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靜風進入死穀,沒有任何人會攔阻,這是陰蒼的命令!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這是殺陰蒼的絕好機會,但願上天能助我一臂之力!
牧野靜風在死穀最核心層的那間戒備極為森嚴的屋子裏見到了陰蒼。牧野靜風已發現這
間屋子四周有不下百名頂尖高手!
也就是說,即使他殺得了陰蒼,想要從這兒脫身而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這有些遺憾,但殺陰蒼才是最重要的!
如能在這數月之內完成師祖的心願,已是極為幸運了!
屋內隻有陰蒼一人!
這是因為他的自信。同時,更因為他不願讓太多的人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
他希望牧野靜風成為他的致命秘密武器。
牧野靜風一跨入屋內,房門便被人帶上了。
屋子並不算小,但因為有陰蒼與牧野靜風同時存在,卻似乎一下子變得格外擁擠狹窄!
他們兩人,本就是無法共存於一個空間的!
就像水與火那般無法共存!
兩人默默對視了有一袋煙的工夫!目光相碰處,宛如有火星冒出!
然後,牧野靜風開口了:“水姑娘在什麽地方?”陰蒼道:“她很好,我知道你會為她
而來的。”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不僅僅為她,同時也為你而來,因為我要取你的性命!”
陰蒼詭異一笑,道:“你我之間,也許有別的路子可以走,比如……我們可以合作!”
牧野靜風神情肅然道:“絕無可能!”
陰蒼道:“為什麽這麽自信?也許當我告訴你某個事實時,你就會改變主意了。”牧野
靜風傲然一笑。
陰蒼繼續道:“難道,你未曾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麽異樣嗎?”
牧野靜風警惕地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陰蒼微微一笑,道:“你曾經服食過‘忘情水’吧?”
牧野靜風道:“是又如何?”
陰蒼得意地一笑,道:“既然你已承認服食了‘忘情水’,那麽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在
藥中做了手腳,此時的你,體內已潛伏有劇毒,從中毒之日起,一個月內如得不到解藥,你
將經脈盡爆而亡!”
牧野靜風心道:“果然與懸壺老人說的一模一樣!”
口中卻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陰蒼歎了一口氣,道:“可這是事實,你不妨以內家真力衝擊‘氣海穴’試試!”
牧野靜風不屑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麽樣的伎倆!”當下,他便提運真力,然
後向氣海穴衝去——這一切,全是做給陰蒼看的,他深知陰蒼老奸巨滑,如果殘演得不夠真
切,隻怕會有露餡的危險!
便見他忽然輕輕地“啊”了一聲,神色劇變,驚駭地道:“這……這是為何?”
為了加強效果,他甚至以內力逼出一頭細密的汗水來,眉頭深深鎖作一團!
陰蒼仰天長笑!
牧野靜風咬牙道:“用這等手段,算什麽英雄?”陰蒼戛然而止,道:“英雄?不錯!
我根本不是英雄,我亦從未打算做什麽英雄,英雄的下場總是可悲的,比如卓老兒,如果他
不是一心想當什麽英雄,也許現在他還是好好地活著!”頓了一頓,又道:“所謂的正義俠
道全是虛偽的,權力與地位才是真實的東西!”牧野靜風的手按在劍柄上,緩緩拔劍。
陰蒼很平靜地看著他,用那種胸有成竹的目光看著他。
他不相信世間真的有不怕死之人。
何況,牧野靜風應該明白他自己就算出手了也未必能殺了陰蒼。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牧野靜風拔劍的速度很慢,慢得讓人懷疑他的劍是否已與劍鞘鏽作一處!
他目光中的淩人殺意卻在一點一點地減弱,陰蒼發現牧野靜風的喉節滑動了一下,似乎
在費力地咽下一口口水。
這絕不是一個絕世高手在臨戰前應有的動作!
絕世高手在出手之前,他的所有精氣之神乃至情感、思想都是集於一處。在那一時刻,
他所有的動作都是為了出招。
而多餘的動作,哪怕僅僅是細微如咽唾液也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但牧野靜風卻有了這種本不該有的動作!
這隻能說明他的內心深處有了矛盾與動搖——察覺到這一點,陰蒼的嘴角處不由掛起了
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已完全相信自己的計劃即將成功!牧野靜風會成為他座下最出色的一員戰將!
他知道人的心靈便如江河之堤一般,隻要有一點點的缺口,便會越衝越大,最後整個大
堤便完全崩潰!
比如姬冷,當年也曾與牧野靜風一樣懷有一腔熱血與所謂的俠義之心,但他終是被陰蒼
的邪魔魅力所折服,成了如今陰蒼最為得意的心腹戰將。
現在,陰蒼便在等待著牧野靜風心靈中出現一個缺口。
在劍身即將脫離劍鞘前的一瞬間,牧野靜風的動作凝住了!
