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宿世仇敵 第七章 佛法之爭
宋健秋苦惱的聽著師叔講述自己如何與不了和尚大鬧玄冥門的驚險場麵,宋健秋從來沒有見過清陽道長話這麽多的時候,清陽道長這麽反常肯定是因為心結還沒有打開,因為無論他取得多麽輝煌的戰績也無法彌補羅慎行武功被廢的事實,所以清陽道長才需要不斷說話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失落與苦悶。
昨天宋健秋好不容易在五台山找到清陽道長,但是清陽道長堅決不許宋健秋和自己一同前往玄冥門,宋健秋拗不過他,最後是他見師叔找到不了和尚做為幫手,衡量應該沒有什麽大危險之後,隻好勉強同意了。
宋健秋與陪自己一起來五台山的同伴開車送清陽道長和不了和尚到玄冥門附近之後,便一直在那裏守候,這樣逃跑的時候可以及時一些。
與宋健秋一同前來的那個人叫做林隆,他與宋健秋交情頗深,當他見到玄冥門起火之後,擔憂的說道:“健秋,你師叔的火氣不小,竟然闖到這裏放火,看來事情鬧大了,不過我看那個不了和尚應該是個有道高僧,怎麽會同意你師叔這麽做?”
宋健秋苦笑道:“你沒聽說物以類聚嗎?我師叔看起來仙風道骨,如同世外高人,可是他的脾氣一點也不符合道家清靜無為的觀念,能與我師叔這樣脾氣的人做幾十年的朋友,可想而知不了和尚的個性為何,唉!他們兩個人的年紀加起來都已經一百五、六十歲了,竟然還做出這樣魯莽的行為。”
沒過多久,清陽道長和不了和尚飛快跑出來,鑽入汽車之後,不了和尚緊張的叫道:“快開車!阿彌陀佛!真是罪過,老僧已經多年沒有為非作歹,沒想到今天破了戒,老僧被你這個老雜毛害慘了。”
林隆一邊駕駛汽車一邊問道:“大師,我們還回報國寺嗎?”
不了和尚斥責道:“愚蠢,惹禍之後首先要找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至少也要等到風聲過了再露麵,現在的年輕人一點兒江湖訣竅都不懂,這樣下去遲早要吃大虧。”
清陽道長歎息道:“我這個師侄的腦筋不太靈活,這個小子是他的朋友,想必也不會太聰明,還是我徒弟好啊!又聰明、又伶俐,從小就惹人喜愛,而且練功的時候特別勤奮,如果不是因為被玄冥門的混蛋害到,再過幾年他就可以在武林中大放異彩了。”
宋健秋無奈的聳聳肩,自己和林隆才剛說不了和尚和師叔是物以類聚,現在師叔就批評自己和林隆的腦筋不靈活,報應來的真快。林隆微笑道:“道長,健秋經商的頭腦可是很靈活的喔!我們公司能夠發展起來全靠健秋掌管全局,他隻是在您麵前比較呆板而已。”
清陽道長沉默了片刻說道:“無論怎麽說也比不上我的徒兒,我的徒兒是最好的。”
說完又喃喃自語道:“乖徒弟,日後玄冥門就要倒黴了,以前我容忍他們,但是從現在起我要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不了和尚冷笑道:“玄冥門人多勢眾,你一個人想要威脅玄冥門份量還不夠啦﹗今天要不是有我幫你,隻怕你連玄冥門的大門都進不去,不過你的功夫好像進步了許多,找個機會切磋一下。”
清陽道長不屑的說道:“我把三個玄冥門弟子打到吐血你又不是沒見到,下次我來玄冥門下手一定會更殘忍,雷天鐸那個家夥一定恐懼的不得了。健秋,你不知道師叔我打得有多開心,這麽多年沒有這麽痛快了。”
宋健秋聽到師叔下手竟然這麽狠,照他的話來看,他下次出手肯定更加肆無忌憚,這下子師叔與玄冥門的仇越來越深了,可是他不僅無法製止這種無謂的仇殺,就連勸阻的話都不敢講,唯今之計是讓羅慎行出麵勸說師叔了。
清陽道長急於當麵向羅慎行講述自己為他報仇的精彩場麵,所以眾人直接來到羅慎行家,可是敲了半天門一直沒人應答,宋健秋幹脆取出鑰匙開門,但是門開了之後裏麵卻空無一人。
先前進入山區時,宋健秋的手機收不到訊號,他因此將手機關機,現在他趕緊打開電話,撥通冷凝兒的電話號碼之後,冷凝兒已經迫不及待的問道:“師兄,你找到師父沒有?”
