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老去
百年時間，匆匆而過。
至通天出現以後，再沒有人來找方圖的麻煩，哪怕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折磨死了一尊不朽八重天地的道奴。
世間就是這樣，沒有所謂的公平，公平是用實力爭取的。
在當初，別人要殺方圖，那些人不曾說過什麽。
或許有，但也是一句：想殺就殺。
就如同他現在那般，折磨死了八重天地的黃金道奴，也留下了一句話：道奴？不過如此。
他張狂大笑，身後有通天撐腰，世間誰敢動他？
真仙？
他們能下界嗎？
縱然可以，但是他們敢嗎？
他們能夠斬殺方圖，也或許可以滅了通天，但若是最後的最後，計劃出現一點變故，通天未死呢？
可以想象，等待他們的報複，到底有多猛烈。
活得越久，越怕死。
仙也一樣。
直至如今，方圖才知道，自己真的太年輕了。在經曆這些年的戰亂，看慣了生死無常，才發現，人性真的是很脆弱，脆弱得比雞蛋殼還要容易碎裂。
隻要自己能夠活下去，他曾見到有一名修者殺掉父親，賣出妻子，跪在道奴身前，祈求著對方放他一條生路。
結局可想而知，道奴根本不懂得肉欲。
所以，不管他付出了什麽，最終的結果，依然是一場悲劇。
這就是人性！
也就是公平。
付出不等於有收獲。
收獲是掌握在勝利者手中，他施舍給你，你就會認為是收獲。
哪怕那條性命，原本就是你自己的，也就是你父親和母親帶給你了。
可你卻為了繼續活下去，斬掉自己的父親。
這算是大逆不道嗎？
記得當時方圖曾停下腳步，對著那個人問道：“你父親帶給你生命，你卻殺了他，你還有良知嗎？”不跳字。
誰知那人卻不以為意，冷笑著回應道：“我父母親將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讓我活下去。如果他們的死，能換回我一條命，我想他們一定會很開心，也會覺得死的很值得。”
方圖愣住了。
他沒想到，竟然會得到這個答案。
所以他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這隻是一場很普通的談話，但卻讓方圖懂得了許多道理。道心也在同時升華，更加堅固了。
他從這裏可以看出，人性最底層，是懦弱的。哪怕你表現得在彪悍，但在那陰冷的外表之下，還是藏著一顆脆弱的心髒。
隻要將其提起。捏碎，就能看清其內的本質。
就好像在道奴殺了修者以後，方圖斬掉其四肢，威脅要殺了他，詢問道奴領地的時候。
記得當時那尊道奴很硬氣，寧死不屈。
但在方圖的折磨過後，他還是屈服了。
所以方圖最後還是悟了，悟得鐵血大道。他很清楚。想要活下去。就得讓別人去死。他也擔心，擔心自己是否會像他人一樣。遭受不得半點折磨。
折磨，是逼問人的好方法。
自己是否可以承受呢？
方圖自問。
但最後他卻得到了答案，因為他為了提升境界，曾將自己立劈過無數次。這也就證明了，自己不怕疼。既然不怕疼，還在乎什麽呢？
想到這裏他笑了。
百年來，夜夜笙歌，夜夜醉酒。
在外人麵前，他已經淪落了。
但在金鵬等人麵前，卻知道，外麵喝酒逛青樓的，乃是方通三人。這是方圖有意為之，他想蒙蔽別人雙眼，造成自己墮落的景象。
或許除了親近之人，也隻有通天清楚了。
他站在九天之上，雙眼洞穿虛無，看著第五層天地中閉關的方圖。
良久，他歎息，惆悵道：“三清一脈，真的是墮落了。”
這時，通天抬頭，被混沌氣遮掩的容貌上露出一雙冷幽幽的眸子，看著無盡距離外的天罰神宮，失神了足足有三年時間。
這一等，就是三年。
在凡人眼中，三個春夏秋冬。但在他的眼中，卻隻是一瞬時間。
修者，修得的命。
永生的壽元。
三年算什麽？
就連方圖一閉關，一呼吸，也可以調整三十乃至三百年的時間。
所以凡人與修仙就割掉了聯係，更別說是高高在上的真仙了。此時，凡人在向著修者努力，而修者，則是向著真仙而踏步。
就好像此時的方圖，他已經閉關百年，卻依然不曾突破境界。
他的法力夠了，但是對道的感悟，卻還差了不少。
或許這一困，至少會有千年時間。
畢竟誰也不清楚，自己的極限是哪一步。
“百年？”方圖睜開了眼睛，身旁，許默等人早已突破修為境界了。這些年來，他們法力不缺，足以很快晉升。
在大戰之中，方通曾出去過幾次，領回了幾萬具屍體。
可想而知，大戰到底有多殘酷。
方圖不知，他又陷入了閉關狀態。
