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臣子的憂慮
少頃,竹中重治便是小步走了進來,全一襲白裝,頭發沒有用細繩紮住,留在了額頭之前,臉上帶著淡淡的得意,嘴角向上彎曲。若淡色白著,一身風liu,吳服全畫著淺綠色的竹葉。竹中慢慢抬起手,把額頭之前的頭發撥動到了一旁,露出一雙炯炯的大眼睛。“殿下找我何事?”
豔這時把德本醫生的藥帶了過來,用的隻是竹筒裝作的茶杯。“剛剛中川來過了,至於我要你幹什麽,你可以先想想。”眉頭一皺,便是把苦澀的藥水灌入了喉中。用手擦了擦帶著藥漬的嘴唇,眼睛直直盯著站在一旁的竹中。
“這個……殿下是不是問我,應該什麽時候出兵。”竹中帶著疑問的口氣問了過去。
義氏則是上下點了下頭,表示正確。把竹杯交給了身旁的豔,清了清苦澀的嗓子。“新宮做事我還是放心,但是我要做到的就是在什麽時候逆轉戰局。”
竹中跪了下來,從懷中拿出了一份地圖。平鋪在了義氏的被褥之上,用手指在了淡路之上。“此地可謂是三好家的最後籌碼,裏麵的水軍可以說隨時有能力稱霸瀨戶內海。如果三好家派出這裏的士卒,可以說拿出了王牌,其他的退守隻是暫時性,若是擊敗了淡路水軍,才能說擊敗三好家。”竹中頭發蓋住了臉上的表情,不過從語調說來,想來是非常自得。“而長宗我部一族已經料想到了其間的種種關節,所以占領的地方隻是內陸地區。若是阿波北部,或許戰況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那麽你的意思呢?”義氏把身子探了出去,用手輕輕撥開了竹中額頭之前的頭發。
“咳咳。”竹中有些尷尬,本想快速的向後縮去,奈何的是眼前是自己的殿下,也隻能白了一眼,繼續底下頭來。“我意,新宮殿下可以早早發兵,在長宗我部沒有深入東部內陸時候,突襲敵軍,把戰場移動到北部戰場。而這時殿下也可以要新宮故意賣上幾陣,讓三好家使出最後的底牌。”
“嗯,嗯,不錯。然後呢。”聽起來越發變得有趣,心中的心思也奇妙起來。聲音有些詭異,讓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些什麽,隻是放下了竹中的頭發,把手放在下巴之上閉上了眼睛。
“之後,我們的任務便是讓其成為和局,這樣對於我們來說利益才是最大。”講完了最後的話語,竹中顯得有些慌亂,細心的收起了前麵的地圖,揣入了懷中。
義氏眼睛還是閉著,沒有一絲張開的意思。隻是把手放在了太陽穴之上,敲動了幾下。“就這樣吧,你去寫信給新宮,叫他早些動手。”
“諾。”輕聲一句,便是小步跑了過去。而義氏則是緩緩躺了下來,豔也乖巧的走了出去。“竹中先生,您的計策真是高超,殿下也不省心不少。”豔目光之中帶著一些崇拜與羨慕。不過這位深知,自己隻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可以。
前麵的竹中停下了腳步,把身子轉了過來,雙手放在腦後,紮著自己的馬尾。“其實這些殿下都知道。”低歎了一句。
“都知道,那麽您更厲害了,殿下想什麽您都知道。”豔的語調變得急促起來,對於這樣的聰明的人在殿下身邊,是殿下福氣。
“嗬嗬,是麽,古往今來,君王討厭兩種人,一種是什麽都不知道,而一種是什麽都知道。而兩者之間,第二種更為甚,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滅,謀臣忘;功蓋天下者不賞,聲名震主者身敗。”竹中想到這裏唏噓一句,隨後搖了搖頭。有些時候,他會認為自己努力是不是應該的。
“這個竹中大人,殿下有些話耳賦於我,不知道當講不講。”
“說吧,我聽著。”竹中雙手在後,仔細的看著豔的嘴型,看來這位是非常想知道義氏到底是怎麽說的。
“良弓難張,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馬難乘,然可以任重致遠;良才難令,然可以致君見尊。是故江河不惡小穀之滿已也,故能大。”(良弓不容易張開,但可以射得高沒得深;良馬不容易乘坐,但可以載得重行得遠;好的人才不容易駕馭,但可以使國君受人尊重。所以,長江黃河不嫌小溪灌注它裏麵,才能讓水量增大。《墨子》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竹中臉色一震,雙手耷拉了下來,頭發散了開來,披在了眼前。“我知道了,看來我竹中還是沒有看透殿下,那麽我有什麽可以憂慮的呢?”本來竹中設計刺殺義氏,對於主上來說這個是極大的罪過,不管怎麽說都會耿耿於懷。而義氏則是用恰當的話語,以及耳賦豔在恰當的時機轉告給了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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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路水砦
新宮一手攜著三好家的通關文書,交與了當地的船從,另一手則是拿著義氏寄來的信件。武田信玄在遠處指揮著士卒上船,準備渡到四國,這位信虎殿下雖說脾氣暴躁一些,但是這幾年已經收斂了許多,而且又有新宮與正信在背後為其打點,可以說除了指揮的事情,之後的內務政事完全不用,倒是符合了這位的本性。
踏在船舶之上,身體隨著海水的流動而浮動起來。望著海的西段,新宮用力的捏了捏寄來的信件。“這次是您第一次單獨出戰?”正信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上的佛珠了出去。
“是啊,當年來鹿兒島我隻是一位神主,而現在卻是手握重兵,有著萬石的領主,本想在這個亂世單獨的渡過,卻還是卷入其中。”新宮收下了正信的禮物,帶在了手腕之上。
“那麽,您喜歡現在這個感覺麽?”正信雙手合什,依了一下。
“這個……或許是現在吧,一個人可真是苦悶。”新宮尷尬的笑了起來“明日便是開始作戰了,正信大師也回去休憩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