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術
何如沁容貌秀麗,身材苗條,長發披肩,知識女性氣質,身穿深灰色單件式裙裝,手臂上搭著一件深藍色加長款羽絨服。
徐航看見何如沁的第一反應是:不如今天遇到的那個杜玫長得漂亮,也跟照片不像。
跟照片不像倒是很正常,因為那張是藝術照,千人一麵,跟看模板似的。但是不如另一個女人漂亮這條卻比較致命,據說相親的第一個五分鍾至關重要。確實,徐航第一個五分鍾之後,注意力就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為了不顯得太過於隆重,晚上這頓飯是在王府井飯店的西餐廳吃的,兩邊的父母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滿席的談笑風生,何如沁一直在恬靜的微笑,偶然優雅賢淑的應答一句,溫柔美麗,楚楚動人。周亞君看得是滿心歡喜,理想兒媳婦啊,兒子平時往來的那些都叫啥人啊,一個個濃妝豔抹,身材妖嬈,衣著怪異,職業也五花八門,什麽空姐,什麽酒店大堂經理,還有開店賣貨的女店主,據說其中有幾個還小有資產,哪像這位,書香門第出身,受過良好教育,工作正當體麵......
周亞君是恨不得兒子今天認識,明天戀愛,後天結婚,一轉頭看見徐航正專心致誌的拿著自己那把不鏽鋼餐刀對著盤子裏那塊半生半熟的牛排左鋸右切,頭也不抬。周亞君那個氣啊,隻好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踢了兒子一腳。
徐航正在走神,被這一腳踢得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定了定神,才感覺到自己的失禮,忙打點起精神,加入客套。徐航應酬慣了,這腦神經一正常,頓時是該表現時絕不攙半點水分,不該說時決不多一句廢話。
何如沁老媽一開始見徐航眼睛一直沒往女兒身上掃過,不由的暗暗擔心,此刻見徐航應對得體,談吐不俗,態度恭敬,彬彬有禮,這才放下心來:原來剛才是年輕人害臊啊,小夥子還挺單純的嘛......她也不想想徐航啥年齡,啥職業。
何如沁老媽一麵吃,一麵聊,一麵暗暗的把徐航左瞅右看,徐航英俊儒雅,風度翩翩,父母又都是上檔次的人物,眼前這位青年才俊論相貌,論家世,論前途,論收入,哪樣不比那皮相雖好,木頭木腦,一窮二白的北漂好,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乘龍快婿啊。何如沁老媽覺得這些年女兒拖著沒結婚拖對了,現在終於時來運轉,熬出頭了,所以子女的婚事真是急不得,黃沙淘盡始見金嘛。
整頓飯,兩家人都是言笑晏晏,把王府井飯店的酸麵包都誇了個天上有地下無。吃完,八點多,兩邊父母互相道別,勒令剩下的兩位去飯店咖啡座喝咖啡去。
徐航跟何如沁麵對麵的坐在咖啡座的小圓桌邊。徐航搜刮枯腸的想些廢話出來跟何如沁瞎聊,何如沁表現得相當端莊拘謹,金口難開,雖然時刻優雅的對他微笑,徐航還是覺得累得慌,偷偷摸摸掃了眼手表,九點了,頓時大為高興:“時間不早了,要麽我送你回家?”
何如沁心想:才坐了半個多小時啊:“嗯,沒關係,可以再坐一會,明天是周日。”
徐航無奈,隻能繼續沒話**話,兩人聊了會自己的工作同事,何如沁給徐航解釋圖書管理的瑣碎細節,徐航滿臉興趣的聽著,拚命忍著不打哈欠。
過來會,九點半到了。徐航說:“我還是送你回家吧,現在天冷,路麵可能會有黑冰。”
何如沁心想:這段日子沒下雪啊,哪來的冰,半小時說了兩次送我回家。何如沁站起來往外走,臉色多少有點下沉。
徐航最善察言觀色,立即補救,於是喊起來:“哎呦,何****,等等,你掉了一樣東西。”
何如沁一愣,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什麽?”
