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醉意闌珊,現在的事實正如擺在白紙上的黑字一般清晰明了。
潛意識下,我向後退了兩步,將坐下的凳子不小心碰倒在地。
“鐺”的一聲,此時聽起來格外的脆耳。
這時,養父卻不慌不忙的夾了口菜,一邊吃著,一邊淡淡的問道:“王老弟,你這是和我家小烯說什麽了,把他嚇成這個樣子?”
王三萬晦澀的搖了搖頭,嗤笑了一聲,“林師傅,您自己的兒子,您自己不清楚啊?這還要我一個外人來解釋?”
這一句說完,正屋裏死一般的沉寂。
我們三人相互注視著對方,彼此都能清晰的聽到心跳和呼吸的聲音。
過了片刻,王三萬扭頭瞟了我一眼,淡淡的說道:“林烯,今天跟著王叔出去見見世麵吧?”
我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要把我帶走。
“今天晚上不離開林家村,就是你的死期。”這句警告,已然直白相告。
可是,王三萬這究竟是好意,還是另一個陰謀?
我和他隻有幾麵之緣,這幾天發生的光怪陸離的事情,一件緊接著一件。除了我自己,現在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正在我猶豫之際,王三萬突然羊癲瘋發作,踢翻了一桌子的菜,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起來,嘴角漸漸地往外溢著白沫。
我蹲在他的身邊仔細看了一下,並不像是裝出來這麽簡單。
養父說趕緊送到村裏的衛生所,要不然憑白死在咱家裏,太晦氣了。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突然出現這種情況呢?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過這類似的病史,眼下之際我也不敢過多的猶豫,一把將王三萬背在後背,跟著養父的腳步,朝著衛生所的方向跑了過去。
一路上,看到這番場景的老少們都用詫異的眼光看著我們。
眾人還時不時的嘀咕著兩句:
“剛才都告訴王三萬不要進林海楓的院子,他非不聽,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我都說了,海楓家的林烯邪門的很,這麽多年誰敢去他家啊,也就是王三萬這個外村的不聽勸,死了也是活該。”
我奔跑的速度不慢,很快就將老少們的議論拋在了身後。
養父打開衛生所的大門,裏麵的坐診醫生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將王三萬往單人**一放,剛要大喊“來人”。
這時,裏屋的門簾緩緩的掀起,一個和尚模樣的人踱步走了出來。
養父驚呼了一聲“空淨禪師”,我才想起來,這人就是戲台中央的坐著的那個和尚。
可是村裏搞得活動不是結束了嗎?他怎麽還沒走反而在衛生所裏呆著呢?
醫生不在衛生所裏,怎麽還讓這個和尚鳩占鵲巢?
隻想了一下,空淨神師淡淡的笑了笑,不緊不慢的說道:“林師傅,我在這裏已經恭候你多時了。”
我詫異的望著眼前的這個九戒和尚,心道:他怎麽知道我們會來?難道他也是和王三萬一樣,精通算命之類的異術嗎?
養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向後踉蹌了幾步,轉身就要往門外跑。
空淨禪師咳嗽了兩聲,說道:“林海楓,剛才戲台的時候你怎麽不跑,現在看見我又是為什麽慌張?”
也就在他說話的瞬間,隻見我的眼前一個黑影閃過,空淨站在了養父的麵前,擋住了他要出門的退路。
養父顫抖的聲音問道:“空淨,你們佛法不是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嗎?今天你在這裏堵我,究竟要幹什麽?”
空淨禪師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靜靜的凝視著養父的雙眸。
他一雙淡然而清冷的眼神,就連一旁的我看了都覺得空洞的害怕。
這哪是人該有的眼睛,分明就是叢林裏的野獸才有的眸色。
我壯了壯膽子,站在養父和空淨的中間,怒斥道:“你個臭和尚,我們是來給王三萬看病的,你為難我養父幹什麽?”
在外人麵前,我還是要護著養父的。
雖然王三萬已經挑明了養父要害我,可是十幾年的養育之恩,怎麽可能隻偏信他的一麵之詞呢?
況且,現在還沒有得到最後的結果,我依然還是不相信養父會害我,即便像上次一樣他被陰鬼附體,他也隻是會好言相勸讓我離開,並沒有想要加害我性命的意圖。
空淨側目瞪了我一眼,冷冷的說道:“林烯,你就是那個十九年前的孩子?”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問話聽起來是那麽的威嚴,似是我養父的口吻一般,不自覺的我點了點頭,問道:“我是,怎麽了?”
“沒怎麽,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麽大了。”
空淨森寒的眼神漸漸的和緩了下來,目中竟然流露出絲絲關切,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時,我總感覺這個和尚是那麽的親切,那麽的溫暖善良,並不像養父剛剛和我說過的,冰冷絕情,更不可能會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
可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對養父是這種咄咄逼人的口吻,又為什麽剛才的眸中騰起令人窒息的肅殺之意。
楞了下神,養父好像要繞過我跑出門的樣子,又被空淨禪師伸手攔在了屋裏。
“既然來了,就不要跑了。萬事都有因,也自有果。林海楓,今天該是要有個了結的時候了。”
他們一句接著一句的對話,我聽得如在雲裏霧裏。
片刻之後,我不禁問道:“你們都在說什麽啊?怎麽我一句都聽不懂?”
王三萬此時竟也從病**坐了起來,他輕輕擦拭了下嘴角的白沫,淡淡的說道:“林海楓,讓你苟延殘喘了這麽多年,該是算總賬的時候了。”
我扭頭看了眼王三萬,他不是羊癲瘋發做了嗎?沒有任何的醫治,怎麽就又好了呢?
難道……剛才是他裝的嗎?可那也太像了點兒吧?
養父深吸了口氣,也並沒有再想跑出門意思,一把拉出來門診桌下的凳子,翹著二郎腿坐在了上麵。
“王三萬,原來你今天和空淨是商量好了的?”
輕聲的一句話後,王三萬下了床。
他踱步走到養父的跟前,嗤笑道:“三十多條人命,你就想這麽逃過去嗎?我本來不想摻合你們林家村的事,怎奈你做的有點太過分了!”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我漸漸地相信了蘭馨姐當初的忠告。
最近死傷三十多人,也隻有那輛跑縣城的大巴車墜崖的事件,若說這就是養父所為,那殺害我親生父母的凶手,莫不也是他?
可是,他又為什麽要領養我呢?
十九年的養育之恩,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的酒勁此時已經徹底褪去,圓睜著雙眼看著他們每一個人,雖然我沒有說一句話,可是我的心裏卻在翻江倒海蓬勃著。
養父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冷哼了一聲,說道:“王三萬,看來老弟外八門的本事還真不是吹噓的,能算出來我才是始作俑者,也算是你有本事,不過,你還有一點沒有算到!”
王三萬疑惑的看著養父,問道:“林師傅,不吝賜教?”
“你以為,就憑你和空淨兩個人就能擋得了我?”養父說著,連眼角都閃過一絲嘲弄。
我知道養父這幾年的體力算是不錯的,可是兩個人擋住他,也應該是綽綽有餘。
隻有一種可能他能逃過王三萬和空淨圍堵。
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是人。
為了解開我心中的疑惑,我開始嚐試著詢問起來。
“爹,跑縣城的那輛大巴車出事,是因為你?可是,你知道我也在那輛車上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