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蠻不講理

太陽剛從東山露出臉,射出道道的強烈金光,象是在大聲地歡笑,藐視那層淡霧的不堪一擊。蔚藍色的天空上,沒有一絲雲彩,越發顯得它的深邃無邊。

在那崎嶇的山道之上,一位老人緩步而行。

從他的身上,蕩漾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氣息,任何人稍微靠近,都會感到一種森嚴的寒意從內心中驟然騰起。

六月的天氣相當炎熱,但是這位老人雖然快步急行,臉上卻沒有半點兒的汗漬。

他的臉上刻滿了皺紋,眼角眉梢,到處都有時間和風霜刻下的痕。非但如此,在他的眼眸中,更有著一種強烈的凶煞之氣。

薛癸厲,玉袋關一帶散修武者,成名已有數十年之久,但卻從未加入任何一個大家族。

在他的一生之中,僅僅收了一個弟子,那就是彭嘉龍。但是一月之前,突聞噩耗,這唯一的弟子竟然失蹤了。

當他詳細的詢問過彭嘉豹之後,頓時心中了然。

既然彭嘉龍和彭嘉虎兄弟是追趕那三個少年而去,那他們的失蹤就肯定與之有關。

他在玉袋關附近也有著相當的人脈,經過了多方打聽,終於從駢西城內的獵手報名點找到了鄭浩天等人的來曆。

今日從駢西城出發,就是想要趕往大林村。雖然在他的心中已經認定了自己的弟子已經是凶多吉少,但在沒有得到真相之時,卻始終是抱有著一線希望。

大林村坐落在熊狼山脈的某一處,對於他這種常年行走天下的人物而言,想要找到這片村落並不困難。

豁然停下了腳步,他環目四顧。

一方一方的嫩綠的秧田,深綠的荸薺田,整齊而又周密地相間著,紫雲英的小花織滿田野,道旁的洋槐,低垂著白色的花球,隨風送過一點香氣來。

不過,他的目光卻凝視著道路的盡頭。

那裏,有著一座並不算太大的小村落。這種村落在熊狼山附近處處可見,並沒有任何稀奇的地方,但是當薛癸厲的目光落到了這片區域之時,那眼眸中的凶煞之氣就愈發的淩厲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沸騰的情緒立即平息了下來。

邁開了大步而行,他的步伐雖然看上去並不快,但兩步之間的距離卻是頗大,很快就靠近了這片村落。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耳中卻聽到村子後方傳來了一個少年的高聲呼喝:“浩天,走慢點,等等我。”

薛癸厲的臉色微微一動,他立即想到了自己所查詢到的人名。

真氣在體內迅快的流轉著,老人的身形已經在原地消失,如同離弦之箭般繞過了村子,向著後方的叢林追去。在這一刻,他的身上哪裏還有半點衰老的氣息,略顯幹瘦的身軀上充滿了蓬勃的生機和活力。

數步之間,他已經進入了叢林,淩厲的目光如同閃電般的掃視了一圈,他清晰的看到了地麵上一些剛剛被踩到的青草,順著青草的方向瞥了一眼,他的身形再度竄了出去。

村子內,鄭成廉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一個圓筒,他自言自語的道:“裘家竟然會如此示好,真不知道其中有何圖謀。”

以裘家的實力,若是想要搶奪他手中的機關獸,那簡直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絕對無需如此大費周章。

而且,餘建升等人僅是知道他的手中有機關獸,卻並不知道傳家寶典之事,所以裘家也不可能是為了圖謀這件珍寶。

翻來覆去的想了許久,卻依舊是猜不透其中緣故。鄭成廉長歎一聲,下樓準備晚餐去了。

至於那已經被鄭浩天等人引開的高階獵師,他卻是從未放在心上。

隻要讓他有了防備,獵師級別的武者根本就不足為懼。

※※※※

薛癸厲的目光巡戈著地麵,不斷的向前奔行,他的心中逐漸的有些急躁了起來。已經跑了整整半個時辰,但前方卻依舊是叢林處處,根本就沒有看到任何人蹤。

如果不是前方有著明顯的人類經過痕跡,他幾乎就要以為自己走岔了路。

不過就算他沒有追丟,此時也是極為驚訝。以他的速度,那麽長時間竟然還無法追上幾個少年,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之事。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突地湧起了一種不祥之兆。

霍然間,他的腳步一頓,猛然停了下來。因為在他的前方,一個手持狼牙棒的少年正昂首而立,凝神以待。

看著對方這好整以暇的姿態,薛癸厲的臉色就愈發的陰沉了起來。

目光緩緩的從那恐怖的狼牙棒上收了回來,薛癸厲緩聲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裂開了嘴,露出了如同朝陽般的笑容,道:“在下鄭浩天見過薛前輩。”

薛癸厲的臉色微變,冷然道:“你如何知道老夫姓名。”

