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一早,蕭晉已經接到宋之珩寫的卷宗,越看麵色越是陰沉。
上京城內,居然有人做這種肮髒之事,他也是震驚不已。
更讓他怒火中燒的是,此事居然也與張紀有關。
他剛剛才得到禦史台送來的奏折,上麵寫著去年賑災之時,張紀貪墨銀兩,包庇罪犯,致使廖城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好好好!”蕭晉將奏折重重合上,盛怒道,“朕竟不知,張紀膽大妄為至此,宋之珩,此事交給你來辦,這名冊上所有人等,全都依律法處置,朕倒要看看,這天下還是不是朕的天下!”
張紀敢如此,就是因為他是蕭梓鈞的舅舅,未來的國舅。
若說此事沒有蕭梓鈞包庇,他絕不信。
他這個皇帝還沒死,他們就已經顯露出如此野心,將他這個皇帝當成傻子嗎?
宋之珩領命起身,正要離開,就看到禦史台的人又來了。
蕭晉便讓他且先等等,看看是不是還與此事有關。
“皇上。”禦史直接跪下,雙手呈上奏折,“這兩日京兆府外聚集眾多百姓,皆喊冤枉,據說是張尚書為了報複那日顧大小姐在除夕夜打了張可兒,便設計陷害其堂弟顧月宗,還讓人打斷了他一條腿。”
“竟有此事!”蕭晉盛怒之下,直接將手邊的茶盞摔在地上。
為了蕭梓鈞,他對張紀所做之事,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竟是將張紀縱得這般無法無天。
“此事禦史可有證據?”宋之珩突然問。
“百姓眾多,民怨沸騰,府尹大人一連幾日,門都出不得,無奈之下才求下官入宮求見皇上。”禦史如實回答,“此事還請皇上定奪。”
“既是如此,便一並交於大理寺去查實。”蕭晉有些疲憊地道,“一經查實,便數罪並罰!”
“是。”宋之珩躬身應了,“臣必定查個水落石出。”
他蹙眉瞧著皇帝,總覺得這些日子皇帝越發容易疲憊,有些蹊蹺。
但每日都有禦醫親自照料皇帝身體,他自然不好多說。
正要從禦書房告退,禦史卻道:“皇上,此事牽扯甚廣,還有多年前貪墨之案,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隻怕非要三司會審,最終皇上禦筆親判,才能平民憤哪!”
“三司會審,如何審?”蕭晉怒斥,“刑部誰來主事?”
宋之珩看了眼禦史,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你先回去。”蕭晉對禦史吩咐,“朕自有定奪。”
待禦史離開,宋之珩才走近了些,對皇帝道:“皇上,臣覺得,顧清川可暫代此職位。”
話音還未落,蕭晉目光就變得幽深,瞧著他時帶了幾分審視。
眼前這個青年之所以被他寵信,就是因為不參與任何黨派之爭,且自己建府。
無論得多大的權勢,都隻屬於其一人,不會壯大任何勢力。
可若他不再是個隻忠於皇帝之人,那就有些危險了。
宋之珩隻作不知,垂眸低聲道:“正好試試他的能耐,也能讓那些老臣閉嘴。”
微眯著眼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蕭晉的表情才緩和了些,倒是他多心了。
這個耿直的宋之珩,自然是學不會那些拐彎抹角的手段。
自從顧清川回來之後,那些老臣讓他重賞顧清川的奏折就從未間斷過。
隻是他重賞,就是告訴所有人,自己曾經無能,還逼迫臣子出賣兒子為質。
可若是不賞,這些老臣的奏折就一日不讓他安寧。
宋之珩此言確實有道理。
這是個安撫老臣的好機會,讓顧清川暫代刑部尚書之職,這件事若是處置得好,那是他身為皇上慧眼識珠,且彰顯他對顧家皇恩浩**。
若是處置不好,他也可以趁機讓顧清川回去繼續養身體。
這樣既辦事,又能堵住那些老臣的嘴。
念及此處,他頷首:“罷了,伍豐,去顧家傳旨。”
皇帝貼身內侍官伍豐得了旨意,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宋之珩,立刻下去準備聖旨。
宋之珩走後,蕭晉問:“你覺得,他會不會為人所用,幫顧家說話?”
伍豐笑眯眯地道:“這種事,奴才哪裏看得明白。”
“讓人盯著他,若是有異心,及時告知於朕!”蕭晉吩咐道。
聞言,伍豐笑著應了。
皇帝年紀越大,疑心就越重,朝政他是不敢隨意置喙的。
在聖旨上蓋了大印,伍豐才帶著聖旨出宮,直奔鎮國公府。
國公府前院。
顧家三人皆跪著準備接旨。
“顧公子呢?”伍豐問。
“大哥身子不濟,實在是不能下床。”顧清鳶滿臉歉意地道,“請公公勿怪。”
“無妨,咱家可以去顧公子屋內傳旨。”伍豐依舊是笑吟吟的,說著就往後院去。
顧家幾人麵麵相覷片刻,顧清鳶側目看了眼珠蓮,她立刻施展輕功,從小路去告知顧清川。
伍豐到顧清川所住院子,還未進屋就聞到濃濃的藥味。
顧清川躺在床榻上,此刻正昏睡。
床邊坐著的沈知意有些無措的起身,瞧著來人。
“大哥剛剛吃了藥睡下,我這就叫他起來。”顧清鳶輕聲道。
“不必。”伍豐忙阻止她,“既然公子歇著,咱家就在院子裏宣旨,也好向皇上複命。”
眾人又跪到院子裏,他這才宣讀聖旨。
待他念完,顧覃震驚地起身,卻並未接旨:“公公,這件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犬子如今還在病中,根本無法起身,如何能接得了這麽重要的案子?”
“這是皇上親筆禦書,國公難不成懷疑咱家假傳聖旨?”伍豐笑意更深。
“不敢。”顧覃歎了口氣,“可犬子這身子,實在是無法勝任,何況刑部尚書一職何其重要,犬子並無功名在身,亦無斷案經驗,如何能任職?”
“國公竟如此迂腐。”伍豐道,“皇上這是看重顧公子,況且隻是暫代,誰又能說什麽?”
說完,他將聖旨塞進顧覃手中,拍了拍,帶著其餘內侍離開。
顧覃慌忙親自送他出去,並依例給了荷包作為答謝。
伍豐才與他多說兩句:“此事沒有回轉餘地,國公還是想法子,讓公子快些好起來,及時去刑部赴任才是。”
送走了內侍,顧覃回府就看到女兒就在不遠處等著他。
“爹,你現在就入宮。”顧清鳶低聲道,“務必要讓皇上相信,也要讓宮中所有人知道,這個尚書之位,我大哥沒辦法坐,更不想坐。”
張紀這個案子就是個燙手山芋,誰若是接了,就等於直接與蕭梓鈞為敵。
蕭晉這不是要安撫顧家,而是要將所有的仇恨都引到顧家,真是好惡毒的計策!
女兒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顧覃頷首,也不耽擱,當下就換了官服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