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吳姬皺眉,“黑燈瞎火的,而且人都死了三天了,還是算了吧,怪嚇人的。要看,明早再去。咱一是看不出名堂,二是也用不著看,托了向四說情,不行就再托別人。隻要麥妹妹是冤枉的,就一定能平安出來。”

采蘩不但見過死人,還親手殺過人,當然不會怕,但她要尊重魏吳姬的意思。兩人商量好明日一大早就派人進城送信給向四。

期間,采蘩想到府尹的妻子張氏,不由多問一聲,“姐姐,府尹夫人張氏和祭酒監張大人沒什麽關係吧?”

“你還問著了,張氏是張大人同父異母的妹妹,怎麽,你認識張大人?那倒也好,可以請他出麵。魏府尹見到這位妻舅,不敢說不。”魏吳姬以為是善緣。

“千萬別讓張大人知道這事,我與他有點積怨,怕他報複,拿麥家兄妹開刀。”她將他那幅左伯的畫鑒出假來,讓他幫兒子娶不到媳婦,少不得要被暗中怨道。

“張大人跋扈,我還奇怪妹妹怎能跟他認識,沒好意思問你。”魏吳姬分得清好壞,但不隨意評說。

“什麽認識,交惡才是。府尹夫人和張大人是兄妹,我們就不能從她那兒走通路了。”還好她想起來一問。

“我會當心的。”魏吳姬明白了。

兩人後來又說到鄭老爺的遺孀林氏。

“我真不知道該替鄭夫人傷心還是高興。”魏吳姬說著。無奈語氣,“傷心她要為一個昏聵的老色鬼守喪三年,還是要高興她擺脫了他從此能當家作主。”

“你說過鄭夫人家境不錯?”采蘩問。

“是啊。雖然不是士族名門,但她有一個能幹的兄長,已經做到中書記事,十分了得。我說過吧,就在鄭老爺想調戲麥妹妹那日前沒幾天,她和她兄長來我百香坊,兩人說了大半日的話,鄭夫人哭得跟淚人似的。我夥計還聽到和離二字。”寫下來了,魏吳姬翻出另一本書,“林大人的臉色從進來到出去全黑麵。”

“林氏也嫁給鄭老爺也不少年頭了,為何過了這麽久才鬧開來?”采蘩隨口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魏吳姬眸子一轉,“要不我再往深裏打聽打聽?”她承繼這家酒坊的同時,承繼挖掘消息的喜好。

采蘩輕笑,“那就隨姐姐的意了。”

魏吳姬見夜已深。親自挑選舒適的廂房讓采蘩住下,說道,“此事急也急不來,好在咱們不缺銀子,狠命砸下去就是,即便打水漂,也能回個聲響。至於說人情。我的和你的加起來。就不信找不到能幫忙出麵的。安心睡一覺,明日就有音訊。”

采蘩送走魏吳姬,在書案上看到一本釀酒心得,便坐下讀了起來。

“又不打算睡?”央的地盤在房梁上。

“還早。”采蘩這回沒讓央睡覺去,“你到外頭看著,等吳姬姐姐房裏的燈熄了,你再來告訴我。”

“幹嗎?”央有疑問。

“我還是想去林子那邊看一眼。”終是倔強性子,她改不了。

央沒再說什麽。出屋蹲點去。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他才回來,“差不多都歇下了,莊子裏有六個護院值夜,不過我有把握繞開他們。”

“繞不開也無妨。”她沒打算隱瞞魏吳姬到底,“吳姬姐姐說話我當場要聽進去,別人可管不著了。”

央不愧是行走江湖的劍客,已經將路線摸清。采蘩跟著他輕鬆便出了酒莊,走進那片林子中。第一回來的時候,春日明麗,樹葉新綠燦閃,鵝卵石鋪的小路蜿蜒可愛,涼亭盛古意。這回來,四麵漆黑,枝杈如張牙鬼獠,陰森仿佛冒出寒氣。月光將樹影投在那座石亭裏,風吹得它們肆虐滋長。央在魏莊裏順手抄到兩支火把,她拿了一支,在暗深的夜色中看著凋零。魏莊和林子隔著一段距離,還有百香坊擋住,所以火光不會招惹注意。

采蘩從央身邊走過去,速度不減進入亭中,舉了火光到處照。

“你還真是不怕。”央本以為她隻是嘴硬。

“你在,不然我一個人可不來。”她現在做事前都有動腦,而不是照鏡子。

“人心虛則生鬼魅。即便有鬼,聽你們說來,那個鄭老爺不是好東西,此刻應該在十八層地獄裏開始受罪,不會來嚇唬人。”火光晃過石柱,央叫采蘩過來看,“大概就是撞這跟柱子死的,血跡洗過了,但還有些淡紅。”

