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講故事
也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這段日子大公子的身子好了不少,暫時停了藥,也開始讀書了。他長得很清秀,趙興雅正式見他這麽一麵,腦海裏突然就湧出了一個詞,溫潤如玉。這個男孩還不到十二歲,可那種文人氣質卻格外出眾,眼眸裏帶著淡淡的憂傷,年紀不大卻讓人覺得內心讓人看不出深度。眼前他如此的樣子,讓趙興雅一下子就改變了當初對他的一些看法,這個大公子絕對不是當日見到的病秧子。
趙興雅這樣愣神,讓大公子感到好奇。雅兒是他母親名下唯一的媵生子,每年重大的節日都要來給他磕頭,那時候的雅還很小,見他還認生,如今能抬起頭打量她,看來她確實長大了。大公子對著趙興雅淡淡一笑,說到:“雅兒今天的衣服很漂亮,是管家拿去的料子做的嗎?”
這件事趙興雅不想對大公子說謊,她回話說到:“這是用我的零用錢在平民區買的兩塊碎布做成的,我想穿得體麵些。”
大公子聽聞此言,臉色就沉了沉,眼光有點銳利地看著趙興雅,說到:“雅兒是覺得跟著我虧待了你?”
趙興雅抬起頭來說到:“大哥,雅兒並沒有覺得被虧待。隻是雅兒我喜歡漂亮的衣服,連哥哥你院子裏的奴婢都能穿藍色絹絲做成的衣裳,雅兒也想穿漂亮一點。我每年有一百錢的零用,攢了這麽久才能買到這麽一身衣裳穿,我也願意。”
趙興雅的話沒有讓大公子覺得奇怪,隻是那兩句哥哥讓他大為詫異,雅兒哪裏有資格叫他哥哥,這孩子是怎麽了。趙興雅沒有意識到大公子的詫異,她反而直接笑眯眯地向大公子問詢說到:“大哥哥找小雅過來有什麽事情,難道是有東西要賞賜給小雅。”
看見趙興雅無邪的笑臉,大公子心裏一怔,然後說到:“是啊,明天是水神節,哥哥要提前去祭水神,想帶雅兒去,雅兒去不去?”
趙興雅摸摸自己的肚子,有點為難的說到:“我剛跟著石頭娘去祭了水神爺爺,他老人家吃飽了,可我的肚子還餓著呢,哥哥你也帶著我去祭水神,那麽先要讓我吃飽。”
趙興雅這時候的表演有點天真了,惹得憂鬱的公子舒展了眉頭,露出了笑容,他對陪在身邊的侍女說到:“小雙,去給雅妹妹拿些點心來,我記得廚房裏紅燒了鴨子,我還沒有動,就全部賞給雅妹妹吃。”
點心和紅燒鴨子擺上了矮桌,趙興雅很優雅地按照現代禮儀吃了些點心和鴨子肉,大公子就始終那樣微笑著看著她用餐,一句話也不說。飯用完了,一個侍婢送上漱口的水和擦手的毛巾,趙興雅也自然地處理了。大公子將手中的紙扇一收,吩咐道:“備車,去聖湖祭水神。”
大公子出門的時候,趙興雅很自然地跟在了後麵,這讓管家和一眾奴仆都覺得不可思議,按照法度,趙興雅這個媵生子在沒有確定身份之前就是按照母親的身份享受禮儀,這裏能和她拚身份的也就是管家了。小雅走在大公子背後是合乎禮法的,管家雖然眼睛裏冒火,卻不能說什麽,她暗自在心中說到:“小賤人,你將來是不可能擁有貴族身份的,到時候看你怎麽狂。”
看見儼如受過上等教育的小雅,大公子心中湧起了莫名的親切,雅兒這樣是不是注定是天生的貴人,即使是出身低微也改變不了她骨子裏的貴氣。這個女孩子真的不應該成為葛氏女兒的媵妾,大公子已經動心該如何幫助這個小女孩。忽然他心裏湧出一個主意,乳娘說過雅兒的生父比他父親崇爵爺的身份高貴多了,難道要幫著雅兒找到生父嗎?
一路上就這樣沉悶地度過了,趙興雅對不開口說話的人是沒有任何辦法,她隻是悄悄偷看大公子的表情,這男孩還真是夠酷的,舉手投足之間都很有魅力。趙興雅在盤算著如何找大公子尋求幫助,這個還是找一個機會才好順著杆子爬。
下了車,趙興雅跟著大公子上了船,管家帶著那些管事開始祭奠水神,大公子搖著扇子突然開口說到:“這水神是何許人也,雅妹妹知道嗎?”
趙興雅說到:“我石頭娘說過,水神就是天上管下雨的神仙,我想應該是龍王吧。”
大公子說到:“我母親對我說過,水神中還有一個很會寫詩詞的文人,他愛惜百姓的疾苦,勸諫大王的昏庸政治,大王不聽他的勸諫,他就投水自盡了。我看過史書,這是王室留下來的手記裏流傳過來的。我想是本朝開國之前傳下來的的古世紀故事吧。我在想這個詩人為什麽一定要投江,他為什麽不做別的事情再次勸諫大王。”
趙興雅說到:“有些人的本質上已經聽不進任何勸告,再多說什麽,他也不會改變。那位詩人應該是無力改變大局,又不想改變自己,卻有不忍心看見自己的國家被毀掉,所以隻能選擇自盡,永遠逃避。其實他還是抗拒不了自己的愛,他愛國,愛君,我覺得他是殉道而死的。”
大公子的臉上顯出了明顯的驚訝,突然間對著外麵的湖水大笑起來,說到:“母親,你生前沒有知己,如今終於有一個了,殉道者,好一個殉道者。”大公子笑中帶淚,讓趙興雅看到了一個真實的男孩,也許這個才是大公子最本質的一麵。
大公子的情緒波動一過,他就立刻讓人取了手巾,讓自己恢複了平靜的樣子,他問趙興雅說到:“你覺得做殉道者好嗎?”
趙興雅搖搖頭說到:“不好,我不為任何人,任何事殉道,放棄容易,改變難,有誌氣的人應該學會取舍,為什麽要為錯誤而殉道。”
大公子的眼睛裏顯出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默默說到:“看來,你也是我的知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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