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穆禎懷抱的蘇晚秋聞言,竟有瞬間的失神。

天氣雖已見寒涼,近在咫尺的人舉手投足有股暖意襲來。

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夜色下出現的幻覺。

不自覺地揉了揉眸子,手上未甩幹淨的泥土霎時鑽入眼眶。

穆禎壞笑著,不由抬袖給對麵的小花臉擦拭,這個舉動滿是寵溺,末了還不忘在蘇晚秋的鼻梁上刮了刮。

“陛下,我暫沒找著草藥,還請陛下賞賜。”蘇晚秋目不斜視,直愣愣地瞅著穆禎,即使是在暗夜之中,她的眼睛也格外明亮。

見之令人過目不忘,仿佛她的瞳孔中充滿蓬勃的朝氣。

穆禎收回手負於身後,玩味地觀察著蘇晚秋,期待她的反應,“這不就是了,你要什麽盡管告訴朕,莫不是因為朕誇獎幾句施寶林,你這小女子便吃味賭氣,要與朕保持距離?”

“陛下哪裏的話,近來您時常翻施寶林的牌子,您看我有說什麽嗎?倘若你專寵我一人,別說一個譚禦女,怕是整個後宮的女人都要與我為敵。”蘇晚秋極明事理的勾唇笑道。

譚禦女倒不足為懼,但她背後之人卻不能輕忽,一個不留神,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皇宮裏了。

蘇晚秋很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性命,怎麽也輪不到她先死。

奈何這後宮之爭堪比朝堂的爾虞我詐,人無傷虎意,虎卻有傷人心。

“你明白就好,朕後宮女人眾多,也無法專寵你一人,朕是一國之君,綿延國祚的同時,皇家子嗣也務必綿延不斷。”穆禎的理由老套,但實用價值不容小覷。

“陛下的難處,臣妾知曉。”蘇晚秋一顰一笑極坦然達觀,她重活一世,對情愛已不重視,早看得淡薄。

之前的小鹿亂撞,蘇晚秋雖有短暫的悵然若失,可她也未放置於心上,後宮有無真情她何必在意。

況且她沒有自尋煩惱的條件,索性打住散發開來的萬千思緒。

穆禎瞧她如此乖巧懂事,心裏產生一摸難以名狀的疼惜,甚至還有丁點的內疚。

“你能這麽想,朕心甚悅。”

她不這麽想能怎麽辦?

莫非像譚禦女那般去挑戰皇帝的權威,傻到出替皇後當出頭鳥,把自己給作死,她是重新活過來的人,這輩子惜命是她的首要準則。

蘇晚秋適時提及後宮之主,“陛下開心就好,臣妾跟皇後娘娘一般,隻願陛下的後宮和睦,讓陛下能夠安心處理國事。”

提到皇後,穆禎蹙眉略帶冷意,一個後宮紛爭都不能平息的後宮之主,要如何掌管好六宮?

穆禎越發質疑皇後的能力,皇後除了充當好好婦人,根本壓不住她底下的妃嬪們。

那鳳殿之中鬧成一團的景象,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他是皇帝,後宮的爭寵還要他來擺平,這個皇後拿來何用?他不需要一個擺設。

“朕會下旨命太醫院的院正給你開個門,你隨時隨地都可以去太醫院拿你想拿的藥,朕的女人還需要到禦花園來親自采藥,幸好是朕看到你,若是別人瞧見……”

穆禎欲言又止,投向蘇晚秋的這一目別有深意。

蘇晚秋坦坦****的與穆禎對視,“陛下無須多慮,我是夜間出來的,試想宮裏的姐姐妹妹這個時間不會來禦花園裏閑逛。”

這個時間來禦花園的後宮女子,除了私會情郎,怕是再難找出第二個正當理由。

也隻有她能給個第二個正當理由,讓穆禎無從猜忌。

端看她滿身的泥土草片子沾身,正如她所言,她怎麽像是私會情郎的樣子,身上穿的亦是普通的衣服料子,不是平常穿的衣物。

恰是因為考慮到出來要弄髒,蘇晚秋便換的了一身尋常的衣裳,即便沾染上難以清洗的草汁,洗不幹淨也無妨。

再者跟她一道來的還有翠苑,更無別的男子在場,她所說無虛假,便能打消穆禎的疑心。

實則穆禎屏退禦花園的侍衛,主要是想跟蘇晚秋獨處,她這副模子,也的確不像是來私會情郎。

其次她在禦花園裏鬼鬼祟祟,萬一遇到的不懷好意的人,隻怕會被大做文章。

有心人如果以訛傳訛,在她的事情上添油加醋,勢必又是一場後宮風波。

“不見得隻有朕後宮的嬪妃們能造你的謠,宮裏人多嘴雜。”穆禎對於後宮的爭鬥了若指掌。

蘇晚秋胸有成竹,“多謝陛下提點,若是撞著的不是宮裏的姐姐那更好辦,我自有辦法讓人無法造次。”

宮裏除去皇帝的女人和親眷,無非是些宮女嬤嬤太監侍衛,她大可以趁著夜色裝神弄鬼,隨機應變,恐嚇得對方不得不三緘其口。

“朕的後宮裏就數你這小女子鬼點子最多,你的腦袋裏到底都藏了些什麽?”穆禎興致勃勃的凝視著蘇晚秋,臉上掛著一抹如沐春風的淺笑。

“回陛下的話,臣妾使的不過就是些保護好自己的法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是犯我,我不能坐以待斃,任由人宰割。”蘇晚秋莞爾。

“好個眥睚必報的小女子。”穆禎不由多瞅了幾眼蘇晚秋,這樣的後宮女子,比起一成不變,規規矩矩的皇後可有趣得多了。

不知不覺,兩人在禦花園又閑聊了好一陣的話,蘇晚秋唯恐繼續逗留會打草驚蛇,“陛下,您早些回去歇著吧,臣妾也該告退了。”

穆禎揮了揮手,沒有挽留之意,“你回去讓你的宮女好好給你洗洗,朕不喜歡渾身髒兮兮的人。”

翠苑離二人有一段距離,她巴不得蘇晚秋能在後宮之中恩寵不斷,牢牢把握住皇帝的心,及早誕下皇子。

如此,陛下就算哪天厭倦起蘇晚秋,心不在她的身上了,好歹有個皇子維係,母子倆亦能相依為命。

蘇晚秋福身,“陛下,臣妾告退。”

這時翠苑才跟了過來,走在蘇晚秋的身後,她不是有心聽牆角的,怪隻怪禦花園安靜得落針可聞,哪怕是竊竊私語,也能夠清楚的落入人的耳朵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