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顏妃卷一2

顏柳齋雖然官至正四品知府,但顏家的確不是什麽大家族。整個族裏有功名的不少,但有官職的,也就他一人而已。

比起顏家大房過得有滋有味,顏家二房就貧苦多了。二房老爺顏棟齋在二十八歲那年考上了秀才,呃,但素現在仍舊是秀才。

顏家三房老爺顏杞齋是生意人,顏棟齋素來看不上,可是自己又沒大哥那份兒能耐。不上不下過了而立之年,便尋了個私塾教書去了。

當年大哥大嫂過來商討自家閨女顏瑩入宮,他簡直同意到不能再同意。

萬一顏瑩混好了呢,萬一最得聖上歡心了呢,萬一自己封爵了呢,實在不行捐個官做也是好的。

誰知出了這檔子事,不說大哥大嫂心疼大侄女兒,他也挺心疼自己的。

當年為了讓顏瑩能夠一飛衝天,他可沒少在這個丫頭片子身上花銷銀子。比幾個哥兒養得都好,還好大哥大嫂時時接濟,否則自己一年掙的莊子出的都不夠顏瑩花的。

倒是顏瑩聽得顏挽病了許久,覺得平日裏堂姐對自己還算照顧,所以就叫了車去了顏府。

顏挽一看就是病了,整個小臉巴掌大,麵龐雪白眼下烏青,一眼看去就見得一雙大眼睛了。

顏瑩同她向來很熟,坐下後將自己帶的雪籽芙蓉糕偷偷拿出來遞給堂姐:“就知道你們家吉安媽媽規矩大,定是不許你吃東西,喏,給你。”

顏挽這幾日差不多都是白粥配醬菜,早就吃膩了,見了這芙蓉糕不禁眼前一亮:“是在你們家西麵那家鋪子買的嗎?上麵的雪籽是醃製過的杏仁兒做的,看著就覺得好香!”

見到顏挽精神還好,顏瑩也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病成什麽樣子了呢,誰想還有力氣惦念吃的。這幾日我們家可是烏雲密布,爹爹每日都拉著大長臉,都快趕上外頭拉磨的驢了。”

顏挽奇了:“這又是為何?”

自己病了二叔為嘛不開心,蝴蝶效應?

“他為了我能成了娘娘,不知廢了多少心神在上麵呢,這下你的名字遞上去,中不中先不說,咱們家十五年不沾皇城邊兒了,他能不鬱悶嘛。”

“二叔這麽願意讓你去?要不……”顏挽眨巴眨巴大眼睛,“你代替我去吧。”

“咳咳——”

顏瑩一口水噴了出來:“我的堂姐,雖然我命不如你值錢,但也是命啊。欺瞞皇家,知道了是要殺頭的!”

“知道了嘛……”顏挽失落了一下下,“反正你也不想去,別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

“爹爹那三腳貓的小醜跳梁,還真以為能培養出什麽貴妃娘娘啊!我從小吃的穿的比姊妹兄弟是好,但終歸是小戶人家,吃個肥雞大鵝就到頂兒了。人家京中的皇親貴族的,必然都是金嬌玉貴且見過世麵,等我到了宮裏不用整人淨是丟人了,我才不去。”

雖然顏瑩說自家老爹這話不客氣,但顏挽覺得她說得還是蠻在理的。若是顏瑩真的成了什麽得寵的主子,顏棟齋也必定今日求個官明日求個財的,顏瑩遲早被他拖累死。

又說了一會兒話,顏瑩便告辭,不懷好意地笑著拍她肩膀說自求多福。要不是在床上生病沒力氣,顏挽都想著拿雞毛撣子打出去。

哎……所以說鬱悶的人不隻是自己家啊。這才是真正的蝴蝶效應,皇家揮一揮手都會搞得人萬死不辭家破人亡。

聽說二叔也很鬱悶,顏挽突然間覺得……貌似心情沒那麽糟糕了。

幸災樂禍乃人類天性,願你我共幸之。

上官謹也累了大半天,堪堪地喝了一口茶,對下麵坐著的徐蔓貞道:“這幾日真是有勞妹妹了。原本想著讓妹妹去南邊為殿下分憂,也是我想得簡單,沒想到這一人還真應付不來。”

徐蔓貞也抿了一口茶,對上官謹謙和地笑:“能為娘娘分憂是妾身的福分,哪裏敢當得起娘娘的謝意。咱們殿下是皇後除太子之外唯一的兒子,自然有人想著法兒的來巴結。好容易出了這檔子事,他們怎麽能不過來鑽營,倒是累了王妃娘娘。您一向身體不好,應該也是勞累過度的緣由,要緊著保養才是。”

“我這也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哪裏就成為府裏鞠躬盡瘁了。”這句話說完上官謹自己都笑了,“如此,很多事情我就交給妹妹了,到時候可不許跟殿下告狀說我勞動妹妹。”

“娘娘想告狀,也要殿下信才是。殿下一直說我疏懶得厲害,動一動就喊累,這話說出來殿下怕是不會信的,到時候冤枉娘娘告黑狀可就不好了。”

兩人又打趣了幾句,總算是把連日來的壓抑忙碌氣氛給調整了下,說著說著又扯到新側妃的事情上去了。

“懷英侯李家就在江南一帶,他們會不會打什麽主意?”徐蔓貞總算是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話。