然後羅慎行的聲音響起說道:“師父是和不了和尚在一起,他們一個是道士,一個是和尚,一定很好辨認。”
宋健秋驚訝道:“小師弟,你怎麽知道?”
羅慎行回答道:“我剛離開報國寺,見到玄冥門的雷天鐸了。”
清陽道長聽羅慎行說他見到雷天鐸,急忙搶過電話問道:“你說什麽?雷天鐸那個匹夫有沒有為難你?你不要急,我現在就返回五台山,我要和他們拚了!”
冷凝兒唉聲歎道:“您老人家不要再添亂了,雷天鐸沒有刁難我們,現在我們正要回城,您在哪裏?”
清陽道長轉頭對不了和尚說道:“雷天鐸沒有刁難他們,你說會不會是欲擒故縱?跟在他們的後麵尋找我們的蹤跡?”
不了和尚皺眉想道:“很有可能,雷天鐸向來詭計多端,不可不防。”於是思索了一會說道:“讓他們到京城西郊的大佛寺與我們會合,大佛寺的住持是我的老朋友,如果雷天鐸敢跟蹤他們的話,我們就在大佛寺給他來個突然襲擊,打他個半死……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我的意思是讓他不能再作惡。”
清陽道長笑道:“口是心非的老禿賊,當年你敗給雷天鐸之後,這麽多年來你一直想幹掉他吧?我發現你這個人不誠實的毛病還是沒有改,我看你是成不了佛啦。”
羅慎行不耐煩的問道:“師父,你倒是說話啊!你們現在在哪裏?”
清陽道長幹咳一聲說道:“慎行,你們直接去京城西郊的大佛寺,我和你不了師伯在大佛寺等你們,記住,千萬不要左顧右盼讓人看出苗頭,記住沒有?”
他掛掉電話之後,得意的說道:“我這徒弟從小就喜歡搗亂,我越是不讓他做什麽事,他就偏偏非做不可,我叮囑他們不要左顧右盼的讓人看出來,他一定反著做,看來雷天鐸不上當都不行了。”
不了和尚讚歎道:“夠陰險,和你在一起總是可以學到新知識,令兄與你可大不相同,我師父最欣賞的就是令兄,對你卻頗有微詞,我師父總認為是你把我帶壞了。”
清陽道長冷哼道:“你是天生的壞胚子,不用別人拐帶自然就變壞,幸好你出家了,要不然你肯定是個無惡不作的江湖敗類。”
林隆目瞪口呆的看著清陽道長和不了和尚,清陽道長須發如銀、相貌清瞿,如同傳說中的神仙;而不了和尚麵如滿月,經常滿臉笑容,和寺廟裏供奉的彌勒佛有幾分相似,可是這兩個人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驚訝到快掉下巴,如果不看他們兩個人的外貌而是直接聽到他們的談吐,真的會讓人覺得他們與無賴沒什麽區別,哪裏還有半點兒出家人的風範?
林隆終於忍不住的問道:“大師,出家人不是講究普渡眾生,而且還要受三皈五戒嗎?怎麽您一點兒也不在乎江湖的爭鬥?這與佛門講述的理論大相徑庭啊?”
林隆雖然不是佛門弟子,可是他也知道出家人的基本規矩是不殺生、不偷盜、不妄語等等,可是不了和尚夥同清陽道長闖入玄冥門打架、放火,甚至還要伏擊雷天鐸,打算把他打得半死,這分明就與佛門的清規戒律背道而馳。
不了和尚搖頭說道:“你不明白,佛門有八萬四千個修行的法門,不管哪一個法門都可以成佛,我修行的是成本比較低廉的成佛快捷方式。”
宋健秋也來了興趣,好奇的問道:“師伯,難道修行也有分成本?”
不了和尚反問道:“龍樹菩薩在龍宮騎著白馬,走馬看佛經的題目,三個月還沒有全部看完;然後取得尚未在人世流傳的《華嚴經》共十萬偈,可是這隻是原經的萬分之一,你認為看得完嗎?”
