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師姐
遊兒很靜，一直望著那幅畫發愣。
東方老太太就望著她，眼裏閃著淚花。
“師姐，你是來帶我走的嗎？”老人家喃喃的說著，不知道是在問遊兒還是在跟自己說。
“不是，不是。”遊兒嚇夠嗆，趕忙擺著手。
底下有鬧哄哄的聲音。
東方英傑望著走進來的管家。
“出什麽事了？”老太太這裏正懷舊呢，什麽人這麽亂。
“有人硬闖了進來，說要見一個叫遊兒的姑娘。還說是在樓上。我們擋不住。”管家從來沒見過那麽大陣勢，南京這地方治安挺好啊。
“是誰？”東方英傑皺眉。
“阿莉。”懶懶的回答。
來人已經走進來了。
呃，這個人確實是擋不住。
不止是阿莉，他們師兄妹幾個也全到了，小小的房子裏一下子擁擠起來。
“師傅。”幾個人愣了，坐在上麵位置上的有一個老太太，老太太邊上白頭發的老人不是自己師傅嗎？
“阿莉，這麽長時間不見又長大了。來，師傅抱抱。”老人家倒也豪爽，不由分說一把就把阿莉抱在懷裏，坐到自己的腿上。
汗，這都什麽跟什麽。
邊上師弟們都看著二師兄，心想得了，你也就別想跟大師姐爭什麽了，你看這寵的。
老人家這一邊抱還一邊對著老太太顯擺：“師姐，你看我也算桃李滿天下了吧。”
老太太不樂意了：“小三，你這麽多徒弟跑我屋子裏做什麽？”
“師傅，我們是來降伏凶靈的。”有人指著遊兒。
他們是道士，抓鬼天經地義。
“誰敢動我靈兒師姐！”老太太身體好，並沒有拐杖，這時候一拍椅子扶手，把邊上人都嚇一跳。
“清玄，師傅平時教你，魂靈也分善惡，惡靈自當除去，善靈地府都不管，我們又何苦多管閑事。”坐在上麵的老人家一邊抱著阿莉拍著，一邊勸說著自己的徒弟。
“師傅，既是善靈，為什麽不去投胎。”
“天地間萬物有靈。魂靈精怪雖應再入輪回，但總有未了之事。輪回之事，並非你我凡人所能掌控。若是人家兩相情願，白蛇自迷許仙，許仙自娶妖怪，我們再去強求，不成法海了嗎。拆人姻緣，總歸不好。”
“可是……”
“還有，捉鬼要量力而行，你們幾個人集合起來，動的了遊兒分毫嗎？”老人家笑著看遊兒。
幾十年過去了，靈師姐還是一樣，反觀他們兩個活著的人，唉。
“那是大師姐不幫我們。”清玄還想辯解什麽。
“你大師姐撇開不算，她幫不幫由她自己做主。不過，就算是你師傅我來幫你們，估計也動不了半分。”老人家搖著頭。此話一出，連阿莉都有點吃驚。
“清玄，我不管事很久了。你大師姐雖名為大師姐，但到底還小，平日的事情都是你在管，那本祖師譜錄，可帶在身上。”
祖師譜錄是以前各代掌門的傳記，記著各代的掌門都做過一些什麽事，有什麽功績，是一代代相傳的。其實，這師傅已經是默認清玄是下一代掌門了。
“帶在身上。”
“二十二代掌門，念。”
……
時年日寇入侵，國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我門中人欲以玄術製敵主帥。
日寇防範森然，生人無法入內。掌門師姐竟自盡，以七日離魂，厲鬼之術行刺。
並與接引靈約定，殺日寇大將後，方入輪回。
後失利。
為敵隨軍巫女法陣所困。掌門以碎靈之槍擊殺巫女之首，然其勢已挫，事未竟，遊離於山野。
……
“不大懂。”
“也就是說，二十二代掌門為了刺殺日本將軍，竟然自己先死，用自己的魂魄化作厲鬼去刺殺。”
“哇，好偉大哦。”遊兒誇讚著。
“說你呢。你個死不要臉的。”阿莉刮著自己的臉。
汗死，自己有那麽偉大嗎？不知道耶。
“遊兒，你真的不記得了？”阿莉跳離他師傅的懷抱，跑到遊兒邊上。
“不記得了。”遊兒聳著肩。
記得的話，還會出這事嗎？
“七日離魂之術乃是本門的禁術，所以本門的任何法寶，都動不了她分毫的。”
