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登天之曲
這一日，太古遺跡大動蕩！一幅碧海青天圖從虛無之中衝出，遮蔽了蒼宇，恐怖威壓彌漫席卷，如同瀑布倒掛九天，爆發出了潛龍強者的修為波動。
一名少年滿頭白霜，背負著一杆長戟，走在蒼茫大地上，周圍空間層層破碎，殺機貫穿了九重青冥。他的樣貌在十一二歲左右，嘴唇沾染著淡紫色澤，眼角處一片漆黑。
縱是少年身，長發已成霜。
這是方圖現今的寫照，他獨自品嚐著孤狼的心態，背後是青天，前路是迷茫，隻有一個人走下去，才會知道命運的輪盤到底會轉向何地。
腳下屍骨將要堆積成幾重？
方圖無法預料明天是否會倒在太古遺跡之中，不過他卻很清楚，若是不去拚，他的性命隻有三年，等三年後，一杯黃土葬孤魂，他連家都回不去了。
所以，既然自己不想死，那麽就讓別人死吧！
心慈手軟一向不是方圖的作風，縱然不想濫殺無辜，但他卻也不會在這種關頭猶豫。在太古遺跡中，所有人都是敵手，必定會在日後爭奪通天之門的名額。
據說，隻有當世最強的幾人才有資格進入仙域，享受長生不朽的壽元。
而要決出當世強者排名很簡單，隻需殺了敵手便是，這是萬古不變的真理，而現在星的修者也是參照前人所做，將橫陳前方的大山一座座拔起。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或許這個說法太偏激了，不過古往今來，明明能斬殺敵手，但卻因為一時心軟而放過，導致最後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比比皆是。
故而，要想在修者世界生存，必須要心狠手辣，斬掉前方的荊棘，一往無前的走下去。
“三清……蘊神。”方圖足足走了三天三夜，徒步丈量著大地，心中思緒如潮。他想到了很多，關於日後的道路，究竟是要怎麽走。
是站在眾生的對立麵，化身成魔，當一尊真正的絕世殺神？亦或者留下退路，堅守著內心的底線，放下偏執的念頭，甘願讓時間在身上留下痕跡，坐化於曆史長河中？
或許也有可能在三年之內尋到太古遺跡中的傳承，獨自吞下一座道統，延續破敗不堪的壽元限製，這樣於己於人都有好處，至少不會背負一世魔頭的罵名。
“我的路，到底要如何走？”方圖陷入了兩難之境，一邊是主殺派，方笑在慫恿，殺盡天下！
另一邊是保守派，方通覺得不妥，還是先度過兩年再說，等日後真的沒退路了，到那時出手也不遲，再不濟也能橫掃一座王朝，在寶庫中尋到一兩株延命之藥。
“可是我沒時間了，隻有半年，太古遺跡便會坍塌，外界有無數高手在等待，將會施展必殺一擊。”大地龜裂，一道道黑霧彌漫，方圖踏步走了進去。
太古遺跡中的霧氣似乎永遠都不會消失，不管被打散多少，最後還是會重新填補，從大地之下彌漫而出。這裏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昔時葬下了太多通天大能，所以哪怕是發生在詭異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無需驚訝。
“尋找黑霧源頭，就算最壞的結果也是對我們有利。”方通的聲音在方圖的心裏回響。他的意思很明顯，打算像以往那般，爆體煉化黑霧中的生命精粹。
萬物都有兩麵性，死之極致是為生。在太古遺跡中，泛濫著死氣的黑霧中蘊含有一縷生機，隻要經過煉化提取，最後將會成為延命至寶。
不過這種做法很凶險，哪怕是潛龍強者也無法完成。要知道在提取的途中必須不斷消耗法力，以境界去壓製，納入體內淬煉。而若是真這樣做了，後果是不可預知的，輕則修為倒退，重則壽元流失，根本是得不償失。
“半年之內，如果找不到黑霧的源頭，我必定要血洗太古遺跡！”方圖喊出了最強殺音，在方圓十裏內響徹傳蕩。他被逼到了絕路，沒有半點選擇的餘地，隻能走最極端的路線用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了。
任我生前榮華富貴，哪怕死後洪水滔天！這是一句話放在哪裏都是至理的名言。
隻要自己活著就好，至於別人的生死，與他方圖何幹？
說他自私？這句話很正確，但是卻無法指責，不管是放在誰的身上都會這麽選擇，畢竟佛主割肉喂鷹隻是一則傳說。
哪怕不是神話，但也沒必要去學他！而且，若是割下一塊肉便能救一條命，方圖也會這麽選擇。
不過如果永遠隻能是如果，並不能當真。現在既然自己的性命已經受到了威脅，方圖自問，他忽視不了，隻能一路殺下去。