宋健秋和林隆一起搖頭,他們聽說過華嚴經,可是華嚴經到底是在說什麽以及裏麵有多少內容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光是聽不了和尚說起來就夠嚇人的了,普通人想要讀完這套經書恐怕很困難。
不了和尚得意的說道:“所以我隻修行最簡單的部分,《心經》上說:‘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我修行的就是這幾句話。”
宋健秋和林隆隱約覺得不了和尚的話有問題,但是他們對佛經一知半解,根本無法反駁不了和尚的說法,因此都沉默起來。
大佛寺位於京城西郊一個不起眼的山腳下,平時廟門緊閉,但是每逢初一、十五或諸佛聖誕的日子都會打開廟門,隻是廟裏僧人的態度並不熱情,因此門庭冷落、香客極為稀少,羅慎行等人打聽了許久才找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廟。
羅慎行敲了半天的門,許久之後才有一個中年僧人開門,羅慎行報上不了和尚的名字後,僧人默默的點點頭,一語不發的帶著他們往偏殿走去,冷凝兒偷偷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對羅慎行示意這個僧人是啞巴,然後還張開嘴,裝啞巴說話。
羅慎行急忙擺手阻止冷凝兒搞笑,就在在不經意間,他發現那個僧人的耳朵輕輕動了一下,羅慎行心中一動,但是在仔細看時,僧人沒有其它異常舉動,羅慎行以為自己看錯了,也許這僧人隻是無意中的舉動而已,自己未免太多疑了。
當他們來到偏殿附近時,就聽到偏殿裏有一個人用不純熟的漢語說道:“隨境而轉之粗妄念,遮蓋自心本相。”
然後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隨後說道:“令心坦然住,不擒不縱。”
冷凝兒疑惑的問道:“他們說什麽?他們明明在說中文,可是我怎麽聽不懂?他們是不是在猜謎語?”
軒轅低聲解釋道:“好像是佛經。”
羅慎行淡淡的說道:“他們爭論的是密宗大手印裏麵的經文。”羅慎行從就小喜歡讀一些雜七雜八的書籍,尤其他閱讀很多道家與佛家的經典,偏殿裏那兩個人爭論的題目正是大手印中的兩個觀點。
那個漢語說的不純熟的人所說:“隨境而轉之粗妄念,遮蓋自心本相。”意思是顛三倒四的胡思亂想會遮掩自身光明的自信本相,要求修密的人首先要斷除妄念,否則妄念隨境而轉,攀緣不息,根本就不能見到自心本相,是流浪在生死的輪回。
而另外那個人說:“令心坦然住,不擒不縱。”是說先要讓修密的人心坦然,不要有執著,不要有煩惱,不要有束縛,坦坦蕩蕩;當妄念不斷的時候,既不要擒住它,也不要放縱它,任其自然;妄念來的時候不理睬它,這是所謂的不擒不縱。
羅慎行這次沒有注意到那個帶路僧人的耳朵又輕輕動了一次,由於他以前總是自己翻閱典籍,雖然佛門的文案中記載了許多高僧透過互相辯駁,互相激勵而達到修行上的進步,可是羅慎行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場麵,所以興致勃勃的快步走上去。
譚靜雅自喻為中國通,而且自認為對中國的玄學屬於專家等級,可是偏殿裏麵那兩個人談論的內容她卻一句也聽不懂,因此譚靜雅緊緊跟在羅慎行的身後,小聲問道:“小弟,你聽得懂嗎?”
羅慎行點點頭,然後把眼睛湊到門縫上往裏麵張望,就在羅慎行往裏麵看的時候,偏殿裏麵那幾個人的目光立刻投射過來,其中一個人正是清陽道長,羅慎行歡呼一聲,絲毫不顧禮貌的推門衝進去。
清陽道長豎起食指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羅慎行知道自己太唐突了,尷尬的對偏殿裏的人點頭道歉,然後直接坐在清陽道長的身旁,冷凝兒和譚靜雅見羅慎行都進去了,她們兩個也不客氣的走進去坐在羅慎行的旁邊。
軒轅和紅塵刀客自從在報國寺遇到羅慎行之後便一直與他在一起,但是他們可不敢和羅慎行三人一樣直接闖進去,紅塵刀客在打開的門上敲三下,等裏麵的人允許自己進去,可是剛才那個蒼老的聲音不耐煩的說道:“哪裏來的混蛋?一點兒規矩也不懂。”
