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問道
峽穀內的天空很藍，一輪烈日高掛九天，陽光灑滿四方，照在身上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非常的舒服。這裏遍地是花草，芬香撲鼻，像是世外桃源般，沒有殺戮，沒有戰爭，顯得很是寧靜。
方圖與老者並沒有使用法力，徒步而行，向著峽穀最中心處走去。半響後，他們向著一座聳天巨峰登上，來到了一座幽靜古老的山寨前。
放眼望去，四方山水秀麗，古木蔥翠濃鬱，湖泊波光粼粼，霧靄悠悠縈繞在山間，炊煙嫋嫋升騰在寨子的上空，有孩童在奔跑嬉耍著。
這裏的山連著天，天掛著雲，山水草木、古老建築、民俗風情……都在描繪一幅淳樸自然的生態風景畫。
“這就是我們世代生存的地方。”老者見方圖被周圍的景色所震撼，不禁笑著感慨道：“萬裏方圓的空間，雖然很美，卻也很殘酷，像是被豢養一般，永遠隻能行動在這一方小天地中。”
方圖回過神，臉色遲疑，小心翼翼的問道：“難道你們一輩子都不能出去嗎？”
“不能。”老者搖頭，眸光黯然，疲憊的閉上了雙眼。這時，前方孩童跑到了他的身前，遞出一個小風車，隨著山風而轉動。
“永遠隻能生存在這一小片空間，直至最後空間承受不住歲月的侵蝕，我們也會隨著消失在曆史中。”他睜開了眼睛，疲憊掩去，伸手接過了風車，用另一隻枯瘦的手掌在孩童的頭上摸了摸，笑著走進了山寨中。
世世代代都無法走出萬裏方圓，哪怕是再美麗的風景，看久了也會覺得厭倦。
方圖跟了進去，這才發現占地將近一裏的寨子中其實根本沒有多少人，大概還不足一百之數。
“我這一族就隻剩下了我孫子一人。”老者回頭，指著忙碌的人群，介紹道：“他們血脈不同，當初也被囚禁在此地，與我先祖一般。”
幾人走進了山寨中最大的一間木屋內，沿途有不少人對著老者行禮，神色非常恭敬。
“隨著空間即將崩毀，每一個存活在這片天地中的生靈都會逐漸死去，體內生機不斷的腐朽，直至最後歸於虛無之間。”老者坐在木榻上，臉色平靜，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他伸手在虛空中抓出了一道水泉，引入身前的茶壺中，彈指蒸騰起一縷火焰，輕聲歎道：“這是一種封存在血脈中的詛咒，隻有離開這裏才能擺脫，否則就算活下來也隻是苟延殘喘罷了。”
方圖沉默，坐在一條木凳上，豎耳傾聽著一個邁入晚年的老人家訴說著那段疼痛的回憶。
風車旋轉歲月，聲音雕刻時光。老者就像是一個說書的人，用充滿鄉音的口吻，緩緩講述了一段埋葬在曆史中的隱秘。
上古之時，他們這一支脈飄蕩在宇宙中，沿途經過一顆又一顆生命行星，見到了無數難以想象的奇特種族，對浩瀚星空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當時他們的先祖早早邁入了望仙門檻，隱約間觸碰到了另外一層領域，手掌祖傳不朽神兵，在一片星域難逢敵手，震懾了同時代的英傑。但須知人外人天外天，他終於是在星空下遇到了一位至強者，接續了後來的悲劇。
據說那人抬手捉日月，反掌滅星辰，腳踩一道黃泉水，頭頂混沌通天路，實力達到了深不可測的境界。僅僅隻是揮手間，老者這一脈的先祖便被封困，烙印下了永生難滅的奴仆痕跡。
此後，老者的先祖再也沒有見過外界青天，直至老死坐化之時，依然是滿心不甘，怒吼著慘笑了三聲，徹底的歸於無情歲月中。最後，流傳到了老者這一代，依然如是，禁錮在小天地中，難以橫跨昔時那位至強者的道則束縛。
不過老者的先祖在坐化時卻窺破了那名至強者的目的，猜出了一些已經消散於曆史中的隱秘！
混沌天路！
除卻古之禁忌外，所有修者一生的目標。
當時知道這則隱秘後，老者的先祖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悲慟而亡。
他們這一脈體魄無雙，據說第一任始祖是靠著肉身粉碎境界，一直打到了極限領域，問鼎九天之上的神靈果位，屬於比肩真仙般的存在。然而就是因為這樣，那位至強者才會出手，囚禁老者這一脈的先祖。
而且，當時禁錮的並不止是老者的先祖一脈，還有幾個稀少的種族也遭到了這種對待，紛紛被囚禁了起來。