采蘩拿火把去照,果真如央所說,石柱上留有一大灘紅跡,並沿石柱往下成一道寬線。而柱兩旁的紅漆長椅有暗紅色,分布似濺血。

央嘖嘖嘴,“這一撞可夠厲害的,腦殼都得碎成片。”

采蘩突然湊近了柱子,又把央拉過來,讓他麵對石柱站直,“好奇怪。那大灘血跡所在比你我都高,可我記得鄭老爺跟我差不多高矮。”

“會不會是當時爬上倚欄要逃?也不對,那樣的話血跡就不會在石柱正中了。”央捏著下巴,“隻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有人將他整個提起來,單手按他腦袋向後撞。”還有一種呢?她看看央。

“還有一種就是有人將他踢飛,正好他的腦袋就撞上柱子。”央聳聳肩,“不過兩種可能都需要凶手會功夫。”

“所以肯定不是麥子,她不會武功。”隻要排除阿肆的嫌疑就好了,“到對麵的樹林瞧去。”

“那裏有什麽好看的?我可以確定凶手所在不出亭外三丈。”央常常說出自己的看法。

“凶手隻有一個人嗎?你確定?沒有幫凶,沒有湊巧經過的,也沒有暗中看熱鬧的?”三個問,采蘩想得到解答。

央答不出來,並承認她心思縝密,“就算那樣,不是說都死了好幾天了,你說得那些人即便留下腳印或蹤跡,還可能在嗎?”

“我認識的一個——”母大蟲。她笑得不太自然,“她說,她習慣動手之前,在藏身的地方拿樹枝畫虎。正因為她了解自己有這種習慣,她在勘察地形時會擴大比別人廣兩到三倍的範圍,以防錯漏。”

“你認識的那個——人,她幹什麽的?”還動手?還畫虎?還勘察?

“這你就別管了。”她也要將殺人現場擴大範圍來看,“誰知道呢,或許有意外發現。”說完,竟率先往對麵走去。

央連忙跟上,“我說大小姐,你慢點走。先說好,你要是耍性子離開我能保護到的這個圈,出了事可跟我沒關係。”

采蘩沒有放慢腳步,“你跟你老大一樣,功夫都有點差。我走得再快,能有你輕功快麽?難不成你盡吹牛了?不過跟我這些天,我是沒看出來你有多厲害。在蓮園,你隻是藏在樹上,露個劍尖嚇唬人而已。”

“我寧可你看不出來,也不要遇上麻煩。我不是蘇徊,成天扛著劍,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樣子。我這柄劍叫君子劍,君子不請戰。”央嘻嘻笑。

“又是蘇徊。既然你們都跟著那位老大,為何聽起來你們不太和睦?”每次他提蘇徊,語調就往上抬。

“我們以前跟著老大的時候都蒙麵,所以不認識彼此。稱不上不和,就是不熟。”央看采蘩不解的模樣,“有意思吧。告訴你,隻有老大知道我們的樣子,而我不知道其他人的長相,也沒興趣知道。其他人也一樣。拿下蒙巾,誰也不認識誰,多自在。當然不服彼此也是有的,尤其是做事的時候,要搶功表現嘛。不過我們就服一個人。”

“你們的老大。”孤客啊。

“沒錯,心服口服。”央左右晃擺腦袋,“找吧,趕緊找完,我要回去睡覺。”

“你豬嗎?一天到晚睡覺。”采蘩拿火把頭指東,“你去東麵,我往西麵。我知道要在一個圈裏,方便你救我的命。放心,一定不會離開你的視線。”

“睡覺對我來說就是練功,你不懂。”央往東去了。

采蘩往西,一手火把從地麵照到樹杈,另一手揀根長枝,打開草叢,並和央保持著很近的間隔。但正如央說的,已經三日過去,找到線索的希望很渺茫。而她也不知道要找什麽,搜索了大半夜,卻一無所獲。

天亮後,采蘩起身與魏吳姬一同用膳,“姐姐,昨夜我沒聽你話,還是去了林子裏。”

魏吳姬為她夾菜,“倔到底的性子,怪不得會答應左大人跟西大公子比造紙,我如今一點都不奇怪了。去就去了吧,反正膽子小攔不住膽子大的。如何,有什麽發現?”

“隻知鄭老爺死在會功夫的人手上,決不會是麥子。但阿肆會拳腳,而且力道大於常人,如果官府將罪強加到他身上——”除了砸錢托人情,暫時想不到辦法,采蘩還把石柱上的血跡高於鄭老爺身量的事說了。

“想不到還真讓你看出些名堂。不過,還是要爭取和兄妹倆見個麵。我一起床已經派人送了帖子去六寶樓,吃完我們就進城。”魏吳姬其實內心也在著急。

現在得看向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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