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鵬成自然知道不是我殺的高副團長,可是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追殺我們的人是劉所長。
他輕咳了幾聲,充滿驚異的聲音中,夾雜著些許的絕望,說道:“小劉,這事兒和林烯沒有關係,當時我被一個中陰鬼附了體,子彈是從我的槍口裏打出去的,你若非要給你的舅舅報仇,你就殺了我吧。”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高副團長是劉所長的舅舅,怪不得他要一路追殺我們。
如果是我的親人莫名其妙的被害,我也一定會天涯海角的追殺,這些都是人之常情,任誰也可以理解。
王三萬見季鵬成似是有求死的心,向前擠了擠,連忙勸阻道:“季團長,這事兒和你沒有關係,被惡鬼附了體,你也是沒有辦法啊。”
世間人人說有鬼,卻能有幾個真正的見過呢?
莫不是我親眼目睹了一起起靈異,雖然我是一個送葬師出生的孩子,可是我也不會相信那些從未見過的事情。
劉所長的模樣看得出來,他一定是落了俗套,並沒有見過這所謂的鬼神。
片刻之後,他突然仰天長嘯了一聲,我隻見他的眼角滑落了一行晶瑩剔透的淚水,便從此沉默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是在想什麽,也許是他在突破自己以上犯上的底線,也許是分析我和季鵬成的話,誰對誰錯。
忽然,我想起了剛才自己為了脫身,說殺害高副團長的人是季鵬成。
想到這裏,我不禁後背直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一時信口胡言,我深怕劉所長衝動起來與季鵬成拔槍相向。
畢竟,究竟是不是季鵬成殺了高副團長還是一個未解之謎,我不想在一切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有人再枉送了性命。
無論是季鵬成也好,劉所長也好,他們都是保土安民的將士。
我想,如果不是死在戰場上,他們的陰靈也不會得到安息。
為此,我輕拍了下劉所長的肩膀,解釋道:“季團長說的是真的,當時有一個叫方九的中陰人附體在了他的身上,拿了季團長的槍想要殺我,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高副團長替我擋了那發致命的子彈。”
縱使是重複剛才的言辭,現在我也必須要重複一下。
若不然,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我今生便再也無法安寧。
劉所長似是沒有聽見我的解釋,依舊垂著頭,雙眼木訥的注視著獵豹車泥濘的後輪。
我知道,他還在疑惑,還在掙紮,可是這一切已然是既成的事實。
況且,方九也被他的戀人蘭馨刺的魂飛魄散,這難道不是對於我們來說最好的結果嗎?
我覺得如果有一天,劉所長真的相信了這世界上有鬼,也許再聽我的說辭,那個時候他便不用再這麽糾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劉所長就這樣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抬眼望向了王三萬,準備看看他有沒有別的辦法讓這件事不要再拖。
時間已經漸入深夜,淒冷的夜風讓我不住的打著冷顫。
我知道以季鵬成現在的身體狀況,若是就這樣耗過去一~夜,不用劉所長再開槍,他也一定會一命嗚呼。
這時,王三萬也正不解的看著劉所長,與我的目光相碰後,他憨笑了幾聲,說道:“小劉是吧?我不知道你的經曆,現在反正也沒什麽事兒,我給你講講我的職業吧。”
王三萬說著,將身子靠在了獵豹車上,他仰視著寂寥的星空,似是在回憶起自己的過去。
我自然是不知道王三萬曾經發生了什麽,經曆了什麽,可是我覺得那一定是一部曲折離奇的書,或者是一部引人入勝的電視劇。
就這樣,我便沒有再注視劉所長,而是蹲在地上洗耳恭聽王三萬的講述。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叫王三山,是一個送葬師,也是一個卜卦問天的神棍,這幾年我見過太多太多的魂魄,他們有的是因為沒有壓口錢,無法坐上擺渡船去到陰間,有的是還留戀著世間的愛情、或者是某樣東西一直不肯離去,所以,有很多這樣的魂魄便停留在了人間。劉所長,剛才林烯說的方九,便隻是這其中的一個,他戾氣極重,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帶著血淋淋的殺戮……”
王三萬低沉的聲音娓娓道來,突然我的身側響起了一聲輕咳,我扭頭看了一眼,劉所長似是要說話的意思。
王三萬沒有再繼續講下去,等著他說點什麽。
因為,這個時候我們的目的都是想化開劉所長的心結,而不是訴說一件往事。
片刻之後,劉所長深吸了口氣,問道:“你們一直說是一個叫方九的鬼魂殺了我舅舅,那麽我請問你們,這個方九現在在哪兒?”
