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月如霜才停下步子,神情有些躊躇。
月無缺很少見她有過這般心事重重難以出言的模樣,心中不由有些疑慮,笑問道:“姐姐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月如霜秀眉微蹙,神情凝重,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我今日去見夜琉胤,卻不想發現宗主龍鎮天在他屋裏。我便沒有進去,可是卻不想聽到一個很驚人的消息,是有關弟弟你的。”
“是什麽消息?”月無缺不動聲色問道。月如霜為人一向警惕穩重,看她的神色,這件事肯定不簡單。
月如霜的眉頭皺得愈發深,語氣中透露出明顯的氣憤和擔憂:“那龍鎮天竟然對夜琉胤說,他懷疑你是女子,並要他盯著你,調查清楚你的真實性別!哼,他這不是故意造謠,想除掉我們月家嗎?!現在有誰不知道他那句什麽神的預言!當初就是因為他一句話,你一出生就差點要了你的命,如今他又想故伎重施,不知道想搞什麽鬼。”
“你說的可是真的?龍鎮天當真這樣對夜琉胤說?”月無缺聞言也有些驚訝,想那龍鎮天行事向來謹慎,城府極深,怎可能對外人說出這樣的話,而且還會叫月如霜偷聽到?這不像是他的性格。而且,以他高深莫測的武功,又發現不了有人靠近?
月如霜肯定地點點頭:“我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斷然不會錯的。龍鎮天向來忌憚我們月家,他這麽說,肯定有陰謀,我們不得不防。這件事我會立即派人回去告訴爺爺他們,無缺你也要小心點,以免遭了龍鎮天那隻老狐狸的暗算。”
月無缺點了點頭,總覺得此事有所古怪。
“夜琉胤可有說什麽?”
“沒有,龍鎮天剛把話說完,夜琉胤好似發現門外有人,我怕被他們發現,就趕緊走了。”月如霜眸中露出複雜之色:“無缺,你可曾和如冰說,夜琉胤不是可信之人?”
月無缺看著她,挑眉問道:“怎麽,姐姐可是要替他說話?”
誰知月如霜卻搖了搖頭,正色道:“你並不想要那金蠶盅,而且那金蠶盅並非沒有副作用,夜琉胤那樣做,實在是有失妥帖。若說他存心害你,卻也說不過去。不過,”她語鋒一轉,鄭重道,“若是他真要害你,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你是我的親弟弟,比別人要重要的多!”
月無缺心下感動,展顏笑道:“謝謝姐姐,有你這樣的姐姐,是我的福氣。”
雖然月如霜並未意識到夜琉胤的別有用心,但有她這句話,已經足矣。
想到那個心計深沉的夜琉胤,月無缺忽然想到,這件事,會不會是他故意叫月如霜聽到的,以此來向自己傳達某個消息?是龍鎮天已經開始懷疑她的真實性別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月如霜見到的那個龍鎮天必然是假的!
她現在也有些糊塗了,那個腹黑如狐的少年,到底是想害她,還是想幫她?冷月山莊。
窗外星月黯淡,夜風涼冷。青希卻依然未眠,坐於桌前,雙眉微鎖,就著一盞油燈翻看一本書冊。雖然年近四十,卻依然容顏未老,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成熟迷人的風韻。隻是此刻,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蒼白。
就在這時,身邊忽然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這麽晚了,娘親怎麽還不休息?”
青希一驚回頭,見月無缺竟然笑吟吟站在身後,不由驚喜起身道:“無缺?你怎麽回來了?”
“自然是想娘親了。”月無缺笑道,卻忽又皺起眉頭道,“娘親的臉色怎麽這般憔悴?是不是生病了?”
青希拉著她坐下,笑道:“沒有,隻不過是偶感風寒,已經好了,隻是身子有些虛,不礙事的。”
月無缺沒有說話,卻反手抓住她的手探她的脈象,青希心裏一驚,想掙開,卻根本掙不脫,臉色不由變得越發蒼白。
月無缺一探之下,不由大吃一驚,青希的脈象混亂,綿軟無力,體內竟然全無一點真氣!魔族中擁有至深莫測幻力的聖女可不是這樣的!
