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保安和保鏢,一字之差,兩種工作,薪水也差了好幾倍。
保安麽,總讓人聯想到某個公司或者小區門口頂著大蓋帽,上衣皺巴巴地紮在腰帶裏男人——還得是王寶強級別的。
但提起保鏢,尤其是前頭加了“私人”兩個字的保鏢,那就得是一身純黑西裝一絲不苟,個子高挑氣度不凡,又沉默忠誠地跟在雇主身後的依靠——這就是吳彥祖了。
杜堂堂表示,這都是扯淡,拿錢辦事的活計,幹得好就行了。
說得好聽,還不就是花錢雇個擋槍眼的人?
她不想去給人擋槍眼,但是收了錢,不去也沒法子。
這年頭,有錢的人大多惜命得很,哪個身家過百萬的,出入時沒個五大三粗的保鏢跟著?都說窮文富武,可要想在武道上混的風生水起,光吃老本也不行,於是杜家的保鏢公司應運而生。
比起外麵亂雇的人,專業公司當然更加可靠。杜氏天衛是私人安保裏的頭一份,有專門的培訓機構和考評機構,訓練合格的人要通過考核,才能根據成績分派給不同檔次的任務,才有資格拿更多的薪水。
杜堂堂的成績,肯定是最高的,s級。
首都國際機場,淩晨時分也不見清閑,還是有三三兩兩的人拉著行李箱走過,看起來疲憊又忙碌。
杜堂堂單手插兜,穿一身銀灰色運動套裝,另一隻隨著步伐輕輕擺動的手腕上,戴著黑色的護腕,走起路來,像隻野獸。
她出門時從不多帶東西,不方便,不像溫煥,每天都根據衣服來搭配各種包包,活的精致得很。
機場燈光明亮,鋪天蓋地灑下來,杜堂堂摘下鴨舌帽拿在手上,眼睛掃視四周,確定了貴賓候機室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
踏上扶梯時,走在她前麵幾步的兩個女孩子察覺到了身後有人,頻頻回頭,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竊竊私語。
“你說後麵那人男的女的?”
“不知道……可是太帥了吧。”
“這樣,我假裝給你整理衣領,再趁機回頭看一眼。”
“好。”
杜堂堂在心裏笑起來,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小麥色的輪廓卻柔和了幾分。
和溫煥肆意張揚又懶散的美不同,她是內斂的,英挺的——雖然她不想這樣,但氣場騙不了人,在人群中,可能一眼被注意到的人是溫老板,可是如果有誰把視線落在杜堂堂身上,那麽久絕對不會移開。
危險的,可靠的,像下山的雲豹,一頭母豹子。
“師姐,來了。”
“教練,來了。”
候機室裏,六個清一色黑西裝的高大男人見杜堂堂進來,紛紛站起身打招呼。這都是此次和她一同被雇傭,前往洛杉磯的杜家保鏢,考核成績都是a,其中兩個還是她的同門師弟。
“嗯。”杜堂堂略一點頭,從其中一個人那裏接過自己的行李箱,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好,帽子扣在腦袋上,閉目休息。
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雇主卻還沒露麵。
在杜家的安全公司創立以來,神神秘秘的委托人不少,來自國外的還是第一個,好在對方和他們隻用郵件聯係,七成首款卻一分沒少地打了過來,應該不是騙人的。
杜家的保鏢出動一次,需要的出場費不少,盡管承諾過委托一旦有閃失,全數金額退還,但至今為止,任務失敗率一直為零。
郵件表示,他們需要一支至少六人的精英隊伍,進行特殊人物的貼身保護,以及場所安全,其中需要一名女性保鏢。
所以杜堂堂才會放下國內公司的訓練,從教練變成了安全顧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能看出同來的人已經有些焦慮,一無所知的焦慮。委托人什麽都沒說,可她還是能分析出一些蛛絲馬跡。
第一,雇主出手大方,而且能迅速把這麽多人的簽證辦下來,可見背景不一般,但絕不是混黑的人物。
哪家大公司需要從國外雇傭保鏢,卻不選擇更冷血強悍的雇傭兵?
第二,不選擇本土的保鏢,而不得不找了中國的杜氏天衛,說明他們處境很艱難,已經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信的公司,這個委托難度很大,對方要提防的人也許不一般。
不過,誰說這不能是杜家展現實力,打入國際市場的助力呢?
第三,那位需要貼身保護的特殊人物,是個女人。
杜堂堂想到這裏,遲疑一下,忍不住深入分析。
明星?美國有哪位國際巨星處境這麽艱難?
政客?哪個人會傻到選擇境外人物做保護?
不管怎麽琢磨,都不太靠譜。不過杜堂堂很快就陷入神遊狀態去了。她隻是個保鏢,不該有這麽多問題。
不多時,候機室裏又走進來一個人,文質彬彬的,看輪廓是典型的美國人長相,發色偏棕,進來後看了看杜堂堂這群人,上前用英文詢問:“請問是杜氏天衛公司嗎?”
“是。”杜堂堂聽懂了,下意識卻說了中文,又覺得不妥,補了一句,“yes。”
這不怪她,之前的業務都是國內,沒聽說過保鏢還得考個英語四六級的,杜堂堂的水平最多到日常對話就算頂頭了,雇主要求不能帶不相幹的人,他們連個翻譯都沒準備。
走一步算一步吧。
男人又問:“怎麽稱呼?”