陰蒼的心中一陣狂喜!但他絕不會把這種心情表露在臉上,否則很可能會刺激牧野靜風
的鬥誌!
牧野靜風的眼中閃過一種複雜的光芒。
終於,他開口道:“我有三個要求。”他的聲音已有些嘶啞。
陰蒼心中大石終於落地!他點頭道:“你說吧。”牧野靜風道:“第一,先放了水姑
娘。”陰蒼未加任何思索,便點頭應允。
接著,便見他拍了拍掌,姬冷應聲而入。
陰蒼道:“立即放了水姑娘。”當年他為了籠絡姬冷,連自己手下的護法也不惜殺之,
何況現在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水紅袖?再說他將水紅袖擒來,其目的本就是為了牧野靜風。
一旦得到了牧野靜風,他便可以讓牧野靜風潛回白道內部,在這一點上,牧野靜風所能
起的作用是他人無法替代的!
一個連卓英雄都可以二次為之做出重大犧牲的年輕人,江湖中人怎不對他刮目相看?
姬冷看了牧野靜風一眼,恭身而退。
牧野靜風又道:“我不希望此事讓江湖中人知道。”陰蒼同樣是立即答應下來了,他本
就不會讓江湖中人知道此事,如今的牧野靜風在江湖中已是名聲鵲起的少俠,他可以借此身
份為死穀做許多事。
陰蒼道:“那麽,第三件是什麽事呢?”牧野靜風“錚”地一聲收回了劍,他道:“我
要得到可以化解一年毒性的解藥。”
陰蒼在極短的時間裏轉念無數。
他心想:“難道他是希望能在這一年內把自己所中的毒化去?這並非絕無可能,但可能
性不大,我隻需及時將懸壺老人除去,他要化開此毒就更是困難了。再說這一年中,他一定
會為死穀做出不少事。這便可以成為我心中的把柄,因此到時就是騎虎難下了。”當下,他
應允道:“我答應你的條件,但現在我身上隻有三個月的解藥,你先將它服下,剩下的我立
即讓人送來!”言罷,他探手入懷,掏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皮囊,小心地打開木塞子,然後從
裏麵倒出三粒紫色的似乎有些透明的藥丸來,道:“這便是解藥,你自己來取。”他伸出手,
將藥丸攤在手心。
牧野靜風走近陰蒼,似乎便要去拿,但忽然改變了主意,收回手來,道:“將藥丸放
到桌上即可。”陰蒼一笑,他想對方定是擔心自己在給藥的時候乘機發難,於是便依言將三
粒藥丸放在桌上。
牧野靜風神情頗為警惕,似乎對陰蒼心存戒備,他的手甚至是握在劍柄上的。
為了打消牧野靜風心中的顧慮,陰蒼使自己全身心地放鬆,他不希望讓牧野靜風感覺到
任何危險的氣息,以免前功盡棄。
牧野靜風微彎身形,拾起桌上的三粒藥丸,看了看,忽然道:“如果這並不是真正的解
藥,而是劇毒之物,我服下之後,豈不是中了你的圈套?”陰蒼一怔,正待開口,牧野靜風
卻又道:“我相信你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伎倆騙人。”言罷,他手一揚,三粒藥丸便落入他
自己的口中。
陰蒼終於鬆了一口氣。
幾乎便在這時,牧野靜風的劍突然如電一般閃射而出!
出手便是一招“魔消道長”!
陰蒼頓時有遍體生寒的感覺!牧野靜風的劍勢所能攻擊的方位已不僅僅是對手的身軀,
還有對手的心靈!
而陰蒼為了打消牧野靜風的顧慮,他當然是盡可能地讓自己全身放鬆,麵對牧野靜風突
如其來的攻擊,頓時陷入被動之困境!
重重劍浪,如風起雲湧般向陰蒼卷去!室內頓時光芒閃爍,勁氣狂飆!
陰蒼的身軀便如同一片毫無分量的羽毛,順著劍勢飄飛!
牧野靜風決不會失去這等先機,他那舉世無雙的”平天劍法”綿綿密密而出,不留一絲
一毫的間隙!
陰蒼一直沒有反擊的機會!因為牧野靜風的劍已快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再配以他獨步天
下之輕功,使得他的攻擊便如水銀流泄一般,隻要對方有一絲可乘之機,他便可乘勢而入!
但陰蒼終究是陰蒼!他的武功之高,遠出牧野靜風的想象!
當牧野靜風攻至第四招的時候,陰蒼竟在對方似乎要席卷一切的劍勢下緩過勁來,開始
反擊!
拳風如嘯!