“這是怎麽回事?是誰廢了娘親的一身幻力?”她緩緩放開青希的手,直視著她的眼睛,冷著臉沉聲問道,心裏隱隱翻起怒氣。
青希將手縮回袖內,下意識握緊,臉上卻平靜地笑道:“沒有誰,是娘親自己想完全脫離魔族,才自廢的。”
這番說辭,月無缺自是不信。雖然她與青希相處不長,卻深知她的稟性。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定然不會無緣無故自廢功力。她來自魔族,雖有月孤城和爺爺的庇護,可總歸還是有不少人鄙棄她的魔族身份。
想到風老爺子所說的有關風傾夜娘親的事,月無缺隻覺心裏發冷,一股怒氣緩緩自胸腔升起。她絕不能讓這位溫柔可親的娘親落得那個淒慘的下場!
“娘親有事盡管直說,不必瞞著我,這月家若是誰敢欺負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雖然青希並沒說,但她卻想得到,在她去玄宗這段時間,月家肯定發生了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
青希卻搖了搖頭,目光柔和慈愛地看著她,柔聲道:“不過是散了一身幻力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我正好可以修習玄心大法。隻要你們都好好的,我就滿足了。”又道,“對了,你怎麽會突然回來?可千萬別叫人發現了,不然光是擅自離宗和使用魔族幻術就是一條大罪。”
她一邊說一邊警惕地到窗口察看,又悄然將窗口閉緊。
月無缺拉住她,笑道:“娘親盡管放心,我出來的時候很小心,沒有叫人發現。這房間周圍已叫我布下了結界,無論我們說什麽,也不會有人聽得到,更不會有人會突然闖進來。對了,爹爹呢?他不是回來了嗎?怎麽不見他的人?”
“你爹回來呆了幾天,便被你爹爹派出去辦事了。”青希答道。她望著眼前女扮男裝的小女兒,燈光下她那一張俊顏如玉,煥發出朦朧清渺的光澤,眉宇間透出卓然傲氣,令人不敢逼視,也舍不得移目。這副絕世風采,肖極了初見時月孤城的風采。隻是月孤城的氣質向來清冷如月,而無缺卻高雅清傲,威勢隱隱,宛如一把藏於鞘中的寶劍。劍一出鞘,便鋒芒大露,驚豔絕倫。
青希不禁伸手撫上她的臉,不甚感慨道:“娘親這幾個月來,一直覺得像在做夢一般。本以為無缺你一輩子都那樣癡癡傻傻的過了,心裏也沒抱什麽希望,可是卻沒料到,我兒也有這般光芒四射的一天。果然是天意難測啊。”
那般充滿母性溫柔慈愛的眼神叫月無缺心中一暖,不由握住她的手,眼神清亮,柔聲笑道:“這樣不好嗎?以前的我癡傻無用,隻能靠爹爹娘親和姐姐們保護我守護我,以後,就換成由我來守護你們了。隻要有我月無缺在,就絕不能讓別人傷害你們!”
無論她是不是真的月無缺,無論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是她的血緣親人,這些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愛她,而她也愛他們,所以,必將用生命來珍重和守護這些愛她的親人。
青希被她這句話感動之極,眼角依舊有淚花,笑道:“好,好,我們的無缺果然長大了,為娘真是開心。”
月無缺語鋒一轉,道:“那就請娘親告訴我,到底是誰傷了你?或是逼你自廢武功?”
青希卻似不想談這個話題,移開目光,輕描淡寫道:“這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沒了一身幻力,自然就沒人以這個借口傷我了。”神色忽然一正,道,“到是你,為娘很擔心,因為風家老爺子曾經派人來過一趟,說要盡早辦你和風傾夜的婚事,你爺爺也答應了。”
見青希實不願說,月無缺也不忍勉強,隻能以後再查這件事。不過成親這件事,她倒是早就知道,因為這本就是她與風老爺子商量好的事,便順口問道:“娘親可是有什麽想法?”