這一次，卻是兩百年，在他睜開眼睛後，依舊很迷茫，像是被什麽問題所難住。
這一年，金鵬等人晉升成了不朽七重天地。
而方圖，則還是在原地踏步。
許默等人都沒走，在他身旁陪著。
至於金烏皇子與武識，則早已離去。他們的修為，也衝上了不朽六重天地。
隻有方圖，他依舊在不朽五重天地。
“困住了嗎？”不跳字。這一年，方圖再次睜開了眼睛，時間匆匆，一共用去了八百年。他體內的詛咒早已不構成威脅，因為有大嘴怪，一直借著他的詛咒修煉。
此時，大嘴怪也是不朽七重天地的古董。
可是方圖，他，依然站在原地。
八百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在修者眼中隻是十分之一的人生。
但在凡人眼中，卻是十輩子的時間。
很極端的對比。也是很真實的對比。
時間再轉。一千年匆匆而過。
金鵬等人的修為又增長了，但卻沒有突破，至於方圖，則依然如故。
他們遲疑了，在方圖的閉關之地外聊下這樣一段話。
“方圖怎麽了？”金鵬問。
“心中有執念。”許默眸光平靜，答道。
“那就斬掉。”大嘴怪咧嘴，眼中殺機閃爍。
“他能斬得掉？”金鵬冷笑。他知道方圖心中的執念，自然很清楚突破這一道關卡的困難。
此時，是心魔。
心的魔。
怎麽斬？
斷情絕義？
已經逝去的人，怎麽斬？
方圖心中的掛念，是家人。
在他的修為還是斬三屍時，便想回去了。可是到了而今。他依舊回不去，時刻都在遭受著心靈的折磨。
他也想，不管不顧的殺些人來彌補。
可是最後，他卻無法。
不忍心。
心魔。
魔。
方圖已是魔。
但卻無法破開心。
他的心，已經千瘡百孔，難以愈合。
怎麽辦。
繼續等。
時光匆匆。
這一晃眼，方圖自己都忘記了多少年。但是他卻知道，一定過去了很久很久。因為。金鵬等人的修為。已經達到不朽八重天地了。
可是自己，卻已經老去。
老了？
坐化？
方圖很驚恐。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
境界。
要怎麽突破呢？
他出行，遊離天下，看遍年輕人的朝氣蓬勃，也看遍了老朽古董們的最後晚年。
在年輕一代中。他看到了熟人，自己的徒弟，方問道。
方問道很驚豔，在他的身後，已經匯集了不少修士。這些都是他的追隨者，更有兩尊七重天地的古董，成為了他的奴仆。
至於燕侯川則已經坐化。
而燕烏，也在一場大戰中死去。
這些是方圖暗中了解到的。
他沒有去與徒弟相認，隻是匆匆一瞥間便迅速離去，直至最後，才多方打聽，問到了一些消息。
這些年來，方問道看起來風光無限，但卻在尋找當初斬殺燕烏的仇人。
燕烏留下一子，被他收為義子。
此時，燕烏的兒子，也跟在他的身邊。這是方問道的爺爺逆轉乾坤，將其帶上來的。
方問道的爺爺，也已經成了不朽九重天地的高手了。
誒。
隻有方圖，依舊如故。
他再走，轉身離去，前往了第四層天路。此時，天路已經修起，縱然不複往昔盛況，卻也繁榮無比。
“我會泯然與眾人嗎。”方圖皺眉，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現已經有了一些皺紋。
他此時的樣貌，就好像是一個將要入土的老者，老得不成樣子了。
但也是在這時，他對死亡的恐懼，卻放下了。
不怕死。
活夠了。
是啊，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自己的徒弟，成人了。
自己的兄弟，也已經可以縱橫天下。
這一天，他的生機，微弱得隻剩下一絲絲。
死了嗎？
大限將至。
方圖想要長嘯一聲，卻發現喉嚨幹澀無比，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
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了？
那我活著做什麽？
方圖皺起了眉頭，雙眼渾濁，看起來真的是一名黃昏遲暮的老者了。
原以為，自己可以無敵天下，到頭來，卻是這樣的落幕。
他很不甘心，卻也無奈的接受。
到得最後，他隻聽聞頭頂一聲驚天爆炸，緊接著便是無數驚呼。
仙。
出現了。
仙門，大開，似乎有人將要飛升。
聚下飛仙？
方圖用盡全身力氣，抬頭看著高天之中的道紋，眼中逐漸亮了起來。
仙。
可以看到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