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漆黑一片,林間樹高草密,更是將這裏遮掩的沒有一絲的光亮。

甚至,我和王三萬挨得這麽近的距離,我居然已經看不到他。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我的心似是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裏。

這時,老太太咳嗽了幾聲,不急不慢的說道:“我在這裏住得太久了,一直沒有出去過,也不知道你說的巫山在哪兒,也就更不知道方向了。”

自古以來,就有不少的居士和隱士在深山老林裏隱居,這個我是知道的。

他們褪去塵世間的繁華,隻身在一片靜謐的山林裏修身養性。

有的最後名留青山,有的最後隨波逐流。

如果一直在這山裏隱居,不知道巫山在哪,這一點我也可以理解。

隻是她東南西北的方向都不知道,讓我便不禁有點疑惑。

她是真的不知道呢,還是不願意和我們說呢?

王三萬淺淺的“嗯”了一聲,似是還要追問什麽。

我和他的視線,便被不遠處的兩處紅光所吸引。

一直到這兩點紅光離我們稍近了一些,我才看清,原來是兩個女仆模樣打扮的人走了過來。

她們一人手裏提著一柄紅燈籠,走路時一扭一扭的,讓人不禁聯想起電視劇裏的場景。

看樣子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可是在這深山老林裏隱居,怎麽還有講這樣的排場?

直到她們站在老太太的身後,借著紅燈籠裏微弱的燈光,我才看清了這兩個丫鬟的模樣。

兩個女孩兒似是雙胞胎一般,都有一副鵝蛋臉,柳葉眉,杏眼翹鼻,標致性的微笑,掛在了她們兩人的嘴角。

老太太見我和王三萬的視線一直注視著她身後的兩個丫鬟,低笑了兩聲,問我們:“今晚有沒有住的地方,要不要去她們那裏湊合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再趕路。”

我和王三萬本來是不願意跟著去的,畢竟來人的身份還沒有問清,也不知道她們是人是鬼。

可是,現在林間的夜風已經將我吹的打起了冷顫。

若照這個情況過一個晚上,明天早上說不定真就見不著東升的太陽了。

王三萬遲疑了片刻,征詢了一下我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同意了老人家的提議。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就是這兩個丫鬟看起來更像是仙女,哪有一絲厲鬼的模樣。

就這樣,我們兩人跟著老太太一起朝著密林深處走了過去。

一路上,我們走走停停,老人家身體看見硬朗,可是走了沒多遠就要休息一會兒。

沒辦法,我和王三萬也跟著蹲在了她的周圍。

兩個丫鬟一直衝著我們憨笑著,也不說話,眉眼間笑起來的模樣,甚是懾人心魄。

我瞟了幾眼,便不敢再多看,扭頭輕聲問老太太:“你們家離這兒還有多遠?”

她嗤笑了一聲,遙指著前方的一片漆黑,告訴我:“大約還有二裏多路,雖然不遠,可是她往常走個往返也要個把鍾頭。”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天天要走到這邊,可是也不敢多問,總是擔心聲音大了,會招來林間的野獸。

王三萬一直警惕著周圍的環境,沒有一絲的放鬆,我甚至都能看見他太陽穴附近,已經有點青筋爆顯。

連續兩個晚上了,一直都是這樣精神高度緊張,不用說他了,我現在都有點精神分裂的感覺。

終於,又休息了一會兒,老太太在其中一個丫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走吧,我們這次盡量走得久一些。”

老太太信誓旦旦的說著,可是步履卻愈來愈慢,還沒有走了一陣,又歇了下來。

夜風刺骨,這樣走下去,我估計二裏路怎麽著也得走到天亮。

沒辦法,我無奈的提議:“老人家,要不然我背著你吧?”

這裏隻有我一個年輕的後生,總不能讓王三萬背著老太太前行,或者讓那兩個打著燈籠丫鬟背著。

“好啊。”老太太似是早就在等我的這句話,笑靨看起來更是竊喜。

我心想:這死老太太,哪是帶我們回她家過一宿,分明就是一個人不願意走道了,讓我背著回家。

可是,說出去的話,就似是潑出去的水,現在已經不能收回。

我彎了下~身子,蹲在老太太的旁邊,說道:“上來吧?”

都說人老了骨頭也就輕了,可是她一上到我的身上,我總覺得像是背了一塊大石頭似的,重如千斤。

之後每走一步,我的腳都深深的陷在了草泥裏。

借著燈籠微弱的燈光,我給王三萬使了幾個眼色,他都沒有注意。

為了引起他的警覺,我將氣息故意喘著更粗了些。

王三萬放緩了腳步,走到我身邊,問我:“累了就換他。”

我搖了搖頭,垂眼看著自己的腳下,說道:“換你也不行,要不然我們先休息一會兒?”

