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會晚,十點左右。

求訂閱,求粉紅,求親們包養……來人催得急,采蘩卻不急,讓他等一會兒,自己走進正堂,交待了雨清盯著些。

又囑咐雪清道,“你去跟老夫人和大夫人稟報一聲,說停馬車的偏巷有人吵得厲害,我得過去看看,可正堂這裏就缺了主事的人,請她們找人暫替我一會兒。”

雪清低聲說,“明知小姐初來乍到,教都不教,就讓您擔這麽大的場麵,顯然是等著看出事呢。要是我去報了,正中了別人下懷,說不定還故意挑事,好推到小姐身上。依我看,不如什麽都別說,沒準您片刻就回得來。”

“聽我的,去報。報過了,她們不理會,萬一出紕漏,無論如何也怪不得我。”采蘩的打算卻和雪清不同,“你去說的時候,大點聲,越多人聽見越好。再者,我想她們還不至於拿姬氏的名望換我一個錯。我隻是義女,她們卻是至親,客人們會以為誰更有錯。去吧,不去才可能有得煩。”

雪清懂了,讚道,“小姐真是想得周全仔細。”

不周全,不仔細,遇到一個周全仔細,還是冤家的話,就倒黴了。采蘩卻不多說,出門叫上滿麵焦急的仆役,朝偏巷方向走去。

“什麽人吵。又是為何吵起來?”她邊走邊問。

仆役抓頭撓耳,很是為難的語氣,“不敢瞞小姐,小的不清楚。不關別人的事,卻是小的比平常人笨一些,隻懂馬脾氣,所以一直在馬廄幹活。這回突然調我來管馬車停放,我就慌神了,再加上手腳不快,趕過去時已經吵得厲害。怕事情越來越糟,不及問我便來請小姐了。小姐恕罪。”

沈家那頭大染缸裏什麽人都有,唯獨沒有真笨的。采蘩嚐過了苦頭,對偷奸耍滑可以眼見不見,但對誠實這樣的品性就打心底覺得珍貴,自己端得清冷架子能小心放低。

她不由和顏悅色,“這件差事我原本交給的是廄房管事王大。既然不是你,恕罪這話不必你來說。你做得很好,自己沒把握也不硬撐,能立即找主事的出麵。”

老實巴交的仆役呆傻住,訥訥言,“我還以為會挨罵呢。”他天生腦筋慢動作笨,要不是養馬確有一手。管事早就趕他走了。姬府主子們有教養。很少罵出來,但冷臉冷嘲他已經看到習慣。想不到這位新主還誇他,不傻都不行。

“確實有人要挨罵,不過不是你,是原本該做這件事的王大。”采蘩記得廄房管事,一個頗為滑頭的家夥,在姬府不少年了,很會說話。派他差事的時候。他答應得很幹脆,結果卻找個老實頭,敢情是欺她生嫩。

“……小的…….小的叫椎子,小姐若要騎馬,一定……一定找小的,小的給您挑一匹最合適的,保準您騎著順。”他無以為報。

“椎子,多謝你,可我不會騎馬。”她一個曾經讓人使喚的丫頭,沒有學騎馬的資格。

“那……小的可以教您。高頭大馬看著嚇人,其實隻要它們挑中了主人,是很溫馴的,而且忠心不二,比人的心思簡單多了,一把好飼料就滿足。”椎子說到馬,頭頭是道。

采蘩說完好,想起自己的去處快定了,未必還留在姬府,便補充,“有機會的話。”

但椎子笑容好大,黝黑的臉,潔白的牙。

她要是像椎子能安於現狀,一點點公正就搏得感激並真心回贈,前世的災難是不是就不會降臨?因為出身卑微,就不應該有野心?眸中清澈,她心中冷然。不,她的錯不在於有野心,而在於這份野心放錯了地方,用錯了力。

“小姐,到了。”椎子往前指,擠滿馬車的巷子邊,一駕單馬篷車那裏哄著堆人。

采蘩站在圈外,能將圈裏的說話聲聽得一字不漏。

“你賠!”

“我不賠!”

“你不賠也得賠!”

“我不賠就是不賠!”

這是已經把前因後果都說完,隻剩下互相不同意了。采蘩想先聽個明白的願望落空,隻得自己出麵,“姬府遵聖旨為義真侯風光大葬,不發邀貼,客人自管來去,我們必一視同仁招待。既然來者都是客,主人又無怠慢,卻在門邊大聲喧鬧,驚擾亡靈,你們打算要到皇上麵前去擔待嗎?”