我覺得,這件事兒還是由我來說比較靠譜。
因為,方九死後王三萬來的,當時季鵬成應該也不太清楚,因為他還是被王三萬附體,也正因為此,他的頭發才在一瞬間便的白如雪絲。
我將當時的情況,一字字的不敢有任何遺漏的說了一遍。
劉所長嗤笑道:“林烯,你怎麽說了半天好像隻有你一個人知道,還是沒有證據,也沒有證人,你說的話,我又憑什麽相信呢?”
我琢磨了半天,問他:“劉所長,要不然這麽著吧,你要敢的話,我現在帶你去林家村的墳場,你隨便找一個剛剛下葬的人,從他的口中拿那了他的壓口錢,你就知道有沒有鬼了,也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林冬生的事情教育我不要再碰壓口錢,可是這眼下劉所長好說歹說他都不信,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隻能用這最壞的一招來解決。
我的話音還未落下,便被王三萬喝斥道:“林烯,你自己剛剛經曆了這一場風波,你讓小劉這麽做,不是明顯害他嗎?”
其中的生死一線,我想沒有人會比我這個剛剛經曆過的人更清楚。
可是若不如此,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為此,我反問了王三萬:“王叔,要不你自己招個鬼過來,讓劉所長開開眼?”
王三萬的法力就那麽一點兒,也最多能把魂魄定在原地。
讓他招過來隻鬼,其實說白了與自殺無異。
王三萬連忙搖了搖頭,嗤笑道:“林烯,要不就按你的辦法來吧,不過得提前和小劉說好了,要是因為這事兒枉送了性命,也絕不能怪咱們爺倆,這一切都是他願意的,否則的話,咱們也就別帶著他去了。”
劉所長似是也覺得我說的有幾分道理,點頭道:“林烯,就按你說的辦吧,咱們現在馬上就去!死生之事我不會怨你們!”
我本想再勸勸他最好相信我說的一切,可是他還是依然執拗,所以我也就不再和他廢話。
當然,我是可以理解他的行為的。
為了找到殺害自己親人的罪魁禍首,嚐試一下拿個壓口錢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僅能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鬼,更可以斷定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這時,躺在車裏的季鵬成出了聲,“小劉,你別去了,是我殺的高副團長。”
這一聲雖然不大,但是卻有如晴天霹靂一般,令我們所有在場的人振聾發聵。
從部隊出來以後,我不止一次的懷疑過季鵬成的動機,也覺得他是十分有可能殺害高副團長的,可是苦於一直沒有證據,直到他現在自己親口承認,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季鵬成主觀要殺了高副團長。
盡管,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理解,可是我還是無法抑製的尖叫出了聲。
劉所長卻不如我一般的相信,他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季團長,你是什麽樣子的人,我還是清楚的,你不可能對高副團長下手,你們在一起太久了,你下不去手。”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盲目的相信季鵬成,可是看著他堅定不疑的眼神,我竟覺得他寧願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也不會相信季鵬成能向高副團長開槍。
戰友之間的這種信任,讓我確實震憾了。
他們是可以在戰場上將後背交給彼此的人。
一直以來,我也希望一份這樣的感情。
我知道,我沒有兄弟姐妹,父母也已經不在人世,若不是這樣的情感,我相信這一生我將再也無法體會到那種堅信不疑。
季鵬成的咳嗽愈來愈猛烈了些,獵豹車都跟著他的身體在不停的晃動。
直到他的咳嗽舒緩了一些,他似有斷斷續續的說道:“小劉,我沒有騙你,你舅舅是我殺的,是我的手指扣動的扳機。”
劉所長從起初的不信,到逐漸將信將疑了起來。
季鵬成把當時離開部隊時和我講的那些經曆,又和劉所長一字字的講了一遍。
終於,劉所長舉起了那漆黑的槍口,直指著在獵豹車裏蜷縮的季鵬成。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此時竟覺得季鵬成並非是真正殺害高副團長的劊子手。
具體是什麽原因,我一時想不起來,隻不過我發現,這種信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漸漸地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