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玉料
晚上七點,珠寶城關門,張子淳用自己的路虎攬勝把連同杜玫在內的四個女店員帶回會所。
下午張子淳就把陳副部長明天要來挑玉的事告訴了杜玫,所以杜玫下車後直接跟著張子淳上二樓了。
二樓沿著挑空大廳是一圈走廊,走廊的內牆上嵌入一個又一個玻璃陳列櫃,裏麵都是價值連城的精品玉器,玻璃罩要用鑰匙加密碼才能打開。在二樓、門廳的上麵還有一個密室,隱藏在一堵牆後。
張子淳用密碼和指紋把門打開,杜玫跟他進去,嘀咕:“要是哪天你手指頭被刻刀劃個口子,留下個無關緊要,但是永遠好不了的疤,那咋辦?出去也要驗證麽?如果也要,那你在裏麵受傷,咱們就出不去了,那就更好啦,可以上演一場櫃中骷髏。”
張子淳好笑:“就你廢話多。”
密室不大,裝修豪華,靠牆是幾個陳列櫃,裏麵也是玉器,其中有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觀音像,雪白晶瑩,毫無瑕疵,杜玫過去還沒見過體量這麽大的整塊白玉,不由的看得目不轉睛。密室中間是一套橢圓形的雕花紅木會議桌,張子淳從陳列櫃下麵取出幾塊米灰色金絲絨墊布來鋪在桌上:“等會我們從地下室拿了籽料來,就放在這絲絨墊上。明天陳副部長來了,就讓他在這房間裏挑,這裏光線和空氣比地下室好。”
暗室內側有一道很小的電梯,杜玫跟張子淳搭電梯下去。這回杜玫才明白,為什麽另外兩道電梯沒有地下二層這個按鈕。原來整幢房子隻有暗室的這架電梯是到地下一層和地下二層的,而且,這道電梯,也就隻到這三個地方。電梯在地下一層的出入口在設計室,也是隱藏的,所以杜玫平時進出沒看見。
張子淳打開地下二層的庫房大門,推上電閘。杜玫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整個地下二層,都是一排排的鋼架子,乍一眼看上去,以為是進了圖書館或者檔案室,但是架子上擺著的不是書本,而是石頭。書架的側麵,貼著標簽,上麵標著山料,籽料,大小,還有等級,顏色。
擺在最外麵一架的是大料,都在一尺以上的高度,最下層還有一米高的巨大料,而且還是籽料,上麵都貼著標簽。
杜玫情不自禁的走到那排架子前用手摸摸:“天啊,這該有多少分量啊?”
張子淳點頭:“和田玉的密度差不多等於3,就是說重量是同體積水的三倍。所以和田玉非常重,而且體積小,一塊80公斤重的和田玉才一尺半高,但是三個男人搬運起來會非常困難,因為沒法上肩。”
杜玫好笑:“那多好啊,不怕偷。”
張子淳稀奇:“不怕偷?那你來看。”
張子淳把杜玫帶到最後的一排架子前,架子上擺著一小包一小包的自封袋,自封袋裏麵都是一塊塊的小籽料,形狀顏色各異,大小都在一厘米左右。上麵也貼著標簽。
張子淳解釋:“我們一年至少要去新疆進一到兩次料,每次至少進一兩個億,他們給我們料時,已經刪選過了,我們再篩選一遍。料太貴了,所以大的料,價錢是一塊一塊談的,小的料,像這樣的,雖然是一堆堆談價錢,但是每一塊我們都要仔細看過。和田玉原料這幾年漲得厲害,而品質不斷下降,為了保住銷售額,我們又不能賣品質差的,又不能賣太貴,所以囤料太重要了。”
張子淳打開一包,掏出一粒籽料來,擰亮筆狀手電筒,把光源貼在石頭上給杜玫看:“有什麽感覺?”
杜玫莫名其妙的搖搖頭:“應該是什麽感覺?”
張子淳一笑:“皮的厚度,裏麵有無裂縫,有無黑斑,瑕疵,包漿,肉的細膩程度,白度,油潤程度.......”
