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郡最出名的便是雲澤湖,浩瀚煙渺,一望無際,水產豐沛,養活了半郡的人。雲澤入江,水路四通八達,帶來各種貿易,養活了另外半郡的人。

北周也有湖,但不及雲澤一二。

當巨闕駛入雲澤湖,采蘩覺得眼睛都讓碧綠湖水熏潤了,枯乏的寒冬也變得迷人起來。船家女的歌聲陣陣,柳枝無葉卻搖如春風。

湖麵與河麵十分不同,望出船港,很多精致的畫舫,漆紅木,雕花欄,梨花幔,出入或是粉妝丫頭或是伶俐小廝,一掀幔便有笑聲。但她喜歡的,卻是一對打魚的父子齊心協力收網的畫麵,雖然癟網中沒有多少條魚,老少仍麵帶歡笑,因為哪怕隻有兩三條魚,也意味著餓不死了。

她突然想念高大寡言的父親。直到生死兩隔,她才明白,這個世上隻有他包容她的一切。無論她有多麽任性,多麽愚蠢,多麽自以為是,甚至在她說出要斷絕父女關係的時候。

“大妹子似乎瞧著出了神,可是羨慕那些錦衣玉食的俏佳人?”從蟒花的角度,自然以為她在看那些精致的畫舫。

采蘩緩緩收回視線,“錦衣玉食是要付出代價的,若付出的比得到的多,又有何可羨慕?不若半日捕幾尾魚,換三頓溫飽,看不盡四季山水,自由自在。”

蟒花梁眉一抬,“大妹子年紀不大,又貌美如花,卻是心明眼亮啊。”

失去所有才幡然悔悟,如今孑然一身,猶如浮萍,采蘩泛出一絲苦笑,正要搪塞幾句,突覺船身衝了衝。

“到岸了。”蟒花說罷已走。

采蘩捉了扶欄往船下望,不知是這裏的冬天不太冷還是南國習俗不同,人人穿得都不顯厚笨,其中穿插其間,不少小戶大戶的年輕女子尤為婀娜,冬衣也以雲羅絲錦來製,繡彩蝶飛燕這些輕靈的花樣子,感覺春日將來的欣欣向榮。

“搬貨,快搬貨。”劉管事那充滿怨氣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

“劉管事不必那麽著急,要等你家的夥計帶幫工來吧。”蟒花的聲音則沉穩有度。

“蟒老大知道我為何著急,你這船我今後不敢再包,免得讓人砍了腦袋你還哈哈笑。”劉管事冷哼一聲。

那個風流胡子就在蟒花邊上,一聽來火,幫自家老大頂,“劉管事不隨便動歪腦筋,我們自然保你這顆腦袋。”

劉管事惱羞成怒,“放屁!誰動歪腦筋?!”

“誰動歪腦筋,誰放屁。”胡子撇嘴,正看到采蘩瞧過來,立刻對她眨眨眼,又問蟒花,“老大,有句話你怎麽說來著?很文縐縐的,君子什麽。”

“君子好色,止乎於禮。”蟒花聽來的。

劉管事可不管他們說什麽,隻管大聲罵,“呸,販夫走卒也配說君子?連人模樣都沒長像呢。”

“你還真是找死啊。”一身肌肉塊的,叫阿肆,和胡子是蟒花的左膀右臂。他說著話,提了老拳要衝上去。

劉管事禁不住躲到他手下人身後,繼續嘴賤,“警告你們,要再對我不客氣,我讓你們吃不了這碗飯。”

蟒花叫聲阿肆,見他站住才對劉管事笑,“這話嚴重了,不過倒不是我小瞧劉管事,你隻是向族一個小管事,著實沒那麽大本事讓我老蟒混不下去。打一開始就不是你找上巨闕,莫忘了讓你跟我簽契的是誰。”

是他主子。想到這兒,劉管事頓時沒了大聲氣。他自恃地位比他們高一等,但能當到管事,自有他見毛變色的伶俐。

“這個船老大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姬鑰背著大包袱,一手牽著雅雅,走上前來。

“沒有道行怎麽在魚龍混雜的地方做買賣?”采蘩拽下姬鑰身上的包袱,自己背上,“沒落下什麽吧?”

“又沒值錢東西,落下也不如何。”姬鑰看那邊的冷僵氣氛,心不在焉回答。

“姐姐,哥哥和我看了三遍,沒有東西落下。”雅雅牽住采蘩的手,向她邀功。

采蘩幫她理理發髻,“還是雅雅最乖,等會兒上了岸給你買糖人。”

雅雅的小腦袋如雞啄米,笑得比糖還甜。

“沒出息,就惦記吃。”姬鑰翻白眼。

“那哥哥不要吃,雅雅吃兩份。”小丫頭掰手指頭,其實乖巧之下很精怪。

采蘩落井下石,“好,雅雅兩份,阿鑰沒得吃。”

“稀罕。”姬鑰隻覺她們幼稚,“趁現在趕緊下船,不然姓劉的那個色鬼把火發到我們身上。”

哦,驕傲的富貴小子也會腳底抹油學著溜了?采蘩暗笑在心,卻承認他說得對,帶著雅雅往舢板走去。

劉管事惡人眼賊,瞧見一大二小的身影,立刻吩咐手下人上去,想把他們攔住,“回來!削了我的頭發就想跑,別以為花錢能消災,今日我還非要在大夥兒眼前弄個黑白分明不可。”

姬鑰沉著俊臉,“知道我為何討厭向氏了吧?一看就是根基淺,商霸戶,連仆人都教不好。向氏本是寒門商戶,對外說是陳帝近親,其實不過資助他奪取帝位,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都是有錢人,何來區別?”對采蘩而言,這些人都瞧不起平民百姓。

她打算不理會劉管事,一腳踩在舢舨,卻突然又急收了回來,迅速抱雅雅轉身,又拽退姬鑰回到甲板,。

姬鑰不解,“你不是聽那個色鬼的話吧?”

采蘩蹲下身來,“看到那天跟著咱們的那個漢子了,正在碼頭上和幾個人說話,獐頭鼠目瞧東瞧西,我們下船就是送上門去找死。”

姬鑰大驚失色,“那要怎的?”

“他們料定我們走水路,必然要經過雲澤湖。”怎麽辦啊,她也不知道,“看看再說。”

這時,劉管事的夥計們大搖大擺過來了。

巨闕船高,隻要不靠近船舷,對方就看不到她和姬鑰。采蘩當機立斷,一手拉一個,彎身貓腰主動向劉管事走去,直到近前才挺直腰板。

“劉管事想要如何呢?”她看似謙卑,實則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頭。

“下跪磕頭,斟茶認錯。”劉管事是小人。

小人得誌,嘴臉多醜。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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