鄭浩天笑眯眯的道:“在下從令徒的口中聽說過前輩之名。”

薛癸厲的目光微微上揚,道:“我那不成器的徒兒現在何處。”

鄭浩天手腕一翻,已經多了一個圓筒,他正容道:“令徒使用此物意圖謀殺在下,但最終卻被在下使用此物反擊。”

薛癸厲的雙眸中瞬間閃過了一絲哀痛之色,此物正是他贈於彭嘉龍的防身暗器,對於此物的威力更是知之甚詳。

他曬笑一聲,那聲音中充斥著強烈的悲慟。

“鄭浩天,彭嘉龍是否已經死了。”

手腕有意無意的向下壓著,將針孔的方向對準了眼前的老人,鄭浩天正容道:“不錯,他已經死了。”

薛癸厲的臉色頓時黯淡了下來,他臉上的皺紋似乎變得更深了。就在確定了彭嘉龍死訊的那一刻,他似乎立即變得蒼老了幾歲。

“你……殺了他。”

“是他想要殺我。”

薛癸厲豁然抬頭,他的眼眸凶光閃爍,咬牙切齒的說道:“既然他想殺你,你又為何不讓他殺。”

鄭浩天一愣,他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再也無話可說。

在見到老人的那一刻,他還是有一些愧疚之心。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他雖然未曾經曆,但老人那悲傷的表情卻在不經意間打動了他的心。

可是,當老人驟然說出這等蠻不講理言辭之時,鄭浩天心中的那一份愧疚,頓時就消散無蹤了。

他與彭嘉豹結仇的最初緣由是因為獵手之戰,無論是彭家三兄弟,還是眼前的這位老人,竟然都抱有著同樣的想法。隻要是他們想做的事情,就不容其他人反抗。

彭嘉豹如此,彭嘉龍虎二人如此,薛癸厲同樣如此。

鄭浩天曬然而笑,道:“有什麽樣的師傅就會教出什麽樣的徒弟,嘿嘿,怪不得彭家三兄弟都有如此惡劣的性格,原來他們都是得到了閣下的真傳啊。”

薛癸厲眼眸中殺機萌動,他厲嘯一聲,身形一晃,已經是如鬼似魅的衝了上來。

雙方的距離原本足有數丈,但他腳步一動之間就已經完全的跨了過來。兩條幹瘦的手臂突然間膨脹了起來,他的拳頭在揮出的那一刻就已經大了整整一圈。

凶戾的氣勢排山倒海般的碾壓了過來,似乎要將鄭浩天當場壓成齏粉。

鄭浩天雙腳八字開立,他手腕一抖,狼牙棒已經是帶著一片風聲洶湧而去。

若是論及真氣雄厚程度,他自然絕非老人之敵,但是當他的手中拿著一把恐怖的長兵器之時,就能無限的拉近彼此之間的力量對比。

狼牙棒在虛空中劃過了一道亮麗的光痕,眼看就要砸在老人的拳頭上。

但就在這一霎那,老人的身體突兀的消失了。

鄭浩天的雙目一閉,他的雙耳微微聳動,腦海中立即出現了一副詭異的場景。

薛癸厲在接近狼牙棒的那一刻,雙腿突然一彎,就這樣憑空矮了半截,硬生生的從他的狼牙棒之下竄了過來。

老人的動作和速度快到了極點,彎腿的時機更是把握的恰到好處。

在出手的那一刻,老人就已經拿出了一生中最強大的實力,他要將這個擊殺自己唯一徒弟的家夥碎屍萬段。

如果鄭浩天不是有著以耳代目的神奇能力,那麽這一刻怕是根本就無法反應過來。

但是此時他卻像是早有準備一般,雙腿連環前踢,向著後方飛一般的退去。同時狼牙棒回收下敲,朝著老人的頭頂狠狠砸去。

薛癸厲臉色微變,他似乎並未想到,鄭浩天的反應竟然會是如此之快。擊出的雙拳在半途豁然轉向,狠狠的拍在了狼牙棒之上。

巨大的力量在拳棒之間猛烈的碰撞著,在僵持了十分之一秒後,鄭浩天的雙手一顫,一股巨大的真氣沿著棒身來到了手腕之間,終於還是拿捏不住,狼牙棒脫手而出。

但薛癸厲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他的雙拳之上泛起了細微的裂縫,鮮紅的血液從中崩裂而出。鄭浩天配合重兵器的一身怪力,同樣讓他大吃苦頭。

鄭浩天的臉色大變,他終於明白了高階獵師的恐怖。

此人的真氣之雄厚遠非自己能夠企及,如果沒有狼牙棒在手,這一次硬碰硬的結果怕是就要身受重傷了。

他腳尖用力,身體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再也不敢有絲毫的逞強,就這樣朝著森林的盡頭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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