杜玫狂暈:“你不是說和田玉不透明嘛,怎麽看得出來。”
張子淳笑:“超越人觀察能力的看不出來,在觀察能力範圍內的,不允許有錯誤。就是說,你進貨的時候,所冒的風險隻可以是堵石的風險,不可以是判斷失誤,或者上當受騙的風險。”
張子淳靜靜的看了杜玫一眼:“如果要吃這行飯,第一要火眼金睛,第二要不能貪婪。人心一貪,就會出錯。”
張子淳停頓了一下,說:“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上當受騙是在10年前,卻叫我損失慘重,終身難忘。那年我19歲,有人到公司來推銷一塊籽料——這種事經常發生,尤其是大料,常有這麽送到門口來賣的。我當時出去一看,在他車的後備箱裏,用一塊麻布蓋著,一尺多高。他要價45萬,我心動了。這樣的一塊籽料,當時要價至少百萬以上。他跟我解釋,這是他從新疆偷運出來的。”
“是怎麽回事呢:任何一個行業,都是由巨頭壟斷的,和田玉原料市場也不例外。和田玉籽料都是從玉河,也就是玉龍喀什河裏撿出來的。巨頭們把每段河道都劃分好勢力範圍了,那段河道中出產的玉石都歸他們所有。如果有人在河裏撿到了大料,都得先讓他們看過。裏麵如果有真正的好料,你可以選擇賣給他們,如果你不想賣,那麽你可以帶回家保存,但是沒經批準,不可以賣,也不可以隨便送人。如果你私自轉手,後果將會非常可怕。今後你跟我去和田進貨,你會知道那裏是個什麽情況的。”
“但是因為籽料的價值,總有人鋌而走險,從玉河裏淘到好料後,冒生命危險往外運輸,這就是所謂的偷運偷賣。隻要利益足夠大,就會有足夠多的人甘冒奇險,所以從古到今,這條偷運偷賣之路從來沒斷絕過,即使是在由官府壟斷的明清兩朝。”
“當時那人跟我說這是偷運出新疆的籽料,所以賣得這麽便宜。我就信了。因為玉這種東西,行內有價,行外無價,大料想脫手是非常不容易的。於是我給了他45萬現金,把那塊料買下。當時45萬足夠在海澱買套大三居了。”
“結果開出來,什麽籽料,連山料都不是,就是一塊岩石。皮子是染色的,染的相當專業。所以,永遠不要去撿便宜,世界上哪有什麽便宜可撿,撿便宜的後果是血本無歸。”
張子淳笑著搖搖頭,“其實我是應該能辨別出來的,雖然仿得很好,那時我也經驗不足,但是重量不對,那麽大的一塊籽料,至少得60公斤以上,哪裏那麽容易的從車裏搬出來,但是撿便宜的*蒙住了我的心,貪婪糊住了我的眼睛,想在爸爸麵前邀功的虛榮心讓我衝動,我馬上叫會計把45萬現鈔付給了人家。”
杜玫說:“那得半麻袋。鈔票最重了,我們學建築設計的時候,銀行的金庫都要設計單獨的承重基礎。”
“我這個庫房就有單獨的基礎承重。”張子淳點頭,“不過當時還裝了不止半麻袋,因為那時剛開始有百元大鈔,雖然我們玉器行,現金很多,但是一下子拿出45萬來,裏麵還是有很多10元幣的,當時裝了他整整一後備箱的鈔票。”
杜玫忍不住的流哈喇子:“整整一後備箱鈔票,天啊。我的夢想就是*在鈔票堆上打滾,太性感了。”杜玫腦神經爆火花了,想的是跟徐航在滿床的鈔票上□□會是啥景色。
張子淳還不知道杜玫腦子裏想啥,已經暈倒了:“這個,姐,你真牛。”
笑話講完了,張子淳看了看袋子上的標簽:“這袋裏麵的籽料是5年前進的貨,那時料還比較便宜,這些籽料進價差不多每粒1000元,現在至少得2000元。市場上這樣大小的一塊和田玉籽料,不管品質如何,就光靠這張皮,至少要賣一萬元,而且還90%的假貨.....這一包十幾粒,就是十幾萬,無需任何加工費的。”
張子淳抬眼看看杜玫:“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在玩玉,我自認為什麽假貨都應該逃不出我的眼睛,但是現在做假的技術日新月異。我在國檢做鑒定師的同學說他們手裏有時會出現隻有上大型儀器才能識別的假籽料,每一個毛孔都做得可以亂真。所以,你要走的路還很長,而且你我,都必須與時俱進。”
張子淳用手電筒照著,仔仔細細的反複挑料,足足挑了兩個小時,才挑出100塊籽料來,然後跟杜玫兩個,分幾次從庫房搬到密室。
張子淳把籽料一塊塊擺在絲絨墊上,每塊放上去前又用手揉來揉去。
“讓它吸點油,賣像好點。”張子淳解釋。
杜玫也拿起來揉。
“其實你們女孩,把玉放臉上磨最好了。”
“好惡心。”
“真的,玉能吸走女人臉上的油,還能把皺紋磨平.....慈禧就是這麽保養皮膚的。”
杜玫將信將疑,拿起一塊籽料來往臉上一抹,然後一看,暈,玉上麵油亮亮的,比用手指揉效果明顯多了:“哎呦,你騙我。讓我免費給你的玉上光。你賣玉的錢卻不分點給我。”
張子淳笑:“這筆生意我可是完全賠錢。說是全部費用都高平江出,但是其實我這些料都是用進價賣給他。這些年玉料進價翻了幾倍不止,我用同樣的價錢根本進不到同樣的貨了......”
