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南越的春天來得特別早,剛開春,大雪便已化去,安城內的各家商鋪也早已開了鋪子,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顯現出了南越都城的繁華。
一騎輕騎從城外飛馳而來,俊馬如龍,馬上的人兒也俊秀如畫,明眸皓齒,玉冠黑發隨風飄飛,一襲白衫因為馬兒的奔馳而隨風舞動,好似落入人間的仙人,出塵飄逸。惹得街邊挽著丫鬟的小姐羞澀的偷偷打量著,而於諾身後,於辛卻大煞風景的嚷著:“小姐,等等我呀~~~”
於諾不語,隻是回頭朝於辛笑了笑,下馬後,牽著馬兒緩緩的朝著天香樓走去。於辛趕著馬兒匆匆趕上,嘴裏卻不停的抱怨著:“小姐,你跑那麽快做什麽!老爺知道你今天回來,都在家裏擺好宴席等你了,你怎麽一回來就往天香樓跑…”於辛追上於諾後,便是一陣碎碎叨叨的念。
於諾拿眼斜了眼於辛,於辛瞧見於諾憋來的目光,到嘴邊的話又給生生憋了回去,一副吃憋了的模樣卻惹得於諾一陣好笑。
“我跟於老頭說了,晚上才到,現在可是我們的自由時間!”於諾站在天香樓前抬頭望著天香樓的牌匾一陣感歎,六歲離開安城之後算算已有十三年了。
聽到於諾說的自由時間,於辛立馬精神一振:“小姐你說自由時間,那我是不是可以…”
“去吧,申時前自行回家便可。”於諾朝於辛擺了擺手,便不再管於辛,自顧自的走進了天香樓。
“公子可是梅園的客人?”小二很機靈的問道。
“哦,正是,有勞小二哥帶個路。”說話間,於諾細細的將天香樓打量了一番,天香樓,樓如其名,格局精巧簡單,是一座很雅致的小樓。
小二輕車熟路的將於諾帶到一間包間外,於諾向小二道了聲謝後,輕輕推門進去,進門入眼的是一塊屏風,屏風後正端坐著兩人,竹紋內壁的牆上各掛著一副山水畫和一副字畫,潑墨的山水畫和狂草的字畫,為原先格局簡單的包間平添了一分雅致和一分豪邁的隨意,再加上窗外滿眼的春梅,更令人心曠神怡。
南越國的冬天不下雪,而臨近開春的時候才會下雪,奇特的是南越的梅花會在春季大雪紛紛飄落時綻然開放。此時雖已經開春,但春梅依然含苞怒放,從梅園的窗外望去,入眼的是滿院潔白的春梅,美不勝收。
包間內早已坐著兩名年輕男子,兩名男子的眉眼間與於諾有些相似,英靈秀氣,俊美非凡。
“二哥,三哥。”於諾閃身進來,輕聲喊道,包間內坐著的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於諾的同胞哥哥,於允和於唯。
於唯見於諾進來了,反應最是激烈,一把將於諾拉到身旁,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兩遍,又捏了捏於諾的臉和胳膊,然後滿心歡喜道:“諾兒!我們的諾兒都長成大美人兒了!”於唯輕快的笑著,眼裏滿是寵溺。
“瞧瞧,白衫玉冠配上如此俊俏的臉蛋,街邊的姑娘呀,看到我眼睛都直了,要不是馬兒跑得快呀,估計都被拖回去當上門女婿了!”於諾拍了拍自己的臉,俏皮的笑道。說話間攀上了於唯的肩,打小就跟於唯感情好,而於諾從小就喜歡膩在於唯的身上不肯下來,現在即使長大了,還是喜歡膩著於唯。
“那看來明日我們於府上說媒的媒婆都要排著隊等咯,隻是爹爹就頭疼了,咱們家啥時候又多出了個小公子呀!”於唯輕輕捏了捏於諾的臉,看了眼麵色沉重的於允,“二哥,別皺眉了,再皺就成老頭子。”
“噗”於諾再也忍不住笑道,“二哥,是不是於老頭子要給你說親事啊,看你的臉都苦成什麽樣了。”
“諾兒,二哥不是擔心這個,你早已及笄,明年就雙十了,二哥是心疼你啊。”於允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妹妹才回來,自己就開始愁了,而且還掃了大家的興致。可於允還是忍不住長歎了口氣,女子十五及笄本就該嫁了,隻是自己這個妹妹離家十三年,這次回來已近雙十芳華,而且還不知道這次會在家呆多久,女子雙十仍在外奔波,終是出嫁為夫的好,隻是,要是讓她馬上便嫁了,這讓做哥哥的又心生不舍!