剛剛走了也就百十來步,每一步的間距想來也就是三四十公分,回頭望去連五十米都沒有。

王三萬這才覺得詫異,視線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瞟向了我身上的老太太。

“……好,要不然再休息一會兒。”王三萬替我托著老太太下了地,問我:“林烯,你想不想抽支煙,咱們去那邊一塊抽一隻?”

從招待所出來以後,我是知道他裝著半盒雲煙,那還是從不知道哪個戰士的身上掏的,當時給過東風卡車司機一根。

我側目瞥視了眼老太,說道:“老人家,你們在這兒休息,我和我師傅一起去那邊抽根煙。”

“就在這兒抽吧,沒事兒,我們不嫌嗆。”老太太嘴角掛著一抹邪笑,在紅色燈光的映射下,總讓人感覺邪氣四射。

王三萬打斷了我,說道:“還是去那邊吧,你們女人平時都不怎麽抽煙,聞了這味更走不動道了。”

還算勉強能說得過去的理由,最後我和王三萬一起朝著一旁走了百十來米,在一棵銀杉樹後停了下來。

“林烯,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和我說?”王三萬給我遞了支煙,說道:“剛才就覺得你不對勁兒,是不是餓了?”

餓?

早他媽的餓過勁兒了。

誰過了三個飯點兒,還想著肚皮的事情,尤其是在這深夜的密林裏。

我微微搖了搖頭,告訴王三萬那個老太太的體重驚人,我每走一步就和背著十幾袋米麵似的,根本快不了速度。

王三萬給我點著煙,我接連深吸了幾口,他輕拍著我的肩膀,說道:“林烯,你小子一定是餓得不行了,一個老太太她能有多重啊,要不然一會兒回去了,我來背她。”

有很多時候就是這樣,非要自己親身嚐試一下才相信對方的話。

無論是王三萬也好,還是我也罷,總是不能在第一時間相信彼此。

我深吸了口氣,勸導他:“王叔,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跟著她回去了,要不然怕是進去容易,出來難。我剛才真的沒有和你開玩笑!”

沒有人嫌命長。

若不是真的覺得有些蹊蹺,我怎麽會和王三萬這麽磨蹭。

他也從我的話裏聽出來些異常,反問我:“林烯,你覺得你現在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

回頭容易,路難找。

要不是王三萬的提醒,我還真就想著撒丫子跑就行了,隻要能離開這兒就好。

這時,也不知道是哪個方向傳來了一陣餓狼的嚎叫聲。

我和王三萬同時蹲了下來,目光不停的在四周掃視了起來。

老太太打發了一個丫鬟過來叫我們:“快點趕路,再耽擱下去會有狼群來。”

本來打算逃離的我們,便因為這一突如其來的事件,再也沒有了別的選項。

老太太衝著我擺了擺手,示意我還繼續背她。

我扭頭和王三萬憨笑了兩聲:“要不……你來?”

王三萬似是還以為我剛才在和他開玩笑,本著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背對著站在了老太太的前麵。

“這下怎麽換人了?”老太太不解的拍了拍了王三萬的肩膀,說道:“你有點兒老了,我可不喜歡你這號的。”

這裏應該除了她不能嫌王三萬老,其餘人都可以。

可分明,她剛才說的話,我也聽得清楚。

王三萬站直了身子,長歎道:“老人家,你還嫌我年紀大啊?咱倆比一下,我應該比你小不少的吧?”

老太太掩口笑了幾聲,說道:“你走起路來太慢了,不如那個小子腳力好。”

說著,她抬手指了指我。“還讓這個小夥子來吧,你跟著一邊走就可以了。”

野狼嚎叫的聲音又一次的在遠處悠然傳來,聲音似是聽起來比剛才要近了些。

我再不敢耽擱,給王三萬遞了個眼色,讓他離開,我便再背起了這個老太太。

確實,也許是我餓了的原因,剛剛背起她的時候,我的肚皮又叫了幾聲。

“快點兒啊,要不然一會兒咱們誰都走不了了。”老太太輕咳了幾聲,說道:“要是不想被野狼活剝了,最好照我說的去做,小夥子,走這邊……”

眾人紛紛點了點頭,再沒有多話,朝著老太太手指的方向,小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