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看到王三萬對我是真的關心,我已經是十分感激。

這麽久以來,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關心過我,愛護過我。

所有的人,不是遠離我,便是對我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們已經一次次的打破我對每一個人的信任。

現在看著王三萬的“倔強”,我不禁也跟著感動了起來,眼角似是漸漸有些模糊。

我深吸了口氣,淡淡的說道:“王叔,去部隊上也好啊,那樣我可以經常鍛煉,說不定用不了多久我的胳膊就恢複正常了呢?在地方上,我不可能達到部隊的訓練標準啊。”

說這句話旨在安慰王三萬的同時,我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我無法拒絕王三萬,也不可能讓自己的淚水再滲回那一雙黑眸。

王三萬見我心意已絕,一時間也不知道再怎麽勸解我,隻說了些收拾東西先離開這裏的話,便陷入了一個人的沉默。

我知道,這三個多月,對於他來說意味著什麽,也很清楚這段時間我和他之間的情感依賴已經達什麽程度。

也正因為此,我不能再害了他。

四爺雖然嘴上說著“按林烯想的辦吧。”但是,眼裏似是略帶著一絲依依不舍。

她和王三萬肯定之前已經商量過,並且做好了之後的一切打算,卻萬萬沒有想到我毅然決然的拒絕。

一幹物品都收拾好以後,王三萬指了指門口的方向,便再也沒有說什麽,埋著頭拎了兩大包的東西走了出去。

由於我的傷口還沒有大好,所以四爺連最後一個水果袋也沒有讓我拎,自己跟在王三萬的身後,催促道:“林烯,你跟著啊,縣城醫院的車太多,你王叔把車停到了馬路對麵的停車場,別一會兒走散了。”

出了住院部大樓的門,一屢溫和的陽光鋪麵而來,傾灑在我的身上,頓時我感覺到一身溫暖的同時,也不禁打了個顫栗。

這是我三個多月以來,第一次享受到陽光的照射,也許是我長期在房間內沒有出來走動一下的原因,身上還感覺到陣陣的陰冷。

四爺見我站在原地不動,扭頭又催促了一聲,我才趕緊跟著他們的身後,一起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這三個月期間,不僅我有想要出來走走的想法,醫生也說過,出門散散步,見見太陽對傷口的恢複有效果。

可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例如公安的盤查,亦或者是林冬生的發現,王三萬執意要讓我在房間裏呆著。

為此,四爺和他也拌過幾句嘴,但是,最終我們還是同意了王三萬的好意。

畢竟,這個時候已經風雨飄搖,誰也不想再經曆一些突發事件。

到了馬路對麵的停車場裏,王三萬將捷達車的後背箱打開,把所有的行李都扔了進去。

剛要準備關門的時候,我發現他的後背箱裏竟放著一個黑色的袋子,袋口灑落著幾張黃色的符文。

我知道王三萬這是真怕了,要不然不可能裝這麽多符文出門。

要是懂行的人看了,還以為是滿街都是妖魔鬼怪,才準備這麽多驅魔辟邪的東西。

我本想問兩句王三萬“這幾個月有沒有什麽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可是見他還是一臉的埋怨,也就沒有張嘴問他。

相比林冬生的報複而言,王三萬現在這樣比殺了我還難受。

還是四爺駕車,王三萬坐在了後排,我在副駕駛的位置,捷達發動著以後,我沒有問要去哪,車裏也一直陷入了沉寂。

直到過了幾個街口,王三萬才開口道:“林烯,你如果真的想去部隊的話,我現在就帶你去那個領導家吧,今天剛好周末,他也回來了。”

我側著身子扭回頭看了王三萬一眼,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他已經流下了兩行眼淚。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舍不得我。

一時間,我也有種想要呆在他身邊,哪也不去的想法。

不過,這也僅僅隻是一閃念。

害死了王三萬,我將再也無法原諒自己。

這個世界,唯一對我好的人,我又如何能放過自己。

四爺似是聽到了王三的話,將車速漸漸的降了下來,停在了馬路邊。

我淺淺的“嗯”了一聲之後,王三萬接著說道:“這次你住院,為了能在村裏報銷一部分,我是用的我的名字給你辦的手續,醫院開始不讓,後來我找了他們的副院長,才同意了。以後出去不要張揚,別讓外人又說三道四的。”

我隻是不住的點頭,沒有接話。

王三萬擦拭了下臉頰上斑駁的淚痕,繼續說道:“昨天我給部隊上的那個領導打過電話了,跟他也解釋了一下你最近受傷的事情,他也理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已經給你辦了一張假的身份證,參軍的時候,你就叫王烯。”