第二天早晨,杜玫跟張子淳一直在密室裏等,張子淳一麵教杜玫怎麽識別真假籽料,一麵不時的往窗外眺望。
十一點不到,一輛銀色的法拉利跑車出現在會所鐵門外。張子淳點點頭:“高平江來了。”
兩人離開密室,從樓梯下去,張子淳出門迎接高平江。杜玫從安全樓梯下到半地下室,回自己的房間。
高平江把車停在台階側麵,張子淳已經迎了上去。高平江跳下車,先掏出支香煙來抽:“等會進了門,你就不讓我抽煙了.....哪來的這麽多臭規矩。”
九月中旬的正午陽光還有點熱度,但是風卻清涼和煦,兩人站在樓蔭下,一麵等一麵閑聊。
杜玫已經回到了自己房間,她那間房就在台階側麵,窗戶開得跟地麵平齊,杜玫站到窗口往外一看,看見兩個男人的4條褲腿。杜玫回到自己寫字台前坐下,打開筆記本,開始做三維設計,兩個男人的聊天聲傳了進來。
張子淳說:“徐哥說你上周離婚手續已經辦完了。”
“是啊,終於結束了,官司打死我了。公司歸我,有所有權的不動產都歸她,這上麵我虧死了。公司現在就一個空殼,居然還給估出了兩個億,那些不動產才估了2.5個億,其是單那幢辦公樓就值這個數,她爸夠狠......租來的那幾個商場歸她,華景苑歸我。這個她蠢了。那幾個百貨商場就要垮了,年年都虧得我走路撞門框。我跟我老婆說這是養市場,已經養了三年了,明年起就會扭虧為盈。她將信將疑,又去找了個事務所評估。我趕緊去事務所那溝通,錢砸下去,他們的報告胡寫一通,比我吹得還離譜。這下她高興了,拿走了。其實那幾個商場根本沒生意,再過幾個月就要跟商家重簽櫃台合同了,到時候半數以上的商家會退場,明年虧死她......華景苑我們爭了最久,我告訴她。她拿了那幾個商場就別想再要華景苑,我會死戰到底,而且華景苑又是涉黃又是涉黑,她有本事拿去,有本事管麽?她最終鬆口......”