“哎呦,二哥你真是杞人憂天,於家就我這麽一個女兒,就算明年雙十了,於老頭也不會急著把我嫁了的,再說了,咱家老頭要嫁我,玉老頭還沒同意呢,不看佛麵也得看僧麵吧!”於諾一臉豪氣的拍著於允的背,拍得於允剛咽下去的茶水險些給嗆了出來,“咳咳...”於允沉重的麵色終是緩和了下來。
“哥,我餓了。”剛才還英姿颯爽的模樣,一回頭便開始對著於允撒嬌。
於允憐惜的揉了揉於諾的腦袋:“菜都給你熱著呢,趕緊趁熱吃,吃過了哥帶你去逛逛。”
於諾眉眼彎彎,晶亮亮的黑眸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嗯。”一屁股坐了下來,埋頭吃起了兩個哥哥特意為她備好的飯菜。
飯桌上,於允一個勁的往於諾碗裏夾菜,於唯細心的在給於諾吃的魚肉裏挑刺,而於諾則埋頭使勁的吃著,盡管碗裏添滿了菜,可於諾還是笑著將碗裏的飯菜統統吃光。
“諾兒還要飯嗎?”於唯見於諾將手中的碗放了下來,笑著問道。
於諾立馬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不要了不要了,撐著了...”
鏡湖邊上,稀稀落落的走著幾個人,於諾嚷著吃撐了,硬要於允兩人帶著她去鏡湖散步。雖然已開春,隻是湖邊的風吹過來還是有些冰涼刺骨,可還是拗不過於諾,兩人隻得帶著於諾在鏡湖邊溜達。
“哥,遊鏡湖的人什麽時候這麽少了?”於諾看著靜的一片肅然的鏡湖,嘀咕著。
於唯賞了於諾一個爆栗子,“你以為整個安城的人都跟你一樣吃飽了撐著大冷天的還在鏡湖邊吹冷風呀。”
“現在都開春了,又不冷。”於諾不服氣的揉了揉於唯敲疼了的地方,撅著嘴回道:“呼涼國裏那些人大冬天的還下河衝涼呢。”
“就你歪理多。”於唯不再敲於諾,突然想起,才六歲的她跟著那個叫玉/卿子的老頭遊曆的時候,心就沒來由的一陣痛。遊曆山河,即使再好也少不了要風餐露宿,更何況那時她才六歲。
於諾看出了於唯眼裏的疼惜,她知道,自己離家十三年,作為同胞哥哥,心裏總會有些虧欠,更何況是自己打小感情就好的三哥。
“三哥,”於諾攀在於唯的肩上,拽著於唯的袖子晃了晃,瞪著大眼睛撒嬌道:“三哥,我們去釣魚好不好?”
回過神來的於唯卻寵溺的笑道:“等四月魚兒肥的時候咱們再來釣,三哥帶你去吃獅子頭可好?記得你小時候最愛獅子頭了,每次二哥出門,你總會纏著二哥給你買。”想起於諾小時候的模樣,於允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諾兒哪是愛吃獅子頭啊,她就愛捏著圓滾滾的獅子頭當球耍,盡會調皮搗蛋。”於允笑著接道,妹妹在兄長的眼裏,永遠長不大,更何況他就這麽一個妹妹。
“哈哈...是了是了,我記得那次奶娘做了好些個獅子頭,諾兒嫌難吃,拿著那些個獅子頭砸鳥窩去了。”想起於諾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模樣,於允和於唯兩人朗聲大笑起來。
“好啊,你們兩個笑話我,看我怎麽收拾你們。”於諾嬉笑著朝著於允和於唯撓去。
“哈哈,不得了啊…我們的寶貝妹妹原來也是一大高手啊…”“哎呦…可不是麽…是撓癢癢高手…”兄弟兩人打趣的逗著這個最寶貝的妹妹。
三人正嬉笑間,忽聽見鏡湖對岸傳來一曲悠揚的蕭聲,蕭聲低沉而明亮,如碧珠落盤,在湖麵蕩起一圈圈漣漪。
於允和於唯二人原本愉悅的情緒因為簫聲的出現再次被打散,兩人相視一眼後,麵色漸漸沉重起來,隻有於諾興致勃勃的靠在於唯的肩上,半眯著眼將整首曲子聽完。
“好一首鏡湖月,優美婉轉,似是美人在向自己的愛人緩緩訴說自己的相思愁,隻是內裏的惆悵太過沉重。”於諾擠眉弄眼的朝著湖對岸說道,會這樣憂傷曲子的人,一定是個很美的人,於諾捂嘴偷笑著。湖對岸的小築內,隱約可看一男子手握著玉簫正朝著自己望來,看不清男子的容顏,卻看見一雙燦若星辰的黑眸,明亮溫暖。
“諾兒,我們走罷,二哥下次再帶你來。”於允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沉著臉要帶於諾離開。
“走?玩得好好的幹嘛要走?”於諾不解的問道。
“今日有些晚了,我們先回去,改日三哥再帶你來玩可好?”於唯輕聲哄道。
於諾撅了撅嘴,嘀咕著:“我還想遊湖呢,就要等改天了...”
於唯無奈的笑了笑,牽起於諾的手道:“回家吧,二娘等久了會擔心的。”
於諾點了點頭,三人轉身準備離去時,忽聽身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三位公子留步,我家公子想請三位公子小坐一番,還望三位公子能賞個臉。”不知何時,書童已從對岸奔來,手中已經備好了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