一聽到王三萬隻改了我的姓氏,我便知道他本想著讓我當他幹兒子的事情。

我強忍著自己內心悸動,轉正了身子,聲音中略帶著一絲抽噎的說道:“好吧,王叔,我們現在就去吧,早點去了部隊也好。”

沒有人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所有的不祥都隻因為有我在。

隻有我離開了,大家才能躲過這一次次的危險。

介時就算林冬生要找王三萬的麻煩,也不可能再拖著他的身體跑到千裏之外的部隊找我。

公安,也不會因為窩藏殺人犯的罪名將他逮捕歸案。

王三萬輕聲咳嗽了一下,拍了拍四爺的椅背,說道:“走吧,咱們去人民路那邊的部隊家屬院。”

四爺應了一聲,又將車頭調轉,一腳油門,捷達車提起了車速。

一直到了部隊家屬院的門口,我們被一個站崗執勤的哨兵攔住,車裏才又打破了寧靜。

王三萬緩緩的搖下車窗,說道:“同誌啊,我們找一下季鵬成長官,昨天和他約好的。”

執勤的戰士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道:“先生,請您稍等一下,我確認一下。”

在執勤戰士暫時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王三萬又叮囑了一些關於禮節上要注意的地方。

我一直聽著,心裏卻竟有一種戀戀不舍的酸楚。

我知道,進了這季鵬成的家,也就算是要徹底離開王三萬了。

剛才一切的理智,也就在當下變得不堪一擊。

我的心底有點後悔,有點埋怨自己剛才的倔強。

可是,執勤的戰士已經又走了回來。

“先生,請!”

王三萬衝著哨兵做了一個不太標準的軍禮,似是感謝的意思。

隻是那樣子確實很醜,有點像戰爭年代的二鬼子。

看到他有些搞笑的模樣,我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王三萬問我,“林烯,有什麽可笑的嗎?”

我學著他的樣子,還以王三萬一個軍禮。

王三萬這才嗤笑道:“你小子,成天沒大沒小的,都是我把你給慣壞了。”

是啊,三個月裏無微不至的照顧,有時候四爺都要回家收拾一下再來,而王三萬竟一次都沒有離開過醫院。

他身上的穿戴還是那天在縣招待所的一身,包括那一屢耷拉著的頭發,都已經灰塵遍布,鋥明瓦亮的禿頂上也已然油漬斑斑。

而我,在王三萬的叮囑下,四爺已經給買了好幾件嶄新的衣服。

在他們共同的幫助下,我換了一件又一件。

有西服、運動服、休閑服,諸多品牌琳琅滿目,旁邊的好幾個病號還說“醫院都快成了商場了,你們不要對這孩子這麽好,以後慣壞了可就難伺候了。”

這在我十九年的青蔥歲月中,還是頭一次三個月能穿這麽多身新衣服。

我很感激他,也曾勸他少花點錢,可是王三萬總是笑著說:“你年輕,穿點戴點的還像那麽回事,我老了,再買什麽也沒用。”

正在回憶著這幾個月的過往,四爺插話道:“行了,三萬,我們到了,在幾層呢?”

我一看,捷達車已經停到了一個單元樓下。

王三萬一邊打開車門下了車,一邊說道:“三樓。”

由於我的右手還是不太方便,王三萬主動幫我打開了車門,攙扶著我下了車。

從小在林家村長大,縣城裏的公寓我隻去過一次王三萬那棟房子的小區,卻和這裏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綠樹叢蔭,春花綻放,四排樓房錯落有致。

每一家戶的陽台上並不像王三萬住的那個小區,還掛著不少的蔥薑蒜甚至是臘腸,這裏整齊劃一,乍一看就知道是部隊才有的特點。

四爺下了車以後,先是走到樓道的門口,剛想要打開防盜門,卻猛地一拉才發現鎖著。

習慣了林家村夜不閉戶的風俗,這一點讓我有點驚訝。

當然,在之後的生活中,我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隻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的一幕,我仍是十分的感歎。

居然防守的這麽嚴密,難道這裏還經常有小偷出沒?

部隊的家屬院,大院門口還有荷槍實彈的戰士站崗,怎麽還要這麽謹慎?

王三萬扶著我走了過去,在樓宇對講係統上按了一下302。

不一會兒,裏麵傳來一個男人雄渾而且略帶著幾分難掩的威嚴,“找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