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臨近大營門時,那名個子偏瘦卻機靈活絡的小兵,微微上前,恭敬的喚道:“王妃,夜深了,請回吧。”
葉翩躚沒有說話,隻是站在離大營門口最近的地方,默默的望著北鮮大營的門口,大營門口插了一杆大旗,大旗黑色的底子上繡著一條火紅色的九頭蛇,黑色的旗幟與黑夜融入了一體,紅色的九頭蛇在黑夜中翻飛,顯得擰獰異常。
葉翩躚抬著頭,默默的看著那在風中獵獵作響的大旗,夜風很大,吹痛了她的眼。
稍稍的看了會兒之後,葉翩躚轉過身,對葉清歌假扮成的小兵道:“你,打壞了本王妃的茶盞,罰你在大營門口站崗到天亮。”
“我...”葉清歌一怔,不明所以的想開口狡辯。
葉翩躚柳眉一豎,打斷了葉清歌話,低聲訓斥道:“罰你站崗算輕的了。”
“王妃…他不是...”寧言壓低了嗓子,用粗重的鼻音開口道。
“怎麽?還幫他求情?那你們三都留下吧!一起站崗到天亮。”葉翩躚冷冷道,一甩長袖,帶著另外六人揚長而去。
“哎,這是個什麽事啊,我一句話都沒說,怎麽連我一起罰了。”寧老頭惱怒道。
那六名巡邏小兵沒有多話,默默的跟在葉翩躚的身後,隻有那名偏瘦機靈的小兵,有些孤疑看了眼葉翩躚,又偷偷的打量了幾眼寧言幾人,離去時還有些不放心的叮囑了下在一旁站崗的兩名小兵。
寧言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三人站在那幹瞪眼,然後三人不約而同的頹然的長歎了口氣,無奈的接受了要站崗的事實。
大營入口出站崗的士兵並不多,左右各兩人,而大營的大門處與大營內的其他地方並無太大差別,燈火也是昏暗的。
寧言對左右兩側站崗的兩名士兵拱手道:“幾位大哥,對不住了,今夜幾位要與我們兄弟三人一起站崗了。”
“嘿嘿…”其中一名站崗的士兵見葉翩躚和她身後的巡邏小兵走遠了,活動下了僵硬的脖子,又揉了揉發酸的肩道,“沒事,你們站你們的,哥兒先休息休息…”
那名站崗的士兵挪了挪身子,也不離去,隻是將身子靠在了大營的護欄上,眼一閉,打起了瞌睡。
見其中一人睡去,另外三人隻是神色坦然的看了眼那人,自己則繼續站著自己的崗,不動分毫。
寧言心知這幾人不好對付,隻是微微的拍了拍葉清歌的肩,附耳低聲道:“靠著哥站著,還有好幾個時辰,養足精神。”
葉清歌將瘦小的身子挺了挺,靠著寧言,傲然的站著。
“喀喀喀”很快,巡邏的小隊又從大營內繞了出來,沉重的鐵甲的聲音,在空曠的夜裏發出異常明亮的碰撞聲。
那名靠在護欄上打盹的小兵很快便醒了過來,來不及給自己抹一把臉,立即挺起了胸膛。
之前那名巡邏領隊的隊長很快便領著巡邏隊走了過來,小隊在他的指令下,停了下來,鐵甲沉重的碰撞聲也戛然而止。
寧言挺了挺胸膛,屏氣凝神,就連一旁的葉清歌和寧老頭也隨著站的筆直起來。
巡邏隊長陰沉著張臉,一雙銳利的眼睛在站崗放哨的幾位士兵身上一一掃過,當目光掃到那名打過瞌睡的小兵身上時,目光攸的變得冰冷了起來。
“你,”巡邏隊長指著寧言道,“你不是跟在王妃身後的嗎?”
“回大人,屬下是跟隨在王妃身後的。”寧言壓低嗓子,粗重的喘了口氣道。
巡邏隊長上下打量著寧言,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寧言的容貌,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那你怎麽在這裏站崗?要知道,大營崗哨都是本都尉安排的。”
“回大人的話,是王妃的命令。”寧言垂著眼道。
巡邏隊長的眉頭跳了跳,不悅道:“她有什麽資格安排這些事物。”
“大人,這不關王妃的事,是我們做錯了事,所以王妃罰我們站崗。”寧言垂著頭,說話的時候,顯得很恭敬謙卑。
“那便站著罷。”巡邏隊長也不再追究這件事,回頭瞟了眼那名打瞌睡的小兵,“站崗的時候不許打瞌睡,你忘了嗎?”
“回都尉的話,小人沒有打瞌睡。”那名小兵打了個激靈,驚恐的答道。
“沒有打瞌睡…”巡邏隊長冷笑道:“那你嘴角的是什麽?”