青希秀眉蹙起,道:“風傾夜的名聲不錯,隻是他以前曾經說話侮辱過你,而且三番兩次的要求退婚,為娘對他著實不喜歡。而且這有關你的終身幸福,為娘不想勉強你,為難你。若是你不願意,那我就去求你爺爺,讓他拒絕了這門婚事。你是娘的女兒,將你當做男兒養大已經是委屈你了,我實在不願你一輩子都受人欺負。”
月無缺卻笑道:“原來娘親擔心的是這件事,娘親倒是多慮了,以我的能力,還怕了那風傾夜不成!娘親放心好了。不過,我這倒是有件事想要告訴娘親,請娘親轉告爺爺,讓他提高警惕。”
便將月如霜聽到的話說給她聽,卻並未將自己的懷疑也說出來。
青希聽了,心中自然是擔憂焦急不已:“這麽說,你在玄宗不是很危險?”
月無缺安慰道:“娘親不必擔憂,這件事我自有應對。”說著便抬手結了一道金印隱入青希體內,“剛才我進來娘親都沒有發現,若是有人想傷害你,那就不得了了。這道印是梵心印,可保娘親暫時無虞。”
“梵心印?”青希又驚又喜,“沒想到你天賦如此之高,短短時日竟然已練成梵心印,我倒是小瞧你了。”
梵心印是魔族聖靈之境幻印術中的一種,是一種極為難修的法術,可是月無缺卻能隨手結出,由此可見她的幻力修為已達到不可思議的程序。
她忽又皺起眉頭道:“奇怪,我聽說魔族的幻力和玄宗的玄力兩種內功心法相衝,你修煉時可有不適之感?”
月無缺搖了搖頭,心中卻道,原本是有衝突的,可是有自從她有了金蠶盅之後,那種排斥衝突竟然莫名消失了,想來定然是那金蠶盅起的作用。看來那金蠶盅對武功修煉果然有奇效。
不過她沒有將金蠶盅之事告訴青希,調轉話題問道:“娘親,你可知道金蠶盅?”
聽到金蠶盅三個字,青希神色一變,眸中竟然浮起神往和恐懼兩種極端之色,道:“金蠶盅,那是魔族的聖物,對修煉有奇效,可是當一個人的修煉達到滿溢之態時,它卻又會帶來強烈的副作用,會吞噬掉寄主的肉身,經曆過一番痛苦之後,寄主會變成有形無體不死之身舉世通天的怪物,墮入魔道。無缺,那可是個至邪至煞之物,你可千萬不要肖想,娘親雖然希望你有出息,卻不想看到你變成那樣一個怪物。”她說完又叮囑道。
“無缺知道了,娘親放心吧。聽說娘親曾是魔族聖女,可知那金蠶盅的解法?”月無缺應道,夜琉胤,你可真是給了我一份“好禮物”!他日我必會“回敬”你的!
青希想了想,道:“解法也不是沒有,隻是卻沒有人能辦到。因為那金蠶盅的解法,便是冥息的祭司之冠——月魄寶冠,隻要將那月魄寶冠戴在頭上,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便可除掉金蠶盅。可是,冥息神通廣大,法力通神,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人能摘下他頭上的月魄寶冠。”
難怪冥息敢將雄盅植入體內,原來那解法就在他的頭上!