張子淳好笑:“等她過幾個月發現真相,肯定氣得發瘋,當心她報複你。”
高平江不以為然:“她能把我怎麽地。她老說恨不得掐死我,但是想掐死我,她老爸手指不夠有力。”
高平江歎了口氣:“不過,張老弟。這場婚姻,我是輸了個徹底。五年前,我就有2個億,為了掙那20個億,我才跟她結婚,結果呢,五年後,我他媽的連2個億都沒了。她倒是掙得缽滿盆滿。”
張子淳笑:“這真不能怪她。那20個億她讓你掙到了,也就是說你結婚的目的人家讓你達到了,那她按合同是不是應該分到10個億?現在到手2.5個億,裏麵還有不良資產,她還虧了7.5個億呢。”
高平江笑抽了:“這麽說我還欠了她嘍。”
高平江歎了口氣,搖搖頭:“這輩子再不敢結婚了,娶老婆太不上算了。窮老婆光著屁股娶進門,出門肯定不會光屁股,啥也不帶來,光會帶走,那我娶她幹嘛?娶個能送我上天的老婆,媽的,最後摔我個嘴啃泥......總之,娶老婆是虧本生意,偷雞不成蝕把米,折了夫人又賠錢。”
張子淳哈哈大笑,連在房間裏的杜玫也不禁嫣然。
高平江忽然說:“對了,子淳。我這回去巴西進鑽石原礦,如果回來能鹹魚翻生的話。我就把你們珠寶城對麵的那幢樓盤下來。”
張子淳奇怪:“幹嘛。你想賣窗簾啊,那個窗簾城已經倒了,門可羅雀。”
高平江點點頭:“我知道窗簾城倒了,而且它的租約八個月後到期。我已經跟樓主談過了,那幢樓他收回後,就給我,或者賣給我,或者租給我,看到時我有多少資金。我打算重新裝修後開個珠寶城。”
張子淳吃驚:“再開一個珠寶城,就在現在的珠寶城對麵?你沒發燒吧?這邊市場已經形成了,顧客很穩定,你在對麵新開一家,根本不可能競爭得過。”
高平江不以為然:“我之所以要盤下這幢樓,就是因為在舊珠寶城對麵,這樣珠寶城的客戶就會逛完老的逛新的,市場容易形成。我分析過了:
老城:一.良莠不齊,高檔貨天價,假貨跟著渾水摸魚,買家進門全靠自己眼力,其實買家怎麽可能跟賣家比眼力,必輸無疑;
二.,又賣珠寶,又賣古玩,又賣瓷器,又賣茶葉,進去後,眼花繚亂,這是珠寶城還是雜貨店。
三.麵積太小,營業場地不夠,擁擠不堪,設施陳舊過時。
四.經營者隻管從商家那收租金,什麽其他服務都不提供。”
“現在我要開的新城:
一,隻賣珠寶,什麽古玩,瓷器,茶葉,都不進門。但是頂樓開個美食城,讓大家逛累了有地方吃東西。舊城什麽都賣,就是不賣吃的,所以中餐晚餐時間,顧客流失;
二,不賣假貨,貨檔次高低不限,但是不可以賣假貨,如果有商家賣假貨,馬上請他出場。我會邀請國檢到樓裏開個鑒定中心,每個人買了珠寶不放心,馬上可以去做鑒定,
三,我要為商家提供最好的設施,為顧客提供最舒適的購物環境,讓大家見識見識真正高檔豪華的珠寶商場。
四,我要在大樓裏設置珠寶業的其他服務項目,典當行,拍賣行,全部進場,而且會經常性的舉辦珠寶展覽會,提高珠寶城的知名度。”
高平江看看張子淳:“怎麽樣,要不要入股?”
張子淳沉吟:“主意聽起來不錯,但是那幢樓很大.......”
“五萬平米營業麵積。五樓是美食城,所以賣珠寶的麵積是四萬平米。”
“嗯,這麽大的麵積賣珠寶,而且隻賣珠寶,風險不小啊,如果市場不能形成,那麽虧死我們了。”張子淳微微皺起了眉頭,“你租那幾幢樓開百貨商場,小商品市場,都開倒了。”
“那是方向性錯誤,你說我們學珠寶鑒定的去開什麽百貨商場啊,難道去鑒定滅蟑螂藥的真偽。我每次一進那幾幢樓,看見那些個鞋子襪子圍巾手套,我就頭暈眼花。再加上什麽洗滌劑洗發水的氣味撲麵而來,我是撒腿就往廁所跑啊,進了廁所,我站那老半天,憋得要死,還尿不出來,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得了前列腺炎......”
張子淳笑抽了:“你有尿不尿站那空抖什麽鳥。”
高平江揮揮手:“別提了,反正賣百貨這種生意咱們還是別碰了。咱們還是幹咱們的老本行吧。”
張子淳點點頭:“好的,我考慮考慮,調查一下市場。等會問問徐哥,他有沒興趣。”
高平江說:“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說有興趣,但是需要你先測算一下市場規模。”
忽然兩人住口,因為徐航的那輛淩誌停在了會所鐵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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