牧野靜風驚駭地發現對方的拳術遠在自己拳術之上——盡管陰蒼所練的極可能就是平天
拳術,與他的拳法同出一轍,但陰蒼的拳法之精絕淩厲,顯然已超出了牧野靜風已領悟的範
圍!
兩人在室內倏退迅進,疾快無倫!轉眼間,兩人已激鬥了百多招!
屋內物什已在劍氣拳風中四散紛飛!瞬息之間,屋內已是一片狼籍!
陰蒼又驚又怒,沉聲喝道:“小子,難道你不怕三個月後血脈盡爆而亡嗎?”
牧野靜風長笑道:“老賊,便是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他沒有說出實情,是擔心自己
如果勝不了陰蒼,事後陰蒼勢必對懸壺老人有所不利。雖然懸壺老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但牧野靜風不可能再去連累他。
陰蒼吃虧之處便在於他的拳法大多是已為牧野靜風所熟知的,所以無形之中,牧野靜風
便幾乎有一種“未卜先知”的優勢了。
好在他自己的天份資質極高,已從“平天拳法”中挖掘捉摸出了其他的一些東西,因此
他方可以勉力與牧野靜風平分秋色!
陰蒼不知內情,見牧野靜風對自己的絕世拳法竟並不畏怯,心中驚惑不已。
“轟”地一聲,整間屋於終於承受不起兩個絕世高手的先天真氣的洶湧激蕩,轟然塌落!
塵埃碎木漫天飛舞,聲勢駭人!
兩個人都衝天而起,無論碎石斷木,一接近他們的身軀,立即倒飛!
塵埃落定!
身形飄落!
而此時在這片廢墟四周,立即有數十人團團圍住!
很快,數十人變為一百多人,然後再增!沒過多久,在這片廢墟四周,已密密麻麻地圍
上了近千人!他們並沒有出現驚慌失措的跡象,而是在姬冷的指揮下,分成三層,將這片廢
墟層層包圍!
牧野靜風心中明白,此時即使能殺了陰蒼,要想全身退出死穀,也是難比登天了。
但這一切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能殺了陰蒼,其他的一切就不足為慮!
死穀中人沒有對牧野靜風群擊而攻之,陰蒼與牧野靜風之間的決戰,不是尋常之人所能
插上手的!
若貿然攻入,不僅僅是可能白送一條性命,而且還可能妨礙了陰蒼!
牧野靜風沒有想到自己突出殺手,卻未能收到奇襲之功效,不免有些懊惱!
一聲清叱,劍勢如虹,直逼而出!
劍法堪稱曠古絕今,蘊含著天地至理,有君臨天下之氣象!
陰蒼並未示弱,大喝一聲,拳道如濤翻浪卷,勁氣激蕩,無邊拳影,徑直迎向漫天寒刃!
他雙拳又是如銅鐵鑄造,不滅不朽!
一連串的如同金鐵交鳴之聲響徹死穀!
若非親見,誰能相信這是一雙肉拳與劍身相擊之聲?
兩人一合乍分!
牧野靜風的臉色已有些蒼白了,看樣子定是受了內傷。
而陰蒼則踉跑退了幾步,強自站定,鮮血自他的右肩處不斷湧出,染紅了他的半邊身子!
兩人幾乎是旗鼓相當,平分秋色。
牧野靜風決不能讓單打獨鬥的局麵變成被陰蒼屬眾圍攻!當即沉喝一聲,身如彈簧般著
地即起,飛速彈射向陰蒼!
森冷劍氣如潮湧出,場內氣勁奔流如迭,使人心顫膽寒!
陰蒼發現對方已是豁命一搏,不惜同死,心中震怒至極!因為無論是他勝還是牧野靜風
勝,他促使牧野靜風歸順的計劃都已落空了!
這其中本已凝入了他不少的心思。
當即他奮起數拳,兜頭迎上牧野靜風,同時發問:“姬冷,那姓水的丫頭可曾走出了死
穀?”一聽此言,牧野靜風心中一震,暗自叫苦,後悔不該求戰心切,以至於忽視了這一點。
如果水紅袖雖被放走,但一時還未離開死穀,自己與陰蒼已經翻臉,豈不是等於親手把水紅
袖往絕路上送了?
卻聽得姬冷一怔,方道:“她……她尚未出穀,我立即派人將她拿下!”牧野靜風聽出
他的語氣先是有些遲疑,又有些沮喪,不由暗忖道:“看樣子也許他已意識到如果水紅袖未
出死穀對我將大大不利,所以便以此言使我心神不定!而事實上水紅袖已經離開了死穀!”
但願的確如自己推測的一樣!
同時心中也有些佩服姬冷的心思慎密!能在倉促之間迅速看出事情之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