月無缺的眸光沉了沉,唇邊勾出一抹冷笑。又閑聊幾句,便複又施用瞬移術離開。
後麵,將會有一場好戲上演。
可是,叫她感到意外的是,有人的動作竟比她還在快。
這日下午,月無缺與月出情顏月夭等人一桌用晚膳,席間幾人皆時不時用怪異的目光掃視她,神情各異。月出情神情凝重,顏月夭似驚似喜,不時傻笑,卻又充滿疑惑,水清淺今日意外地也來同桌,望著她的神情也充滿探究。
青灩也似不正常了,不時朝顏月夭嘻皮笑臉擠眼色,又不時看看她,眼神中充滿深意,欲言又止。
唯有風傾夜,稍稍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麵不改色吃飯,可是偶爾也會投來奇怪的一瞥。
往日此時,顏月夭必與青灩爭嘴,今日兩人倒都安靜的很,席間除了吃飯的聲音,竟然沒有一絲聲響。
周圍也不時有怪異的目光投射過來,令月無缺如芒在背。她不動聲色掃了周圍一眼,那些看過來的士兵們立即假裝若無其事回過頭去吃飯。她心下更加狐疑了,回過頭來,正好對上顏月夭的眼睛,那小子先是一愣,繼而俊臉微微泛紅,然後迅速垂下頭去吃飯,但月無缺卻明顯看到,他又開始傻笑了。
這情景,這氣氛實在是太過詭異,月無缺忍無可忍,眸光一沉,扔下手中筷子,目光冷冷自一桌少年臉上劃過,說道:“你們怎麽了?為什麽都這樣看著我?”
青灩憋不住嗤地一聲笑了起來,還未開口,腳上便是一痛,有人狠狠踩了他的腳一下。他猝不及防痛得哎喲一聲叫了起來,伸手推了顏月夭一把:“死小夭,你踩我做什麽!”
月無缺望著顏月夭,似笑非笑:“怎麽,不想說嗎?”
顏月夭有些尷尬地橫了青灩一眼,回頭對月無缺笑道:“哪有,隻是這兩天我們都聽到有關你的一些流言,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說吧,我也很想知道,我的什麽事,能讓你笑得這般開心。”她的語氣充滿戲謔之意。
顏月夭的俊臉不覺又紅了一分,清咳一聲,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幹笑道:“也不是什麽事,就是一些流言,我要說了,你不中聽,可別跟我生氣。”
“說吧,到底是什麽事?”
眾人的目光立刻落在顏月夭身上,不動聲色豎耳傾聽。
顏月夭哀怨地瞪了這些人一眼,呐呐道:“這兩天,士兵們私底下議論,說你其實是一名女子。”
“哦,那你可知這流言是誰傳出來的?”月無缺不動聲色問道,心下卻是一驚,難怪這兩天眾人看她的目光怪怪的,就連玄明長老也是意味深長,原來是這麽回事!
看來,是有人沉不住氣,預先行動了。
可是,她如今幻力大增,身上的障眼法又加了幾層遮掩,除非魔族中幻力高深之人,否則旁人很難看得出來。這件事,要麽是冥息故意派人混進宗中散播流言,以此來逼自己反玄入魔;要麽就是龍鎮天故意設的陰謀,一來試探自己,二來讓自己在玄宗無立足之地,以此來達到借外人之手除掉月家的目的。
月無缺挑眉沉思。
顏月夭見她並未生氣,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繼續說道:“這流言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不過可以肯定,玄宗應該有一大半的人都聽說了。”
若是月無缺真是個女的,那他喜歡她就不是變態了。顏月夭暗喜地想。他癡癡地望著眼前這絕絕色玉顏,想象著她身著一身飄逸女裝,美若仙子朝他傾城一笑的情景,心中的喜悅怎麽都壓抑不住,不禁又開始傻笑。
水清淺卻皺起了眉頭,警惕地掃了周圍一眼,壓低聲音道:“顏兄,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你可別忘了,宗主曾說過的有關無缺弟弟的預言。”
這句話頓時如驚雷般,立即將顏月夭自美夢中炸醒,一驚之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你說的不錯,我差點忘記了。”他迅速沉下心思,思忖道,“這麽說來,這件事是有人刻意而為,想借中傷無缺來毀掉她?”
水清淺還未答話,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充滿挑釁的聲音:“是不是有人中傷她,一看就知。月統領,不知你可願脫掉上衣,在人家麵前證明你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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