徐航裝模作樣的在地上撿了一下:“您的一根頭發。”
“切。”何如沁不由一笑,扭頭又要走。
徐航笑著跟上前去,靠近她耳邊細細的說:“怎麽,你不要啦?那送給我好不好,我要買個香囊,把這根頭發放在裏麵好好保存,留做永遠的紀念,紀念認識你的第一天。我要把香囊掛在我脖子上,貼在我胸前,讓它感覺到我心的悸動。”
何如沁“撲哧”一笑:“說什麽呢,詩朗誦啊。”
徐航笑:“我中學詩朗誦可是得過北京市第一名的(徐航吹牛從不打草稿),你要是不嫌我煩,我就天天晚上給你詩朗誦好不好,你是喜歡我給你打電話呢,還是跟你視頻?”
何如沁臉紅了:“天天晚上,你那麽空啊。”
“嗯,對你,我永遠有空啊。沒空的晚上,我就早早把我要說的話錄下來,給你發過去,讓我的聲音傍你入眠。”
何如沁稀裏糊塗的被徐航哄上了車,然後送回了家。何如沁住在城北五環外的一個高檔小區裏,兩人在樓下依依不舍的道別。
徐航一直目送著何如沁進了電子門,然後趕緊鑽進車裏,長長的鬆了口氣:總算拜拜了。
徐航開車一溜煙的跑了,但是過了兩分鍾後,輕鬆勁過去了,腦子又冷靜下來,盤算著周一怎麽都得給何如沁打個電話,定下下周末的約會,第一個月就保持這麽每周末見一麵的頻繁度,從第二個月起,兩周見她一麵,如果第三個月她還不跟自己無疾而終,那麽就一個月約她一次.....總之,半年之內把事情不留痕跡的解決掉,必須是不了了之,不能影響跟陳副部長家的關係,今後相煩陳副部長的事情還多著了,而且陳副部長老婆又是個百管,無論啥事都特別喜歡參與......
周日徐航忙於應酬,沒到醫院去看望杜偉業,但是周一早晨,七點多鍾,徐航就匆匆趕到。杜偉業的手術安排在早晨8點半,但是早早的,杜玫就給杜偉業換上了幹淨的病服。徐航到的時候,護士已經把吊針,導尿管都給杜偉業插上了。
杜玫看見徐航這麽早趕過來,十分感動——杜家的人都還沒到呢,就把自己的早飯捧了過來:“你沒吃早飯吧。”
徐航為了趕時間,確實沒吃過,當下坐在一邊,喝豆漿吃肉包:“咦,這包子餡是甜的嘛。”徐航發現肉包-皮薄,肉餡粉紅色,成團,餡子和皮之間全是湯汁,一咬一口油。
杜玫笑了起來:“這是偏南方口味的包子,我昨天在醫院旁邊找到一家包子鋪,裏麵賣各種口味的包子,不過這種是他們賣得不太好的,隻做了一籠——北方人不愛吃。”
“誰說不愛吃,我就愛吃。”徐航一麵狼吞虎咽的嚼,一麵含糊不清的嘀咕。
護士推了一輛輪椅進來,杜玫扶起杜偉業,護工上來搭手。徐航也想來幫忙,杜玫揮手:“你吃你的。”
杜偉業自己能夠行動,於是站起來坐進輪椅裏,護士把吊針插在輪椅扶手上,杜玫蹲下去,細心的給杜偉業穿上一雙厚厚的棉襪子,又給他套上棉拖鞋:“爸爸,腳冷麽?”
