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一次睜開朦朧的雙眸,眼前竟是一個陌生的環境。

我想欠起身子看一下周圍,可是身體還是十分虛弱,並不由我的意識支配。

就這樣我平靜的躺著,漸漸地回想起之前的事情,還有那肆意噴灑的鮮血,滾雷、烏雲、暴風……

我以為自己這是死了,又突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這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我知道,有一段時間我聞不到味道的時候,那才是死了。

況且,我還能感覺到右臂傳來的隱隱痛感。

慶幸之餘,我側頭瞟了一眼,這才發現王三萬正趴在我的床邊昏睡。

看得出來,他還沒有找個地方換身衣服,光亮的頭頂還耷拉著那一撮長發。

我輕聲咳嗽了一下,隻想清清喉嚨,沒想到王三萬便因為這微小的一聲,抬起了頭。

他疲憊不堪的眼睛裏布滿了鮮紅的血絲,一看便是熬夜所致。

“林烯,你醒了?”他沙啞的聲音問道。

我聽著,心裏便是一陣酸楚。

現在,這個世上隻剩下了我一個人,無親無故。

能有一個這樣的人還守在我的身邊,替我費心勞神,我已經對上天感恩戴德。

我輕眨了下眼瞼,說道:“王叔,你怎麽睡這兒啊,找個床躺躺吧?”

王三萬微微搖了搖頭,站起身關切的問我,“口渴嗎?餓不餓?想不想吃點東西?水果也有,你想吃點什麽就和我說。”

一連串的詢問過後,我並沒有回答王三萬。

隻是癡癡的望著他,眼神裏不禁噙滿了一欄淚水。

從小到大,包括養父林海楓也沒有對我這麽好過。

現在,我真有一種衝動,想叫王三萬一聲“爹”。

雖然這麽想著,但是我沒有說出口。

畢竟,我有這個心,他也不會認我的。

在林家村附近的鄉鎮,隻要認了幹兒子,也要向親生兒子一樣,給他蓋房娶媳婦,有誰看著我到了婚娶的年齡,敢認我這麽一個兒子。

王三萬見我遲遲沒有回答,以為我沒聽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問道:“林烯,你是哪裏感覺不舒服嗎?”

我搖了搖頭,盡量平複著自己的心緒,“王叔,我沒事,你困了坐那兒休息休息吧?”

王三萬嘴色掛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剛要還準備想說點什麽。

這時,四爺從一側走了過來。

“王三萬,你怎麽站那兒啊,林烯醒了快點給他倒杯水,拿點吃的。”

本以為四爺把自己撞暈,肯定也會頭破血流的。

此時看著她還是一副標致的容顏,並沒有任何的傷口,我也就沒有了之前的擔心。

王三萬回頭望著四爺,說道:“林烯這孩子真是懂事,我剛才問他吃點什麽喝點什麽,他一直說讓我休息休息別累著了。”

“那是林烯這麽說,你該準備就得準備啊,他都睡了三天三夜了,這醒來能不餓嗎?你說說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麽這麽不懂事呢?”

四爺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堆吃的東西放在了我的床頭櫃上。

我這才知道自己居然昏睡了三天三夜,驚歎之餘,我也沒有拒絕四爺的好意,衝著她感謝的笑了笑。

看著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情罵俏,我竟覺得他們像是一對老夫老妻,根本不是王三萬口中所說的朋友關係。

王三萬後來也沒有再繼續頂嘴,而是又坐在了我床邊,問道:“林烯,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我現在除了身體有點虛脫之外,並沒有什麽其它的感覺。

實言相告了王三萬,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林烯,你小子不知道,要是再晚一步,就算是送到了醫院也晚了。”

之後,王三萬告訴我,那天到了醫院,我因為失血過多休克了過去,而我的血型又是HR陰性B型血,幸好一個好心人,給我輸了八百毫升的血才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我問王三萬有沒有留下那個人的聯係方式,或者住址之類的,將來出院了好去感謝他。