七日離魂，顧名思義，死後七日之內，其魂魄可以不受約束，不入輪回，七天之後，接引靈才會接她走。
她有和接引靈約定過，刺殺敵人主帥後才入地獄。
但她沒有成功，隻擊殺了敵人隨軍巫女的首領，也就是說，進不了地府了。
汗，怪不得那些來去的接引靈都直接無視她的。
喂喂，這個約定能不能改一下的，現在日寇都沒了啊。讓我怎麽辦啊。
“師傅，二十二代掌門不是你嗎？”有人發現不對。這二十二代掌門不就是師傅嗎？二師兄經常發願，一定要做二十三代掌門，這事錯不了。
“不是。掌門師姐去世，二師姐又嫁了人，不方便，所以就由我來代行掌門之職。”他們的師傅這樣解釋。
也就是說，東方老太太就是他們的師伯了。
“奶奶，這些都是真的嗎？”東方拓有點暈，忽然之間，遊兒就比自己大一輩了。
不對，是兩輩。
還真有點不能適應。
“不錯，靈師姐過世的時候，把我托付給姐夫。我們先住在南京，後來一起到了香港。”老太太回想著，好象又回到了以前。
“姐夫？”又一個名詞讓大家都一驚。
怎麽遊兒以前有丈夫的嗎？
遊兒的嘴都合不上了。
“就是你爺爺。他們隻是感情好，還沒有結婚。我們在一起時間長了，就……”老人家難得害羞一回，還是在自己小輩麵前，感覺好奇怪。
“師姐，你不會怪我們吧。”老人家心裏一直有著自責，師姐為國家捐軀，而自己卻和師姐的愛人……
“不會不會。”遊兒趕忙搖手：“是我先忘了的。而且，我覺得，她當時這麽做，就是想撮合你們兩個，想讓你們兩個在一起。”
汗，遊兒還是有點不大適應，用了‘她’這個稱呼。
“真的？”老人家平生的心結就在於此，現在聽到這句話，心裏馬上寬了不少。
“真的真的，如果真是我，我真是這麽想的。”遊兒舉著一隻手，保證著。為了加強語氣，連說了好幾個真字。
老人家心情大好：“還是師姐對我最好。英傑啊，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吧，這個就是媽常說的師姐。來，叫姨媽。”
東方英傑：我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門外又有人衝了進來。
翠。
她手裏抓著一張折起的畫布，風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遊兒感覺有點奇怪，在那個身體裏時間長了，好象有點習慣了，現在忽然看見那個身體在那裏亂動，還真有點不適應。
“奶奶，你答應過要彬繼承整個東方家的。”來勢洶洶的聲音。
東方老太太有點直覺的反感，這什麽口氣。
“我是答應過，可是他不要。”老人望著隨後跟來的彬。
東方彬下午來找她，說他不想要這個位置，大哥來做就好。他要娶遊兒，要回到棲霞去和他母親在一起。甚至連東方這個姓，他都不想要了。他要叫回林彬。
那名字哪裏好，都是木頭，好什麽好。一點富貴氣都沒有。
老人家當時百感交集，不過還是喜悅的多，如果是象那種點頭哈腰地跑過來獻媚，她才覺得反感呢。
鑒於這個提議是她大孫子提起的，她也懶得操心，直接交給東方拓自己去搞定，她自己才有時間在這裏和小三在這裏磕牙。
不過，磕牙能磕出這麽多人來，也算是一大奇觀了。難道是自己天天發牢騷說太悶了隻能對著師姐的畫像打發時間，上天聽到了？
好象是真的聽到了，這不把師姐的魂都叫過來了嗎？
“彬，真是你不要？”翠的聲音又大了起來，高音的頻率直逼我們曾家的小菲。
小菲還在這邊抱怨呢，這都多少章了，我都沒出來露個臉。
“別抱怨了，我們是配角，是配角。”跟進來的大胖這麽說著。
呃……不鬧了，說正事。
