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筱白坐在計程車裏緊張地張望著,她的耳邊到現在還回響著熊媽憤憤不平的斥責聲,讓她不寒而栗。
等了好久,看著計程車上不停增長的金額,熊筱白是又心疼又著急。就在她以為熊媽要對她棄之不顧、任她自生自滅的時候,熊爸才終於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
付了錢,熊筱白跳下車,挽住熊爸的胳膊,笑嘻嘻地說道:“謝謝啦,熊爸。不過,怎麽是你來接我呢?”
“還說呢!”熊爸狠狠地戳了一下熊筱白的額頭,語氣不比往常溫和,出乎意料流露出明顯的抱怨之情,說道:“這麽大的人了,還整天迷迷糊糊的……害你媽把手燙到了。”
咦~?熊筱白不滿地揉了揉自己被戳痛的額頭,委屈地看了一眼熊爸,心忖:我承認自己總犯迷糊,可是,這和熊媽燙到手有什麽關係?這跳轉得也太快了吧。
熊爸一看熊筱白嘟起了小嘴,就知道她在不服氣。
“你可小心點,你媽現在正在氣頭上,因為你那個電話,她一分心,炸肉串的時候沒留神,手放得太低,被油濺到了手指。我之所以出來的這麽晚,是因為要幫她處理燙傷……”熊爸一想到熊媽手上被燙出的水泡就覺得心疼。
熊爸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到自己胳膊一鬆,剛剛還挽著他的熊筱白突然撤手,掉頭往回走。他連忙轉身,衝著她的背影問道:“……你幹嘛去?”
“逃命!”熊筱白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她又不笨,這種情形下,她才不要回熊家呢。
熊爸看著自己這個“識時務”的女兒,又是搖頭歎氣又是強忍笑意,喊道:“就這麽走啦?你身上不是沒有錢嗎?你要走回去嗎?”
熊筱白猛然站住腳步,停頓了不足三秒,又轉身跑向熊爸。
離熊爸尚且有一段距離,熊筱白就伸出手,說道:“給我車費。”
“不給。而且,你也不能走。”熊爸一把拽住熊筱白的手,笑著說道:“你跟我回家去,今天是小年,你哥又不在家,難道你想讓我一個人對著愁眉苦臉的熊媽嗎?”
“啊——啊——我不要回去!”熊筱白大叫,拚命地想要掙脫開熊爸手,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眼見力量上懸殊太大,她聰明地老實了,苦口婆心地勸道:“熊爸,你不是害熊媽燙傷的罪魁禍首,所以,她不會把你怎麽樣。但我不一樣,我要是這時候回去,搞不好就被熊媽扔油鍋裏了,你就放了我吧……”
熊爸一頓搖頭,語氣堅決地說道:“不行!我要是放跑了你,你媽一定不會輕饒我。所以,你還是放棄反抗,乖乖地跟我回家去吧。”
“熊爸,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熊筱白一見懇求行不通,立即改變策略,打起了親情牌。
“我一個人可生不出你這個女兒來,你媽再怎麽說也是生你出來的親媽,肯定不會真把你怎麽樣。這麽多年你都活過來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熊爸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家的方向拉扯著熊筱白。
熊筱白被熊爸毫不留情地向家的方向拖著,眨眼間,她就已經看到了那隻聽到聲音,就向她歡快地搖著尾巴的薩薩了。
熊筱白這一次見到薩薩可就沒那麽高興了,因為這意味著自己的家已經不遠了。
“我怎麽這麽倒黴啊!”熊筱白萬念俱灰地慘叫一聲,在薩薩渴求的注目下,被熊爸拉進了單元、拽上了樓、推進了家門。
聽到開門的聲音,熊媽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正好看見還試圖往外擠的熊筱白,頓時皺起了眉頭,恨聲問道:“怎麽?你就這麽不想回家嗎?”
熊筱白頓時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喃喃地說道:“沒……怎麽會……我……跟熊爸鬧著玩呢……”
“先去洗洗手,準備開飯。”熊媽現在沒心情和熊筱白較真兒,她看了看桌子上擺的菜,五菜一湯,實在稱不上完美的小年飯。可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她的手受傷了,另一個菜也做不了了。
我居然沒有被罵?熊筱白覺得熊媽的態度實在是匪夷所思,可當她順著熊媽的視線望向餐桌,她頓時明白了自己幸免於難的原因了。
為了避免熊媽秋後算賬,熊筱白想了想,決定討好一下熊媽。
走到熊媽身邊,熊筱白裝模作樣地看著熊媽的手,關心地問道:“媽,我聽熊爸說了,你的手是因為我才燙到的,讓我看看還疼嗎?”
熊媽這才想起害自己受傷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頓時狠狠地瞪向熊筱白。
熊筱白見勢立即搶白道:“不如這樣吧,媽你和熊爸先去休息一會兒,我去做一個菜,表表孝心。”
“你?”熊媽懷疑地打量著熊筱白,就算安維辰提及過,她的這個女兒現在已經開始學著下廚了,可是,她還是很擔心。之前是擔心安維辰會不會吃壞肚子,現在是擔心自己的廚房能不能安然無恙。
“嗯。”熊筱白推著熊媽和熊爸走進客廳,笑著說道:“今天你們可有口福了,就讓你們嚐嚐我的手藝。”
說完,熊筱白先去洗了手,然後就走去了廚房。
聽著廚房傳來叮叮當當、乒乒乓乓、劈裏啪啦、稀裏嘩啦的響聲,坐在沙發上的熊媽這個提心吊膽啊,不停地向廚房張望著。
雖然熊筱白說得非常有信心,可熊媽還是擔心這個女兒把自家的廚房給拆了。
“放心吧,準女婿不也說過了,筱白經常給他做菜吃嘛,所以,你不用擔心她再把廚房點著了。”熊爸一邊安慰著熊媽,一邊拉著她的手,問道:“倒是你啊,手還疼嗎?”