那名小兵急忙抬手擦了下嘴角,一看,發現根本沒有什麽東西時,神色變得更加驚慌起來:“都尉…都尉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讓他去喂馬。”巡邏隊長直接將一肚子的火氣發在了那名偷懶打瞌睡的小兵身上。
那名小兵掙紮著被拖走了,寧言幾人冷冷的瞧著這一切,治軍,要的就是這樣的威嚴和手段。
巡邏隊長沒有多餘的話,轉身,帶著巡邏隊離去,鐵甲在黑夜中發出單一的“喀喀喀”聲,死板、沉悶。
寧言幾人筆直的站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六個人,都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因為有那個打瞌睡的小兵作為先列,都沒有人敢開口說句話。
巡邏兵每隔一個時辰便會準時出現在大營門口,不做停留,沒有異狀,很快便離去消失。
寅時三刻時,夜色變得更加濃稠起來,昏暗的燈光下難辨五指,站崗的人更是昏昏沉沉,一個個都強打著精神撐著。
寧言偷偷的拍了拍葉清歌的背。
一直靠站寧言身側,站著打著瞌睡的葉清歌猛的驚醒了過來,嘟著嘴,偷偷的揉了揉站得有些發腫了的兩條腿。
“活動下腿。”寧言朝葉清歌眨了眨眼。
葉清歌知道時候到了,點了點頭,暗中踢了踢腿。
“爹,那邊,我,這邊,你。”寧言朝寧老頭打了個眼色,將獵物分配好後,兩人警覺的朝四周打量了一番,發現並無任何異常後,兩人相視一笑後,飛快的襲向了早已分配好的獵物。
手中的刀未出鞘,僅憑雙手,手法靈巧的一招將人扭斷了脖子,站崗的人來不及做出什麽表情,脖子已經被一雙詭異的手扭斷了。
寧言將兩人擺好姿勢,朝葉清歌點了點頭,三人沒有打開大營的大門,隻是由寧言帶著葉清歌和寧老頭一起,翻身躍出了北鮮大營略顯低矮的大門。
“清歌,腳還酸嗎?”寧言帶著葉清歌,三人很快便沒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不酸,言哥哥,大姐怎麽辦?她還在大營裏。”葉清歌想起葉翩躚還在北鮮大營裏,不免有些擔憂道。
寧言喘著略顯粗重的呼吸,道:“放心吧,沒事的,她是單台空的王妃,我想單台空應該不會連她也殺了的。”
“哦…”葉清歌的聲音低了下來,垂著眼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寧言見葉清歌有些心不在焉,心中急,他們隻有半個多時辰的時間逃走,從北鮮大營逃向玉潼關,雖然僅隔幾十裏路,策馬很快便能到,但是他們是用雙腳奔走的,人跑得再快也快不過馬兒。
寧言稍稍躊躇了下,一把拉起葉清歌,將她甩到了自己的背上,與寧老頭兩人加快腳程,直奔玉潼關。
一路奔來並未發現有北鮮軍隊在後追趕,奔至玉潼關下,寧言與寧老頭兩人都已是灰頭土臉的了。
寧言沉重的喘了口粗氣,背著個葉清歌,雖然不重,但是在這半個時辰內奔走,卻也令他累得夠嗆。
“來人何人,報上姓名。”那守城的人遠遠的瞧見了從北急急奔來的兩人,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大聲問道。
“阿帥,是我,阿言。”寧言長喘了口氣,急促道,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
那站著城樓上的藍帥聽到那一聲喚,早已知道城樓下站的是何人了,“快開城門,快!”
城門大開,藍帥率先從裏麵衝了出來。
“阿言!”藍帥上前狠狠捶了寧言一拳,見到站著一旁的寧老頭後,更是欣喜的喚道:“大將軍!”
“大將軍,你怎麽…阿言,你也…”藍帥用力的揉了揉眼,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寧言和寧非賢是自己曾經熟悉的那兩人。
眼前的寧言早已不複當初俊秀的模樣,瘦弱的如一陣大風就能將他吹跑的孩子,而寧非賢,更是沒有了之前的魁梧,瘦得像個小老頭!
藍帥這個征戰沙場多年的漢子,在看清寧言和寧非賢倆人模樣的那一瞬間,隻覺得自己的喉嚨一陣發幹,異常的苦澀,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眼裏卻有了酸溜溜的感覺。
寧非賢拍了拍藍帥的肩,像個慈祥的父親般笑道:“沒事了,你瞧,我們沒有缺胳膊少腿,都好好的就好了。”
“嗯…”藍帥哽咽著,隻覺得眼眶有些濕潤,轉過身,偷偷的擦了擦眼睛,再笑道,“都好好的就好,回來就好…”
“獅子帥,一大早的叫我過來幹嘛!城門開那麽大幹什麽?”大老遠的就聽見林翔的大嗓門,遠遠的瞧見藍帥,衝他大聲嚷道。
“北鮮士兵…獅子帥你丫眼瞎了,開大門迎接北鮮士兵做什麽,應該拿大刀……大將軍…”林翔罵罵咧咧的罵著藍帥,身上早已穿好了作戰的盔甲,隨時準備著與北鮮大軍大幹一場,當瞧見進城來的人,穿著一身北鮮士兵的衣服,灰頭土臉的是寧非賢時,林翔呆了呆,很快便回過了神,揉了揉眼,然後便再次破口大罵道:“這些北蠻子,竟然把大將軍餓成這個樣子,老子非宰了他們不可…嗎了個巴子的…”
罵著罵著,林翔的聲音也哽咽了,憤怒的叫罵中,更多的,是見到寧非賢和寧言安全歸來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