彬已經按捺了很久，現在終於忍不住爆發：“遊兒，你說過你喜歡林阿姨，也就是咱媽的，你也說過你希望幾個人能平平靜靜地過日子的，你現在，怎麽又和以前一樣了？”
“遊兒遊兒！我是翠，不是你的遊兒。你還畫什麽畫？”那張畫布直直地甩到彬的臉上，掉落到地上，展開。
那是一幅人物畫，畫的是遊兒。當然，是翠的身體。畫裏的她穿著那身牛仔褲和白色的毛衣，就象是那天一樣，她靜靜地站在一片綠色的草地上，風吹著她的長發，飄飛著。
畫裏的她是寫實的，背景卻是象那種虛幻的神話，不過她卻融合在那一片虛幻裏，好象，她本來就在那裏一樣。
嗬嗬，這不就是那天站了五個小時的成果嗎？
“折了。”遊兒有點心疼的把畫拿起來，放在桌子上，想把它弄平，卻有點不得要領。
“你是？”看到她的時候，彬有點愣。
這個人？好象是奶奶大廳畫裏的人，那種神情，那種表情，好象是，好象是……
“遊兒。”回答他的並不是遊兒，而是阿莉。
“你說她是遊兒？”相對於彬的冷凝，爆發起來的是瘋子。
自然，能跟翠吵成那樣的女子，爆炸當量也差不多。
遊兒看了看自己，白色的頭發，腳下亮亮的沒有影子，這樣的她，會嚇壞人吧。
彬愣住了，卻不傻，他腦子裏飛快地轉著所有事情的經過。他和翠吵，開車，撞車，翠把自己拉下車，翠說自己叫遊兒，阿莉的半個月假，自己手上的金色戒指……
他明白了，撞車的那一刻起，翠死了，這一段時間的，是遊兒。
他喜歡的人是遊兒。
“那個把我拉下車的人，是你。”他肯定地望著遊兒。
“其實，要不是翠那麽著急，我也不會……”遊兒還想說著什麽。
是了，這個就是他的遊兒，即使是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為別人著想著。
“遊兒是這個樣子，你還喜歡她嗎？”阿莉問。
“喜歡，這個長長的雪白的頭發，很漂亮。”彬誇讚著。
咕咚……
看來愛果然偉大，讓人連怕是什麽都忘了。
“彬，你說什麽，她是個鬼。”翠想說什麽，卻不敢過去。
“而你，連鬼都不是。”說話的是一個男音，小男孩的聲音。
“你說什麽？”翠看到他，大驚失色。
不光是她，遊兒，阿莉，還有玄門的幾個師兄弟全都戒備地從剛才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東方老太太也是一臉的嚴肅。
東方拓也能感覺到壓力，隻有東方英傑，東方彬和他們畫室的幾個人愣愣地不知道是什麽。
接引靈。
但，現身出來讓人類看到的接引靈本就不多。
而且，不是小冰，小冰是隨後出現並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的。
他浮在那裏，一身的藏藍顯示著他不是一個普通的接引靈，他是一頭白色的頭發，黑色的發亮的眼睛，整個人看起來好象是那種白瓷做成的人偶娃娃。
沒有人動。因為接引靈不是遊魂，而是冥府的代表。
“甲兒？”遊兒不確定地出口。隱約地記著，自己是認得他的。
“靈姐，看來你雖然不記得東西，卻還記得我。”被稱為甲兒的接引靈衝她一笑。
“你來做什麽？”一般的接引工作，不是小冰來做就是了嗎。
“有人混亂陰陽，改變命理，震動了冥界，我們被派來審判逆天者。”
遊兒笑了。
是在說自己嗎？
飄蕩在世界上幾十年，終於要有個歸宿了嗎？
“就這個幼稚的家夥，還來審判人？”阿莉一副不屑。
她的臉陰沉了下來。如果是對遊兒不利的話，接引靈她也照轟不誤。
接引靈也是靈魂，碎靈之槍能夠打碎的。
“自然不是我，我隻是接引靈的統領，要來審判的是冥府的執法。”
什麽？這麽強大的壓迫感，還隻是開路的，那這個執法，到底會是個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