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曉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

視線掃過冰冷的無菌燈,掃過一個個帶著口罩看不清麵容的醫生,最後落在不遠處的那個身影上。

冷白的色的光,讓霍離的背影看起來都是冰冷的。

顧時曉真的好冷。

不僅僅是手術台冰冷的觸感讓她忍不住發顫,而是心裏對於即將要發生的事情產生的恐懼。

顧時曉那句被霍離打斷沒有說出口的話,是如果她真的死了。

霍離能不能把籠子裏的那隻金絲雀放生。

讓那隻雀,在生命最後的年華。

可以重新飛向自由。

麻藥一點點蔓延。

顧時曉感覺自己浸泡在冰涼的水裏,半夢半醒。

明明身體陷入沉睡,可腦子清醒的提醒著她即將要麵對的一切。

尖銳的硬物刺進了肉裏。

刀子順著肌膚紋理一點點劃開她的眼周。

剝離開了結痂的傷口,將蜿蜒的疤痕一點點的剔除。

真奇怪。

明明她雙眼看不到顏色。

可閉著眼睛,顧時曉反而看到了血淋淋的鮮血流淌下來,將她淹沒。

器械交替偶爾發出碰撞的聲音。

那些麻藥不足以屏蔽掉所有的痛。

那麻藥唯一的作用,竟然是讓她不能發出痛呼。

顧時曉疼的難忍,她潛意識裏在拚命的掙紮。

可事實上,她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連皺眉都做不到。

如同案板上的肉,被任人左右。

如果就這樣死了……

她的靈魂就能恢複自由了。

思緒一點點的翻飛,顧時曉感覺身體原來越輕……

逐漸就要失去了意識。

“不好,病人大出血,緊急搶救。”

原本井然有序的醫生,臉色大變。

開始拿出除顫儀。

門外拿著煙的手指突然一顫,一直沒吸一口的煙,燒完的灰燼被抖落燙在霍離的手背,讓他呼吸一窒。

站起身看向手術台上那個瘦弱的身影。

“怎麽回事!”

霍離看著進進出出的醫護拿著早已準備好的血袋。

原本的冷靜頓時龜裂。

所有要預備的會遇上緊急情況的醫療物資他都準備了雙份,卻不代表他希望真的用上這些東西。

“不是說了,危險隻有百分之四十嗎?怎麽會突然需要搶救!”

“霍離……”

嬌小的護士哪裏見過這樣疾言厲色的模樣,嚇的臉色一變眼淚就要掉下來。

眼前的男人是跺一跺腳江城就要變天的霍家。

她生怕說錯一個字,不僅工作沒了,人也不能待在江城了。

“病人自我求生意識太低……”

醫生正好出來找霍離說情況,看到眼前的一幕,歎了一口氣:

“這個手術本來就相當於在鋼絲上走路,醫院不會同意做,才在你這裏做……現在完全是患者不願意活下去了……”

霍離目光緊緊的盯著顧時曉一動不動的身影,明明寧靜的像是熟睡了一般,可身側儀器上越跳波動越小的弧度,卻在提醒了霍離,她很不好。

“讓我進去……”

“霍離……這種情況我們需要絕對的……”

醫生攔著霍離,不願意讓他衝動行事。

可對上霍離殺人一般的眼神。

閉上了嘴。

失去了幾分底氣。

霍離換好了無菌服,一步步的走近顧時曉,仿佛這一刻房間裏隻有他和顧時曉。

傷口被處理完蓋上了紗布。

白色的紗布遮住了顧時曉大半張臉,無聲無息,就像已經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