杜偉業微笑著搖搖頭:“玫玫,這兩天你辛苦了。我說了,你不用天天在醫院陪床,等我動完手術,你就去你奶奶家睡覺。”
杜玫心頭一酸——我還有多少個晚上可以陪你?但是臉上卻一絲不露,笑著說:“等你出院了,我們一起回家睡。”
護士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示意杜玫推著輪椅跟她走,徐航忙把嘴裏的包子一口吞下,差點噎住,急急的再喝了兩口豆漿,跟在杜玫身後:“我來推。”
“還是我推吧。”杜玫抬頭衝他笑笑,聲音帶笑,但是眼睛裏有隱隱的痛楚。
徐航知道杜玫是想推著自己爸爸走完這段路,於是也不堅持了,兩人跟著護士走過長長的走廊,然後坐電梯到手術室的那層樓。到了手術室門口,手術室護士出來,給杜偉業戴上無菌帽,然後讓他躺到床上,推了進去。
手術室門合攏,杜玫慢慢抬起頭來,望著徐航茫然發呆。徐航發現杜玫兩個晚上不見,人憔悴了很多,兩眼無神,眼圈黑得像熊貓,皮膚失去了光澤,又幹又澀,頭發雖然梳過,發梢卻淩亂打結。
“你時差還沒倒完,不能這麽天天睡醫院,太辛苦了。”徐航心中湧起憐惜。
“二姑已經陪了爸爸不少時間了,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庭,老公兒子媳婦孫女。我這個親生女兒到現在才趕過來,已經很對不起他們了,怎麽可以人都到了,自己不伺候爸爸,還繼續麻煩親戚。再說了,這醫院條件挺好的,窗下那張折疊床我睡著挺舒服的,我是因為倒時差,自己睡不著,過兩天時差倒完了就好。”
“那你打算從此天天晚上在醫院給你爸陪床?這得陪多久啊。”徐航吃驚,“當心自己別病倒了。”徐航心想,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就算女兒比兒子孝順,又能熬幾時。
“沒事,我體質好著呢。而且,爸爸又能拖多久啊。”杜玫笑笑,停頓了一下,“謝謝你趕過來,手術要幾乎一個早晨呢。你先去上班吧,晚上下班後再來。”
徐航點點頭,告辭離開,杜玫一人坐在手術室門口的椅子上等,寂寞孤獨一起襲來,杜玫低著頭,用兩臂環抱住了自己。
過了會,忽然徐航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吃早飯吧。”
杜玫一驚,抬起頭:“你怎麽回來了。”
徐航笑:“你那點早飯,我沒吃飽,隻好自己再去添點,結果買多了,吃不完。我謹記□□教誨,浪費糧食可恥,勤儉節約光榮,所以把吃剩下的給你送上來了。”徐航遞上一個小塑料袋,裏麵是圓形的厚餅,開了一個嘴,裏麵塞的好像是醬肉。
杜玫大笑:“嗯,我早晨起來沒什麽胃口,所以早餐隻買了一點點,給你吃確實不夠。這是啥東東?”
“肉夾饃。怎麽,沒見過?”
杜玫搖頭。
徐航笑:“第一次遇到沒見過肉夾饃的人。快吃吧,我從我公司樓下給你買來的,他們家的肉夾饃特別好吃。”
“怎麽,你公司,醫院跑了個來回。”杜玫吃驚,看了一眼手表,“哎呀,你啥時候上班?遲到了吧。”
“沒事。每周一早晨十點例行審案,會議不遲到就行。現在還早著呢。”徐航在杜玫身邊坐下,“快吃吧,吃飽了才有體力。”
杜玫其實並不想吃東西,但是看在徐航麵子上,啃了起來。饃是新烤出來的,又鬆又脆,焦香撲鼻,饃裏的醬肉做的十分著味,肉燉得酥爛,肥肉油而不膩,瘦肉絲絲飽滿,一咬餘香滿口。肉裏麵的油脂滲入饃裏麵,別有風味。杜玫吃得連連稱讚:“真好吃,好吃到我都餓了。每次當我吃到啥新奇美味的東東,就會對人生滿懷信心......”
徐航好笑,把豆漿杯上的薄膜給她撕開。
杜玫喝著熱熱的豆漿,身體暖了起來,肚子裏有了點料後,心情也好了很多,開始感慨:“我到美國後,一開始在佐治亞住了將近半年,我是天天想念上海啊,想得那個肝腸寸斷(非形容詞),想得都得了相思病,小籠包每夜都出現在我夢裏.....”
徐航“撲”的一聲笑得噴了出來:“你不想你爸媽?”
“想,不過不如想大餅油條那麽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