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目中先是怔了一下。

在瑞城縣,能叫得上我的名字的人,除了林家村裏的人,便不會再有別人。

可是,林家村裏的人一般都不會理我,這又是誰呢?

這麽想著,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緩緩的扭頭瞟了眼長椅上化著煙熏妝的女人。

她眉眼間雖然有幾分眼熟,可是這一妝容,我著實認不出來她是誰。

女人似是看出來我的迷茫,衝著我嬉笑了幾聲,淡淡的說道:“林烯,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怎麽連我也不認識了?我是小花啊……”

在我印象裏的小花,她不僅僅是林家村的村花,更是一朵未經風雨的茉莉,潔白而又純潔。

她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呢?

這段時間裏經曆的靈異事件一件接著一件,我實在不敢輕易的相信任何人。

況且,即便她是小花,我也不敢去相認。

那一樁命案,到現在還沒有人找到我,我不想因為一個女人而把我送進監獄、送進斷頭台。

旋即,我搖了搖頭,否認道:“小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什麽林烯,我的名字叫王烯,如果你想認識我一下的話,可以給我留個電話,但是你不要記錯了我的名字,可以嗎?”

在我的認知裏,女人若到了能塗抹煙熏妝的地步,想來也不再是什麽善茬,她若真的確定了我是林烯,那一張殷桃小口,一定會替我宣揚的到處都是。

不用說別的,我今夜能安然無恙的離開醫院,我便可以回去給佛祖燒幾柱高香了。

女人疑惑的看了我一會兒,站起身又在我的身邊轉了幾圈,口中還在喃喃著說道:“怎麽可能?天底下不會有兩個長得這麽像的人吧?”

她在自言自語的同時,我刻意將鼻孔撐大,嘴唇含在了嘴裏。

再加上,我去了一次嘉市,那裏的口音多少我還學會一點。

我側著頭,反問道:“小姐,你一定是去過的地方少,所以見識就少了吧。”

一口蹩腳的嘉城方言,就這麽讓我說的有點變了味。

甚至,旁邊的人聽來,也覺得我肯定不是瑞城人。

女人微微搖了搖頭,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先生……也許是我認錯人了。不過,你長得真的像我的老鄉。”

王三萬還在ICU的病房裏,我也隨意找了個借口,徑直離開了女人的身邊。

我不敢再逗留片刻,因為女人的第六感,我生怕她會在我說第二句話的時候,便認出了我的真實身份。

我進了ICU病房,王三萬已經在一張病床的旁邊哭成了個淚人。

當然,他的這一形象讓我頓時覺得他是一個花花公子。

四爺的屍骨未寒,他便又跑到了這裏,若不是一個朝三暮四的人,又怎麽能輕易的做到呢?

更何況,他現在的哭泣的失魂落魄,竟似是比在四爺身邊的時候,更加的痛徹心扉。

我不知道該怎麽勸解和開導王三萬,我所能掌握的詞匯和語句,已經在招待所的時候全部用完。

現在,我除了呆滯的站在他的身邊,已然一字不發。

正在此時,我的身後傳來了剛才那個女人嬌媚的聲音。

“王烯,我想認識一下你,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我是一個成年男人,聽得出來,她不僅僅是要將我認為林烯,更重要的是,她想和我發生些什麽。

小花,是我在林家村這麽多年唯一的幻想,一直以來我也確實曾經把她幻想成自己的夢中情~人。

聽到她嫵媚的聲音,我的心底不禁閃過一絲的竊喜。

隻不過,也僅僅隻是一閃念之間而已。

現在王三萬還沒有緩過神來,我又怎麽可能擅自離開呢?

四爺,再加上現在的病**的這個女人,王三萬也絕不會給我哪怕一刻鍾的時間。

當然,若說在醫院裏就可以纏~綿悱惻的話,我當然義不容辭。

可是,這又怎麽可能?

醫院裏且不說來來往往的人數眾多,隻陰氣極重這一條,我就不敢輕易和她在一起。

劉所長的威脅還在身邊,這一晚上的靈異事件已經層出不窮,要是我現在應了她的要求。

死生之論是小,說不定我也會因此慘死在劉所長的手下,失去了再給四爺報仇血恨的機會。

又考慮到在我林家村的那條人命案子,最終我還是婉拒了小花的好意。

“小姐,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沒空,你可以看看別人的時間。”

女人似是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一般,一聽到我的嚴詞拒絕,煙熏妝下的臉頰泛起一陣濃烈的尷尬。

“你……你真他媽的不是個男人!”

她的聲音此時高了幾度,旁邊病**的患者也好,家屬也好,都將注意力凝視在了我的身上。

我本想反問一句,“我怎麽不是男人了。”

這時,王三萬扭頭看了眼小花,憤怒的說道:“你他媽的是哪家沒有人要的女人,沒他媽的看見我們這兒有事兒嗎?”

小花後來的情況我不清楚,她之前在林家村的時候,怎麽可能隨便看見一個男人,就要約著一起過夜,更何況是這麽的明目張膽!

當然,我也沒有想到王三萬居然會這麽大聲的訓斥一個女人。

片刻之後,小花的反應更加的出乎了我們所有的人意料。

她非但沒有離開,反而斜倚在門框上,淡淡的嗤笑了一聲,說道:“老大爺,這個你就不清楚了,我們這叫現代愛情,要的就是速度,當然,我們現代年輕人的感情,你這麽老了肯定是不懂的,和你說了也是白說。”

從前一個代溝是五年,現在早就縮減到了三年。

王三萬年過半百,又怎麽可能理解了小花的歪理邪說,他深吸了口氣,本想再接著喝斥幾句。

可是這時病**的女人,似是傳來了一聲極其微弱的聲音,“三萬,我快要不行了,你終於可以明正言順的娶了四爺了。”

我知道,若不是我離得這麽近,一定不會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看著這個似是比王三萬還要大幾歲的女人,我不禁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同情。

她這也是一份愛,執著而又倔強。

要不是今天時辰快到,她怎麽可能輕易放下王三萬一個人留在人間,又怎麽可能讓她心愛的男人跟著別的女人一起幸福。

王三萬狠狠的搖了搖頭,目中的淚花滾落了一片,他癡癡的問道:“你為什麽現在才同意……同意我和四爺?這麽多年你不是一直沒有意識嗎?難道一切的一切你都清楚?”

直到聽見王三萬口口聲聲的質問,我才明白了這個女人的真實的內心。

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延續自己的愛情,也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等待王三萬的回心轉意。

一個女人能做到這一步,想來也是絕望的,寒心的。

我看著她的眼角也潸然淚下,本想轉身離開這個得不到,卻舍不得的糾結。

可是正在這時,王三萬扭回頭叫住了我漸漸離去的腳步。

他告訴我,讓我從車上拿過來他的公文包,說是那裏麵一樣他現在想送給這個女人的禮物。

我微微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便小跑著離開了ICU的病房,離開了急診。

在出門的時候,小花還跟著我的身後,一直叫著我告訴她的新名字。

看得出來,她是不得到狠狠地拒絕,仍不罷休的樣子。

若不是我現在有要事在身,我一定會回頭親口告訴她,“我就是你口中的林烯,就是那個手染林海楓鮮血的林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