杜堂堂不動聲色:“thunder。”然後一一介紹過其他的六個人。
雙方互相認識後,她知道這個男人叫伊文,是比頓醫療的什麽助理,那個單詞太複雜,她沒聽清。
可是比頓的名字卻如雷貫耳!
這是家全球著名的醫療公司,專注醫療設備的研發生產,不僅如此,醫療係統和試劑研發的水平也是頂尖的!
這個頂尖,不像她家的公司隻是在國內頂尖,而是放眼全球,都沒有可以媲美的對手!
饒是杜堂堂淡定非常,也吃了一驚。
怪不得對方在今天見麵之前都沒有透露過自己的信息,在知道對方是比頓醫療後,杜氏天衛不一定會接這個單子,風險實在太大了!
不過……公司不接,不代表她杜堂堂不敢接。
如果能圓滿完成這筆委托,就是對她實力最好的證明。
“thunder,請不要懷疑我們的誠意。盡管隱瞞了身份,就像合同所寫的,這項委托以我的名義發出,而你們的任務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伊文顯然捕捉到了她眸子裏一閃而過的驚訝,急忙解釋。
杜堂堂一挑眉,慢慢走過去,身後跟著天衛的六個保鏢,“那麽,請告訴我,我們的工作從什麽時候開始?”
“從你見到受保護者的那一刻。”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杜堂堂已經大概清楚她要保護的人是誰了。比頓醫療所看重的人,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科學家。
她又問:“她是誰?”
“我。”
一道略顯尖銳的女聲從杜堂堂身後響起,她回頭去看,有個人杵在她後麵,看方向是從候機室的廁所出來的。
那人舉起的手還沒放下,像回答問題的小學生,娃娃臉,額頭寬闊,一頭長卷發充了電一樣不服帖。
杜堂堂覺得她的實際年齡應該比看起來大一些,整個人站立的時候肌肉繃得很緊,神經質地梗著脖子,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她的衣服款式偏老,鞋子也是粗中跟的尖頭皮鞋,隻有右耳上的珍珠耳環看上去還貼合時尚一些——如果不是隻有一個的話。
真是古怪的一個人……而且還很眼熟。
她驀地記起來,這人就是那天去溫煥酒吧的路上,小巷子裏幹掉了一個歹徒的人!
……好吧,這人其實是受害者來著。
“我叫牧禕。”還不等伊文介紹,她就搶先說了身份,走近時發出咚咚的足音。
杜堂堂之前和伊文的對話都是英語,聽到她這麽字正腔圓的中文發音,還是覺得很親切。雖然她潛意識裏覺得,牧禕是個非常難相處的人。
“,您總算來了。”伊文迎上去,“這位是您在美國的私人保鏢,她將負責您的安全。”
“沒辦法,飛機的轟鳴聲會讓我神經緊張以至於腸胃功能紊亂。”牧禕一句話解釋了自己為什麽在廁所裏呆了那麽久,又轉過頭打量著杜堂堂,喃喃道,“看你的骨盆形狀是女人,可體脂肪率似乎還不到10,雄性激素旺盛,可是你為什麽不長胡子?”
杜堂堂……壓根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麽,涵養良好地微微欠身。
保鏢不應該多話,所以直到登機前她都一直在聽牧禕喋喋不休,表示著對飛機客艙衛生的不滿——因為她看見排在前麵的那個人咳嗽了一下。
您都敢踏上帝都的土地了,還擔心什麽空氣啊……
杜堂堂默默吐槽。不過能聽懂的英文有限,其他六個人也隻能理解諸如“giveway”、“dangerous”之類的單詞,從登記後就分成兩批,一批留意周圍情況,另一批翻開手機上的雙語詞典臨陣磨槍。
“你不困嗎?”牧禕終於就“神經元因子介入新技術”發表完了自己的看法,定睛一看才發現,她唯一的聽眾伊文早就在椅子上睡著了,隻有周圍的乘客被她的噪音搞得休息不好,不滿地望著這邊。
杜堂堂很淡然,她的工作不是提醒雇主注意禮儀,而是在別的乘客想揍她的時候阻止。
不過……
牧禕說得是中文,她在中文詢問杜堂堂是不是累了。
杜堂堂搖頭,對牧禕改觀了一些。
“雖然你不困,但我還是不會跟你討論神經元因子介入新技術。”牧禕每說一句話都要抿著嘴巴,“因為我覺得以你的智商而言,聽不懂這些。”
“的確。”杜堂堂老實承認,在心裏對她耍了一套形意拳。
“但是我仍然願意遵循你的習慣,對你說中文。”牧禕高傲地抬起下巴。
當然,有了剛剛的前車之鑒,杜堂堂並不認為這是關心,隻是想聽聽她能說出什麽氣死的人話來。
牧禕繼續道:“我熟練掌握三個不同的語係,對不同國家的人說不同的語言,會顯得我很博學。”
語係不同於語種,一個語係下往往包含著許多語種。能掌握三種語係,這個牧博士,還真的很聰明。
杜堂堂突然想起另外一個聰明人,溫煥。兩人同樣有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
隻不過溫煥即便再驕傲,也不會把自己的優越感直白地表現出來。
我終於明白您為什麽需要一個保鏢了。”杜堂堂微笑著低下頭,壓低聲音,“因為隻有我才有足夠的涵養,不會鄙視您蹩腳的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