為了自己能活下去，他寧願雙手染血，背負一世罵名。
“我們已經是修者了，世界不同，沒有律法的約束。”方笑的聲音中充滿了殺機，他咆哮道：“你忘記了嗎，在九嶺之時，師門兄弟為了一瓶增加修為的草液，將你騙出教派之外，想要扼殺於古木林地中。”
方圖震動，停下了前進的腳步，站在黑霧中久久失神。他的腦子在轟鳴，過往的記憶如流水穿過，清晰的倒映出了一幕幕無法忘懷的片段。
在當時，他剛拜入九嶺門下，參悟三清道統秘術，偷偷的修成了第一尊化身：方笑！
而也就是在那一刻，他體會到了修者世界的殘酷。記得當日，九嶺分發草液，眾弟子各自選擇了一處閉關之地。
方圖也不例外，他在九嶺外一裏處的山頭修行，旁邊站著當初與他關係不錯的同門師兄，兩人輪流看護對方閉關，警惕有人暗中出手偷襲。
一共過去了三天時間，當那名師兄出關後，方圖的第一次殺戮展開，他清晰的記得，那名師兄對他說的一句話。
“小師弟，我們已經認識了半年時間，當師兄的還未教過你任何術法。不過我想也不需要了，你隻需謹記一句話，人活於世，必須要狠，為了利益可以放棄一切，包括自己最近親的人！”
就是這一句話落下後，方圖衣衫染血，一把刺刀無情穿透了他的心髒，深**在了當中，再也無法拔出。
血在滴，淚水模糊了雙眼，刺痛不斷挑撥著敏感的神經。
他不知道為什麽，同門師兄在上一刻還對他關愛有加，然而卻突然間變了臉色，讓他無所適從，第一次體會到了死亡的恐懼。
好在關鍵時刻，方笑替死，調轉了與方圖的位置。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方笑出生，還未看清這個世界，本應純潔無暇的心靈便被鮮血沾染。
他不知道為何會發生這種事情，不過在他的心裏卻響徹著這樣一個聲音。
“哪怕是自己死了，方圖也不能死！”
這就是讓方笑在出生之後所懂得的第一件事，自那一天開始，他便有了嗜殺的性格，隻是平日間被方圖壓製，這才顯得無精打采的懶散模樣。
而且，那名師兄，也是他殺的！
故而他的人生充滿了殺戮色彩，眼中隻有紅色血花，凋零成一幅淒豔畫幕，遮住了雙眸，充斥了心扉，性格偏激得近乎殘暴。
“你想怎樣便怎樣。”方圖歎息，搖了搖頭，對方笑說道：“若是這次尋不到黑霧的根源，我們就去尋找太古大能的傳承道統，也可以在途中斬獲那群所謂的天驕與人傑。”
可以說是對待親人般寵溺著方笑，隻要有是他的要求，方圖一般都會做到，回想當日種種，這一生三人注定會綁縛在一起，直至最後完成那一式終極秘術。
是升華？亦或者是歸寂於虛無？
連方圖也不知道，走上了前人猜想中的道路，但第三清出世後，他們將會發生一場誰也無法預料的變故，或許直至消亡也不一定。
不過能肯定的是，方圖是受益者，隻是難免放不下心結。他不想看到那種結果，三人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始終會有那麽一縷無法割舍的感情。
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當天崩之時，紫氣浩蕩三千裏，注定會讓三清道統驚豔世間。”方笑從方圖的體內走出，仰天長嘯，聲震蒼穹！
“我們一定會成功的。”方通隨之出現，眸中綻放金芒，如仙劍掃射八方。
“一定。”方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滿頭白發隨風搖曳，縱然如霜覆蓋，卻也閃爍著晶瑩輝光。
“你們一定會活下去的。”他在心裏補充了一句。
方笑與方通似有所感，相視一笑，說不出的灑脫。本尊是主導著三清的存在，若是方圖心事不露，他們也無法感知。
但在這一刻，方笑與方通卻同時看向方圖，心中泛濫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生死情感。
“我決定了，就算是尋不到源頭，你們也不必去為我去舍生煉化黑霧。”
“哪怕是與眾生為敵，我們三人也要酣暢淋漓、站在九天之上把酒高歌。”
“仙路看近行遠，霖林雨雪紛紛，寂寥也不妨笑麵對人……”三名少年踏著蒼茫黑霧，走在荒蕪死寂的大地上，在他們的前方，是一條凶險萬分的天塹，倒下了無數驚才絕豔的天驕。
但他們卻無所畏懼，口中高歌著登天之曲，一路不曾回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