這南江懷英侯那可是不得了,算是長夏王朝有名的風雲家族之一。

先帝徽宗在位時後宮一團烏煙瘴氣,正一品四妃把持六宮,連帶著四大家族天南地北各成一霸,這懷英侯李南臣就是當年四妃之首柔貴妃的侄子。

李貴妃雖然封號為“柔”,但本人是一個霹靂美人,不光自己在宮中把一眾低位份妃嬪嚇成了驚弓之鳥,連帶著李家把持江南各地也很多年,到現在也沒有出現家族消退跡象。

而今聖上不是當年四妃所出,而是先皇後的嫡子,新帝繼位後那三家基本都停止蹦躂,等著一級級降等襲爵。而這李家卻不以為然,繼續將傳統發揚光大,把李家嫡出大姑娘送進了東宮,為太子正妃。

這李家還真是貪心不足啊,徐蔓貞感歎,一個準皇後不算,還想再弄進一個到親王府來。

不光如此,據傳言說,李家的姑娘個個都有傾國傾城之姿,生閉月羞花之貌,且性子妖嬈不願共享夫君。而李家財大勢大的,娶進來這麽個側妃輕不得重不得,要把她當祖宗供著,的確是個極度麻煩的事情。

“聽誦玉那邊的小丫頭說李家的確有意,但誦玉定然知道這事不行,也不會鬆口的,你盡管放心。倒是信上提了餘杭知府顏家的大小姐,說雖然沒看到,但聽人說是不錯的。”

餘杭顏家?徐蔓貞思索了下,仍然想不起來是誰家。

上官謹看徐蔓貞眉頭都打結了,便笑著解釋道:“沒什麽講頭的人家,聽說是因為治水不錯提拔上來的。”

“這種人家的姑娘好,不金貴,省的跟如月齋的那位主子似的。”徐蔓貞邊說還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上官謹也知道她說的是蕭子月,可是作為一個有修養的正妃,是不能隨著側妃說東論西的,她也隻是掩著嘴搖搖頭:“你呀,都進府十年了,讓我說什麽好呢?就不會讓讓那些小的。”

徐蔓貞想想也是,便也學著王妃般一笑釋然。

鑒於誦玉從三天一下帖子改為一日一下,本來想著能拖得一時算一時的顧氏,也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家王妃身邊的大姑姑忙著呢,老這麽吊著人家也不好。最後便痛痛快快地應了,誦玉也很有效率地給了準話,第二日就來打攪。

顏家的後廊花廳從一大早就開始打掃,從盆栽到地毯再到納涼用的冰盆,無一不是最高規格。

按著顏柳齋的話說,不論心中怎麽想,皇家給你這個顏麵,自己不能怠慢了。省的別人說閑話。

顧氏默,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不過等誦玉和靖海侯夫人到訪時已經是下午,屋裏的冰雕都已經換了三四遍,整個花廳裏麵還真是神清氣爽。

顏挽在花廳裏麵坐得舒服,這幾天病來如山倒,她自己的屋裏已經停止用冰了。難得屋子裏這般涼快,讓她生出一種“上天欠了我的總要還回來”的錯覺。

誦玉自然是要坐在主位上的,因為她代表著王妃和王府,下首分別是顧氏和孔氏,顏挽從座位上起身給誦玉斂衽行禮。

“姑姑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突然發覺沒詞了。

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都說神馬“萬福金安”、“千歲吉祥”的,可這是要對著皇上娘娘的,誦玉姑姑再怎麽著也是個下人,她也不敢啊。

所幸誦玉並沒說她什麽,隻是細細端詳著少女:“果然生得好模樣,府上大人好福氣。你別怕,我問你,可知道我是來幹什麽的?”

“知道。”

話挺少啊,誦玉心道,而後繼續發問:“那顏姑娘可是願意?”

顏挽腦子裏麵突然跳出來很多詞句,比如“淹死的都是會遊泳的”、“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渡渡鳥滅絕是在哪一年來著”甚至還有“冥王星為什麽會給趕出太陽係”。

“不願意……願意……願意還是不願意?”

顧氏也覺得誦玉這句話問得刁鑽,說願意吧,上趕著太不矜持了;說不願意吧,連皇家都看不上你幾個意思呀!

誦玉被顏挽這句話給逗笑了:“姑娘您究竟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顏挽把嘴巴閉得跟河蚌似的,好怕說神馬錯神馬。

算了。我不說我不說我就是不說。

誦玉看了下麵久久沒聲兒,便轉了個話題:“姑娘在家都讀什麽書?”

“《老子》、《孟子》、《荀子》、《孔子》……”

呃?好像不對。

顏挽忙糾正:“就是《論語》,孔聖人編的那本子。”

誦玉都快笑場了,她這些天見了不下百餘號姑娘,統一答案就是“隻讀了《女則》與《女訓》,不過是認識幾個字,不做那睜眼瞎罷了”。

“針線怎麽樣?琴棋書畫也通一點吧?”

顏挽想說“其實很一般啦,人家是業餘的啦”,可是對著兩位貴人她實在是開不了口,最後隻得小聲問一句:“如果我謊報會被判為欺君嗎?”

誦玉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下:“據我所知,大抵是不會的。”

“呼……”顏挽長舒一口氣,“‘琴棋書畫詩酒花,柴米油鹽醬醋茶’是我人生勵誌的方向,我前進的不懈動力。手到擒來,無一不精;千秋萬載,名垂千古。”

“那好,姑娘歇著吧,等有了消息會過來通知的。”

得趕快離開,笑大了是不好不好的。

人才啊,傻萌傻萌的。

等到把誦玉她們送走,顧氏才回了花廳,見顏挽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惆悵”二字。

“娘,我是不是給咱家丟人了?”

顧氏拉著自家姑娘的手安慰道:“沒事,你這次的表現已經比以前好多了。”

顏挽t_t。

娘親,在您的心目中我就是醬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