玨親王府。

玨親王飛揚的眉不耐地輕蹙,慵懶地斜躺在黃花梨斷紋**。

四名禦醫站在床邊,為他退熱的醫案爭論不休。

其實每個人的方子都試了,隻是燒退了,不出半個時辰又會燒起來。

一天一夜,反反複複。

這時,有小廝敲響了房門,稟報:“王爺,呂嬤嬤帶著皇上的口諭和豫王妃來了。”

“請。”玨親王如玉的手支著頭,眼芒微動,驚喜裏糅雜著幾分驚喜。

吱呀——

小廝推開房門,引著呂嬤嬤和白芊芊,繞過雕花屏風。

呂嬤嬤開口解釋:“玨親王,皇上讓豫王妃來幫你治病。”

玨親王輕點下顎,坐起一身寬袍鬆垮的外袍,憑添了幾分死亦風流。

他轉眸,挑唇一笑:“那有勞了。”

白芊芊屈膝行禮,又禮貌地同四位禦醫點了點頭。

但四位禦醫態度冷淡,打量了白芊芊一眼,立即不服氣地扭過頭。

皇上口諭,他們又能說什麽?

據他們所知,之前兩次,不過是她瞎貓碰到死耗子,搶了白姑娘的光。

白翩翩雖然年紀小,但畢竟是在醫聖身邊長大的,就算醫術遠超自己等人,也是理所應當。

而這個偏遠鄉村裏長大的,才回京兩年,醫術就能超過醫聖?

簡直是癡人說夢,皇上就算想拍藥王穀的馬屁,也不必如此作踐自己嫡親的弟弟啊!

白芊芊看出了四位禦醫的輕視,似不在意伸手診脈。

她一頭墨發雖淩亂,但微微垂落的發絲襯得她明眸皓齒,膚白唇紅,似雨後的桃花,嫵媚卻澄澈,嬌媚卻不染塵埃。

玨親王彎唇一笑,配合地將手腕挪向白芊芊。

他視線從臉上,落到了她纖纖玉指,根根幹淨精致。

他見多了美人,也曆盡繁華,白芊芊這樣的女人著實少見。

白芊芊凝眸診脈,眉頭輕蹙,語氣嚴厲:“十四皇叔,侄媳提醒過你,你是寒邪內附,要禁涼的,昨天怎麽可以再洗冷水澡?”

玨親王眸底笑意深了幾分,看著她少年老成的模樣,與平日裏反差有點大,卻意外地有趣。

見白芊芊眸色不滿,他揚唇笑著立解釋:“本王總不能一身酒氣上朝吧?”

前夜,玨親王與司空淨塵一壇一壇地拚酒,她也在場,確實沒立場指責。

她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轉移了話題。

“十四皇叔,你是‘真寒假熱’,現在的退燒藥裏,都是寒涼的藥,經年累月,從低燒慢慢才加劇到近兩年的高燒不退,再耽誤下去就算是扁鵲在世,也回禮五天了。”

趙禦醫義憤填膺地瞪著白芊芊:“豫王妃,你是覺得咱們太醫院裏的老家夥是吃白飯的嗎?”??

白芊芊轉身,風輕雲淡地看向趙禦醫:“本王妃隻是與各位禦醫診斷不同,並沒有其他意思。”

趙禦醫不屑冷哼:“熱邪內伏與寒邪內附,都是身熱口幹口燥,五心煩熱,豫王妃看症狀相似,便兒戲斷脈,才會要了玨親王的命!”

“兩者症狀表現卻是相近,請問您老治熱邪內伏的藥方可有用?”白芊芊美眸平靜,態度恭敬。

“這……”趙禦醫一噎。

若是將玨親王治死了,他們這些老家夥可是要跟著陪葬的!

生死攸關,自然是寸步不讓。

趙禦醫氣得麵色漲紅,臉頰抖動:“豫王妃,你若是一意孤行,那就是要玨親王的命!”

涉及到項上人頭,其餘三位太醫空前團結,紛紛開附和:

“豫王妃是無事一身輕,才說得這般輕巧!”

“就算你想立功,也不能挑這個時候!”

……

見狀,呂嬤嬤心裏打鼓。

若是將玨親王的病治重了,皇上雖不會治罪,但是太後可不好說,這丫頭剛與豫王夫妻和順了,可別再得罪了太後。

“豫王妃,你有幾成把握?”她好心提醒。

白芊芊波瀾不驚,唇角始終掛著自若的淺笑。“十成。”

玨親王墨眸幽深,欣賞越來越深。

別說是姑娘了,就是一般男子也未必能受得住這樣的群嘲,但她卻怡然自若。

就這份氣度,放眼整個京城,算上男子,怕是沒幾個人比得過。

在幾位禦醫還要開口時,他開了口:“豫王妃,你繼續說本王的病症。”

“十四皇叔,侄媳同你做一個比喻,好比你的身體是一條河,河麵結冰缺乏了生機,這個時候不破冰,反而繼續降溫,那麽整條河都凍住了,何來的生機?”

言簡意賅,即使不懂醫的也能聽懂。

“若是熱邪內附,便是將冷水煮沸,河流雖然暢通無阻,但是沸水卻不能滋養身體,隻會帶走身體裏的生機。因此兩者的區別在於,前者精神狀態極好,後者體虛精神不振……”

趙禦醫聽不進去了,急得跺腳,聲音如雷地打斷:“豫王妃!中醫辨證自古講究的是誰的醫案更高明,還請豫王妃以醫案服人!”

“不需要辨證,你們開的藥肯定用了梔子、水牛角、板藍根、黃芩苷、金銀花……”白芊芊篤定。

趙禦醫頓時啞口無言,一味藥都不差!

豫王妃竟然蒙對了!

“中醫講究對症下藥,用錯了藥,將適得其反,玨親王決定相信誰了麽?”

白芊芊這話說得很輕狂,呂嬤嬤不禁擔憂地看向她。

趙禦醫反感地皺起了眉頭,隻覺得豫王妃不知天高地厚,胡亂逞能!

他生怕玨親王信了豫王妃,急切地開口:“玨親王!若是豫王妃能治好你的病,老朽腦袋摘下來給您!”

玨親王毫不猶豫,迎上了白芊芊平靜如水的眸子:“你開方子吧!”

她治病時的神情,比起院判還要沉穩,讓他不由自主地信她!

趙禦醫滿臉悲憤:“簡直是奇恥大辱!”

啪!

下一刻,他竟一頭撞牆,血濺當場!

他躺在地上,食指顫抖地指著玨親王和白芊芊:“玨親王就算你風流成性,這豫王妃有幾分姿色,也不該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啊!”

白芊芊微怔,這老頭是用命在誇自己?

“趙禦醫!”其餘禦醫見了,悲慟上前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