紅塵刀客沒想到羅慎行大呼小叫的直接闖進去沒關係,可是自己有禮貌的敲門反倒挨罵,軒轅見狀擺擺手也直接走進去,看來裏麵的人不反對其它人進去,隻是他們不喜歡被打擾,果然軒轅進去之後,裏麵的人看也不看他們,隻有羅慎行對他們做了一個鬼臉。
清陽道長指了指方才罵人那個年逾古稀的胖和尚,然後在地上寫道:“不了和尚。”
羅慎行這才知道這個老和尚就是師父的莫逆之交──不了和尚,而坐在不了和尚對麵的是一個黑瘦的老喇嘛,隻見老喇嘛雙目深陷,渾身的肌肉彷佛是生鐵澆築似的,比精壯的年輕男子還要結實,看來方才那個漢語說得不流利的人一定就是他了。
老喇嘛的左側坐著一個身穿白色藏袍,以白紗蒙麵的女子,女子隻有雙眼和雙手露在外麵,其餘部位都被遮掩的密不透風,但是那雙眼睛亮如寒星,猶如秋水清澈,又彷佛深潭般深邃,讓人一見之後終身難忘。
那個老喇嘛念道:“離妄念,是無為而住之自心性,即智慧光明。”
老喇嘛說的意思是能夠離開妄念,而且於行住坐臥一切時中離妄念,這就是無為而住之自心性,這是本來麵目顯現了。一切時一切處都不著相,心不住一點影子,不要有所求,這就是無為,隻要去除妄念,智慧光明自然就顯現了。
老喇嘛說的這句經文與道家講的無為頗有相似之處,但是不了和尚卻皺眉苦思起來,不了和尚修行的是禪宗,而現在與老喇嘛談論的卻是密宗的經典,再加上不了和尚已經與老喇嘛爭論許久,現在已經接近理屈詞窮的時候,如果換一種經文來反駁老喇嘛自然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這樣一來就算輸了。
羅慎行在外麵聽到他們互相爭論的時候就明白老喇嘛以斷除妄念為主要觀點,而不了和尚則是講求隨意為之,不應該執著於斷除妄念這一點,以前羅慎行雖然沒有見過不了和尚,可是他是師父幾十年的老朋友,羅慎行自然對他生出了親近之心。
羅慎行見不了和尚仍緊鎖眉頭苦苦思量反駁的經文,忍不住低聲提醒道:“若以有為為道而修,比不了悟本元。”
羅慎行說的意思是,假如我們是有為而修,心裏有所住,就會有一個東西擋住,那就難以成道,這與老喇嘛的觀點相似,所以不了和尚和老喇嘛都往羅慎行看去,不明白他為何這樣說,不過羅慎行能夠說出大手印的經文已經讓他們頗感驚訝了。
清陽道長低聲道:“不懂就不要胡說。”
羅慎行伸手在地上劃了一條橫線,說道:“這位大師說要斷妄念,這本身就是妄念,隻是以一個妄念來斷除另外一個妄念而已,已經墮入有為而為的誤區,要知道妄念盡為智慧,逆緣成為助辦,煩惱成為道行。”
不了和尚欣然說道:“煩惱即菩提,好!好!”
老喇嘛雙目低垂雙手結印,低聲念道:“嗡伯啦伯啦……”聲音低沉,猶如暮鼓晨鍾在小小的偏殿響起,所有的人都覺得頭腦一震但是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隻有羅慎行彷佛被無形的大錘狠狠打中一樣,不由自主的往後仰身,那個蒙麵女子頭一次抬頭看了羅慎行一眼,然後繼續保持結印打坐的姿勢。
不了和尚讚歎道:“身口意三密果然不同凡響。”
冷凝兒以為老喇嘛說不過羅慎行所以暗地施展手段對付羅慎行,氣憤的罵道:“你怎麽這樣無恥?大家是在文明的談論佛法,你這樣出手傷人實在太過分了。”
老喇嘛抬起頭問道:“我出手傷人?女施主此話何解?”
偏殿裏的人都注意到老喇嘛念出那句咒語之後,羅慎行的身體便往後倒,可是他竟然矢口否認,還裝的彷佛沒事人一樣,這樣無恥的出家人可算是少有。
清陽道長的臉色也有些不悅,那天宋健秋把自己和不了和尚送到這裏之後,意外的發現一個老喇嘛和一個蒙麵的藏族女子住在大佛寺,不了和尚好奇的與老喇嘛攀談之後,雙方便開始爭論大手印,不過這個老喇嘛一直很有禮貌,沒想到今天竟然當眾偷襲自己的弟子,這讓清陽道長心疼不已。
冷凝兒指著老喇嘛的鼻子怒道:“你剛才念什麽翁扒拉扒拉的,分明就是施展氣功偷襲,你簡直沒有廉恥。”
老喇嘛頗感冤枉的說道:“我念的是佛心咒,現在還沒有到比武的時候,隻是在談論佛法而已,我不會不宣而戰的。”
說完之後,他再次結印念道:“嗡伯啦伯啦……”
但是羅慎行的身體再次往後仰去,冷凝兒勃然大怒道:“你這個臭喇嘛,你是不是認為我們好欺負?師父,有人打你寶貝徒弟了,您快出手教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