她這麽說完,麵前立刻一片鴉雀無聲。二三十顆人頭來回轉,找到她後,紛紛打量。有眼尖的,認出她在今日下葬時一直站在義真侯之子的身旁,便猜是千金大小姐,連忙拉著旁邊的人給她讓路。

采蘩這才瞧見了吵架的人。一個瘦小的老頭兒,腰裏插了根趕車的紅纓鞭子,吹胡子瞪眼。他瞪的那個人,高矮胖瘦跟他差不多,歲數中年,臉上麻子多,神色驕橫。麻子身後還有兩個仆人,叉腰迭肚,好像隨時要動上手。

麻子看見采蘩,先是從頭掃到腳,然後神情變了個快,向她走上幾步,垂首恭謹,問道,“請問姑娘是——”

椎子在一旁幫答,“這是義真侯義女。”

義女身份可貴可輕。由姬府的仆從口中說出,卻是貴的。麻子連忙彎腰鞠禮,“小的是祭酒監張大人家的管事張二麻,見過小姐。事出有因,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小姐萬萬見諒。”

小老頭兒呸一口唾沫,“馬屁精。”

二麻帶來的仆從惡聲惡氣,“你說什麽?”

二麻回頭喝道,“別生事端,姬府小姐在此,無需再同蠻橫老兒爭鬧,自有她為我等論個公道。”

采蘩掛起一抹應酬的淡笑。公道是什麽東西?不過人心來秤。不同的人心,不同的偏秤,最後由財富和權勢一錘定音。

“我今日隻是主理筵席待客,若事情重,可不敢論斷,必須說與老太爺老夫人知道。張管事不介意我年紀輕見識淺,可先說與我一聽。畢竟要是無甚了不得的事,最好別捅到裏麵去,尤其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長輩們最傷心的時候。”公道難尋,她倒想看看自己的心偏哪邊。

“不介意,不介意,驚動到小姐,小的已經惶恐。”二麻連鞠幾下後,抬身仍低頭,開始訴說事情經過,“小的奉老爺之命送唁禮來。此物珍貴,老爺囑咐小的等到素宴時再送過來,他要親自在義真侯牌位前奉上,所以小的這會兒才到。巷窄馬車都停滿了,小的隻得步行,非常小心捧著禮盒,就怕磕著碰著。誰知那小老兒故意伸腿拌小的,害小的撲麵就摔,盒子砸地開花,裏麵的禮物跌滾出來。小的慌裏慌張要去撿,小老兒的馬畜牲抬蹄子竟踩上了禮物。哎喲我的膽欸,那麽值錢的東西居然給踩了幾個蹄子洞,小的能不急嗎?說話難免高聲,語氣難免氣憤。那位倒好,一聲對不住沒有,扯下臉就罵小的狗東西。小姐給評評理,我家大人的禮讓他弄壞了,他還比我大聲罵人,怎能如此野蠻?再說,眾目睽睽之下他的錯,賠錢應不應該?”

采蘩已經看到了。張二麻帶的仆人手上,一個拿了隻盒子,一個捧了張皺巴巴的,好像是幅小畫。小老頭兒氣哼哼,被指罪魁禍首的馬兒早就溫順。

“老人家,你怎麽說?”她自己被冤枉過,黑心的官卻一句不聽,隻是刑求,所以她懂話不能隻聽一邊。

小老頭兒擦擦鼻子,一看就知倔脾氣,“老奴雲國,已故太學士雲景大人的家仆。”

采蘩揚眉,“老人家,我沒問這些,而是問事情的經過。”原來他也明白人心是杆不平的秤,自報家門,不卑不亢,卻已不爭。

他不爭,采蘩卻偏要他爭。

小老頭兒可不是蠻倔,而是看多了不平。先聽采蘩有禮稱呼他老人家,隻當士族家教,再聽她要他講述經過,似乎不盡然取張二麻的話來興師問罪,倔臉就有點詫異。心想,不管她是做樣子還是真想知道水落石出,她既然開口問,他不妨一答。

“我沒故意絆他,他自己眼睛不好使,旁邊那麽寬的地方,偏往我腳上踢。還有,我家老馬好好的,這兩個笨蛋——”小老頭兒指著張二麻帶來的人,“居然莫名其妙跑上來胡扯韁繩,老馬年輕時火爆脾氣,歲數大了,平順了,可是見生人氣勢洶洶把它弄疼了,能不踩蹄子?都是他們自找的,弄壞了東西,我憑什麽賠?我還沒說他們驚了老馬呢。什麽破玩意兒,要三百金,笑掉我老頭兒大牙。”

“你懂個屁,這不但是名畫,還是古畫。”張家其中一個仆人罵道。

張二麻喝止,“不要在小姐麵前失了禮數。”轉頭對采蘩解釋,“雖說仆人們嘴笨,但卻是實情,此畫已近四百年,乃左伯真跡。”

左伯這個名字,在這群車夫馬夫管事仆人的看客眼裏也許未必能激起半點浪花,但在采蘩耳中如雷一般鼎沸有聲。因為,她爹最欣賞左伯能工能畫。

“左伯的畫?確實百金難得,三百金還真不能說貴。”采蘩這般說道。

“就是說啊。”二麻忍不住抬起頭,“幸得小姐慧眼識珠。”

幸得老爹在她小時候教她讀書習字的強硬和不妥協,導致她今日不用濫竽充數,不懂裝懂。(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