經過觀察，老者的先祖發現了一個共同點，隻要被至強者看重的族群，都是屬於肉身絕頂強大，受到上蒼眷顧的生靈。好比如他們這一脈，承受始祖的遺傳，血脈中流動著野性的狂暴，肉身天生強大，同階中問鼎最強一列。
以此推測，老者的先祖懷疑那位至強者正在修煉一部禁忌功法，需要沐浴各族血液，完成蛻變己身，達至真正永恒的不朽軀殼。
這一發現激起千層浪濤，老者的先祖都不禁為對方的膽大而感到欽佩。
有傳聞，隻要融合世間最強體魄的血液為一體，日後必定會成為古之禁忌或者邁入成仙之域！
但是最後那位至強者還是失敗了，遭到神靈一族的老古董追殺，喋血域外，遠遁百萬裏洪荒，直至坐化時都不敢冒頭，留下了滿心的不甘。
“等三日後，九百年壽元借來之時，希望你能履行承諾帶著我的孫子離去。”老者打斷了方圖的沉思，眼中閃過一抹哀傷，懇求道：“隻要你能保證帶他出去，我寧願拚掉這條老命，或許到時能奪下更多的本源。”
方圖抬頭，神色震動，不可思議的問道：“您的意思是？”
老者擺手，不等方圖說下去便插口道：“我活不久了，在死之前為我的孫子鋪一條通天之路，這很值得。”
他在說這句話時臉上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很欣慰，也很開心。方圖能看出，這是老人家唯一的心願，隻要孫子過得好，哪怕失去了一條性命，也無怨無悔！
“我們換個交易吧。”在這一刻，方圖被感動了，想到了家裏的老父母，不禁紅了眼睛，低著頭說道：“太古遺跡中有很多神藥，憑借你的修為足以橫掃一切阻攔，到時去奪來與我交換便可。”
茶香撲鼻，充斥了整間木屋，繚繞在幾人身前。老者輕輕搖頭，很熟練的泡了三杯茶水，虛引向方圖幾人身前。
良久無語，眾人沉默，最後，老者歎息，平靜的說道：“我們這一脈體魄強大，但是壽元卻很短暫，修至望仙境界已經耗去了我五百年的生命，就算是出去也活不過幾年了，倒不如幫你一把，算是報答你助我孫子離開此地的恩情。”
方圖還想開口，但是老者卻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一把老骨頭了，再活下去也是掙紮在紅塵之中受苦，始終無法尋求長生，倒不如歸於天地，看一看輪回的盡頭是否存在著六道。”
“我收他為徒！”半晌後，方圖鄭重點頭，抱拳保證道：“隻要我不死，這一生，您的孫子定然不會受到半點苦楚。”
這是他的承諾，第一次這麽認真，完全沒有半點功利性！
一個邁入晚年的老者，為了子孫後代甘願付出生命，不顧大能身份，向一個還未踏入潛龍境界的後輩懇求，這叫人如何不去動容？
方圖自問鐵血心腸，但是麵對這一幕，他也隻能咬牙點頭，很認真的許下了承諾，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證。
“隨你。”老者抿了口茶，眼中含著笑意，傲然道：“我的孫子血脈返祖，這一生定然成就不凡，日後將會綻放屬於他的光輝。”
方圖也笑了，一口喝下手中的香茗，但是卻被燙了舌頭，不停的咳嗽著，臉色都漲紅了起來。
這時，一名四五歲的孩童光著小腳丫跑了進來，嘴裏嘟囔著叫道：“爺爺抱抱。”
方圖側頭，看著跑進門的孩童，輕輕挑起了眉頭。
老者微笑，伸手虛引，孩童頓時飛起，向著他的懷裏衝去，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
“您孫子就是他嗎？”方圖打量孩童，好奇的問道。
老者懷中的這個孩子長得胖嘟嘟，眼睛很有靈性，轉動間撲閃撲閃的，帶著水花，黑白分明。他紮著衝天辮，鼻尖冒著幾顆小汗珠，應該是剛玩耍回來，連胸前的小肚兜都濕透了，顏色顯得有些暗紅。
“是啊。”老者點頭，擦了擦孩童額頭上的汗水，疼惜道：“叫你別亂跑，玩得那麽瘋，以後爺爺不在了看誰還幫你洗澡。”
“怎麽會不在呢？”孩童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湊上去親了老者一口，吧唧道：“爺爺要看著道道長大，等以後我就會找好多好多靈藥，讓爺爺永遠都活在世上。”
方圖眸光黯然，聽了孩童的話後，他的心裏突然有種很難受的感覺。
這時，老者抬頭，看向方圖，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沉聲道：“我的孫子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