王三萬搖了搖頭,說道:“林烯,當時我和四爺也想著留個電話什麽的,可是那個人捐完血就走了,我們連麵都沒有見上。”

看來,天底下還是有做好事不留名的。

現在,我除了能暗暗祈禱他一生平安幸福之外,也隻能是心存感激,期待著將來有緣再見了。

正這麽想著,四爺削了一個蘋果給我遞了過來。

三天三夜沒吃飯,說實話,我並沒有感覺到餓,隻是四爺的好意,我又不好拒絕,準備起身接過來再吃。

手臂卻剛一扶到**,就感覺一陣劇痛。

一時間,綁在傷口處的紗布映出了血跡。

王三萬焦急的訓斥道:“你沒看到林烯現在不方便嗎?要削蘋果給他切成小塊,裝盤子裏喂著吃,你讓他這麽大個怎麽吃?”

四爺委屈的輕咬著下唇,竟沒有了剛才的一句接著一句,垂著頭淺淺的“嗯”了一聲,再也沒有說什麽。

我不想讓他們兩個因為我的事情而拌嘴,連忙勸解道:“王叔,你不要說四爺,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她沒關係。”

王三萬豈能不知道和四爺沒有關係,可是嘴上還倔強的埋怨道:“林烯,我知道你懂事,不用替她說好聽的。你小心點兒,別把傷口崩開。”

三棱軍刺紮穿的傷口,也不知道醫生是怎麽縫合的。

雖然,我現在很想看看,可是也不能拆開紗布。

我先側了下(身)子,然後靠著另一個胳膊的支撐,坐了起來。

王三萬打算要扶我一下,我衝著他憨笑了兩聲,說道:“我沒事兒,王叔,要是連坐都坐不起來,也就不是我林烯了。對了,醫生縫合的時候,你看了看我的胳膊沒事吧?”

除了表麵的連接,我現在更關心的是裏麵的神經組織有沒有受損,否則的話,即便傷口長好,我的這條胳膊也隻能看不能用了。

王三萬聽到我的詢問,本來就皺著的眉更加緊蹙了些。

他還沒有開口,我便隱隱的感覺到有些不祥的征兆。

為了不打斷他,我沒有說出心中的不安。

片刻之後,王三萬才娓娓道來我的傷情,“林烯,肌腱組織怕是還需要你以後的物理治療了,醫生也說了,你以後要是多鍛煉這條胳膊的話,還是能恢複如初的。”

不言自明,往往醫生的醫囑總是向著好一點的方麵去描述。

“應該”的事情,對於像我一樣平常的人來說,總是不會那麽幸運。

我黯然的垂下了頭,一個沒有右手功能的人,還怎麽算做是正常人呢?

平時就連去個廁所,也隻能別扭的用左手。

更何況,吃飯、寫字、包括脫衣服之類的都要磨磨蹭蹭。

一想到這裏,我都有想自我了結的心。

王三萬似是看出來我的痛楚,安慰道:“林烯,沒事兒啊,你要相信醫生的話,一定能愈合如初的。”

為了不讓房間裏的氣氛因為我的蘇醒而壓抑。

我暗自深吸了口氣,說道:“王叔,這點小事還能難得倒我?對了,你還沒和我說醫生怎麽給我縫合的?”

在戰爭年代無法縫合的傷口,也不知道現代醫院是怎麽處置的。

這樣的岔開話題,不僅僅是因為我的好奇,更重要的是避免一直說些讓人難過的事情。

王三萬還沒開口回答,四爺看似一陣翻胃想吐的表情跑了出去。

我詫異看著王三萬,“王叔,四爺這是怎麽了?”

女人想吐我還以她已經懷上王三萬的孩子。

沒想到片刻之後,王三萬也有種想吐的反胃,擺了擺手,含糊的說道:“林烯,等我回來告你。”

說罷,他也一溜煙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