“你這樣算是安慰我嗎?”熊媽瞪著熊爸,氣乎乎地抽回手。
如果可以,熊媽真的不想回憶起差一點釀成的慘劇。
記得那還是在熊筱白大一放假的時候,熊媽一時興起,想教女兒幾道小菜。明明仔仔細細地教過她了,她也認認真真地表示聽懂了,可是,熊媽去個洗手間的功夫,就聽到廚房裏傳來熊筱白的驚叫。
出來一看,灶台上黑煙滾滾、火氣衝天,而熊筱白則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發呆。
熊媽衝過去,迅速推開熊筱白,關掉了燃氣,用鍋蓋先熄掉了鍋裏的火,再用沾上水的抹布將餘火熄滅了。
從那以後,熊媽就再也沒想過要讓熊筱白進廚房。
幾年前,熊筱白決定搬出去住的時候,熊媽之所以是反對得最強烈的一個,那也是因為她即使不擔心別的,也擔心熊筱白會把自己餓死。
後來,熊筱白向熊媽演示了自己熟練操作微波爐的技巧,這才讓熊媽終於點頭同意她搬出去住。
可是,前段日子安維辰來拜訪的時候,說熊筱白開始下廚做菜了,又讓熊媽捏了一把冷汗,甚至經常會因為夢到熊筱白引發火災而嚇醒。
熊爸笑著搖了搖頭,又拉過熊媽的手,溫柔地說道:“你最近不是一直擔心她嗎?今天正好給了你一個機會,讓你親眼驗證一下。”
“可是……你聽……”熊媽指了指廚房,擔憂地說道:“我一聽這聲音,就越來越緊張了……你看我這手抖的……我真怕我今天晚上更睡不著了。”
接下來的十幾分鍾,熊爸千方百計地安慰著熊媽,可是,熊媽終於還是按捺不住了,她站起身,想去廚房看個究竟。
熊爸正想出言阻止,就聽到熊筱白在廚房裏喊道:“熊爸、熊媽,出來吃飯吧。”
“走吧,我們去嚐嚐女兒的手藝,我啊,盼這天可盼了三十年了。”熊爸站起身,拉住熊媽的手。
熊媽聽到熊筱白那邊已經結束了戰鬥,稍稍鬆了一口氣,她望向熊爸,不滿地糾正道:“是二十九年,我們的女兒還沒三十歲呢。”
二人手牽著手,走到餐桌前,熊筱白正好把自己做的天婦羅擺上了桌,笑嘻嘻地看著熊爸熊媽,等待著表揚。
熊爸和熊媽互相望了一眼,從彼此的眼裏看到了驚喜,這個丫頭,是什麽時候練成了這個本事了。
雖然還不知道味道如何,但一看這賣相,就已經勾引起人的食欲了。
“快坐下,先嚐嚐我的鮮蝦天婦羅。”熊筱白見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稱讚,連忙招呼熊爸熊媽坐下,迫不及待地為他二人夾了一個天婦羅放在他們麵前的碗裏。
熊爸和熊媽夾起了碗裏的天婦羅,放進嘴裏,頓時相視而笑。
熊筱白的這道天婦羅,色澤金黃,香脆可口,鮮嫩美味,香而不膩。
做為外行的熊爸,他隻覺得這道菜做得好吃。而熊媽是料理的行家,她可以看出熊筱白在做這道菜時有多用心。
蝦線處理得很幹淨,連蝦筋也全部去掉了。天婦羅麵衣的調製比例、入鍋的油溫和火候完全掌握得恰到好處。
能夠把一道菜做得這麽完美,她肯定是練習過不知多少次了吧。那麽厭惡下廚房的熊筱白,居然肯為了安維辰做到如此地步嗎?
熊爸見熊媽低頭不語,就看向熊筱白,笑著說道:“這道菜做得真的很好吃,雖然照你媽.的手藝還差了那麽一點點。”
熊筱白知道熊爸不論什麽時候,都不忘去拍熊媽的馬屁,哄老婆開心。更何況,她覺得自己的手藝確實還比不過熊媽。不過呢,熊爸覺得好吃就好,這麽多年了,她終於也做了一件勉強算是孝順父母的事情了。
一直沉默的熊媽又吃了一口自己女兒做的菜,怪不得那丫頭表現得那麽自信,還真是小瞧她了呢。可是,不知為何,她的心裏卻有點小小的心酸。
自己的女兒有多懶、有多不喜歡下廚,她身為母親是再清楚不過了。
甚至多少次,熊媽都懷疑那次火災,就是熊筱白不願意下廚而故意搞破壞。隻不過,結果有點超出她的預料,才嚇得她呆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而且,熊媽還清楚地記得,就在不久之前,她天天還在用速食麵、速凍匹薩這些東西填飽肚子。
這才過了多久啊,她的廚藝就已經變得這麽好了,而讓她有所轉變的,當然就是安維辰。
一個女人,一個不喜歡下廚的女人,心甘情願地鑽進廚房,那理由就隻有一個,就是因為她愛上了一個男人,她想為自己心愛的男人做一道充滿著愛的美味佳肴。
現在的熊筱白就是如此。
我的女兒,終於長大了呢。熊媽看向熊筱白,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她的愛情,可以開出這世間最美麗、最幸福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