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牆倒眾人推啊,好吧,形勢迫人,杜萱娘果斷地選擇示弱。
杜萱娘突然衝到案桌旁,取出錢箱,“嘩”地一聲將裏麵的銀錢倒在桌上,取下手鐲,拔下頭上的銀簪,悲切地嗚咽一聲,珠淚滾滾,然後雙膝一軟,竟跪倒要眾人麵前,“鄉鄰們都是張家肉鋪的老主顧,肉鋪能在這龍泉驛鎮開張十多年,全靠你們的照顧,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原本我一個婦道人家就不該拋頭露麵出來開這鋪子,可是一家人要吃飯穿衣,不得不如此,這些錢和首飾如若不夠,我再去想辦法,賣房賣地也要給鄉鄰們一個交待!”
杜萱娘梨花帶雨,惶然無助的哭訴漸漸讓人群安靜下來,不少一時衝動的老主顧忽然覺得如此逼迫一個婦道人家有些過了。
“你也別這個樣子,倒像是我們在欺負你似的,從前你們家到底有沒有缺斤少兩現在也無法追究了,可今天這事,我們都沒有冤枉你,我們都去別處稱了來的,的確一斤肉是少了二兩的!”一個心軟的中年漢子說道。
中年漢子的話得到了不少人的響應,場麵不再像剛才那般失控,杜萱娘暗中鬆了口氣,那綠衫男子卻眉頭緊皺,好不容易才將這些人的憤怒挑起來,竟然讓這杜萱娘的一哭一跪就給輕鬆化解了。
人群中一位頭戴紅色紗帽,大紅長裙的女子對身旁的仆婦感歎道:“這個杜娘子果然不凡,可惜當初沒能入了我們這一行!”
“姑娘說的是,原本我還以為她隻是個當街砍人的悍婦,卻沒想到如此能屈能伸,嘖嘖,厲害!”
“你可認得那穿綠綢衫的男子?”
“有些麵熟,難道姑娘認得?”
紅衣女子沒有再出聲,卻繼續煞有興致地看起了熱鬧。
綠衫男子一計不成,又生二計,“既然你說要賠我們?你打算怎麽賠?你這點子錢是要打發叫化子呢?人家李家商鋪都是少一賠十,你們也得十倍賠我們,也就是說我們在你家賣了一斤肉,你就得賠我們十斤肉,否則,我們還是要去見官的,你們說是不是?”
“那有這種賠法的,你這是敲詐!”老王頭急了,這純粹是想讓杜萱娘直接破產。
這種賠法連跟著鬧的人都覺得有些過了,但沒有人吱聲,有便宜誰不想占?何況他們如今還占著理呢?
“不賠,那就去見官!”綠衫男子叫囂道,一臉的得意,這是要將張家肉鋪與杜萱娘一棒子打死呢,杜萱娘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麽恨她。
正在這時,街正與陳掌櫃呂掌櫃等人過來了,綠衫男子正要迎上前去,杜萱娘立刻站起來,飛奔到街正麵前,仍舊雙膝跪下,哭道:“街正,來得正好,請街正替萱娘作主,看看如何賠付給鄉鄰們吧!”
街正忙側身避過,他並不是正式的朝廷命官,當不起別人的跪禮。
提著肉的鄉鄰們眼見杜萱娘先向街正說話,以為他是要請街正幫忙澄清,沒想到人家是請街正來主持賠付,便有人上前說道:“雖然這張家寡婦也怪可憐的,但是出了這種事,不賠是不行的,正好街正來了,你是管這一帶商戶的,你就作主,讓她按往常的規矩賠我們吧。”
此時的杜萱娘已經被跟著回來的周五夫婦從地上扯了起來,忙擦幹眼淚對街正說道:“是我們的錯,請街正作主,不過還是要請鄉親們將肉給我們稱一下,告訴我們你們是在哪一個夥計手上買的,我們也好知道到底是哪裏出的問題。”
街正點頭,對著人群喊道:“是這理,你們要讓人賠,也得讓人家知道到底短了多少吧?覺得肉少了的趕緊過來用陳掌櫃家的稱稱一下,看到底少了多少?”
陳掌櫃在這條街上做了幾十年的當鋪生意,他家的稱金銀都稱得,平常有誰覺得斤兩有問題的,都是去找他的,因此在這一點上,大家都沒有異議,紛紛將肉提過來讓陳掌櫃稱,並報出是在誰手裏買的肉,呂掌櫃在一旁拿著紙筆記錄。
前去稱肉的人中有不少是足稱的,提了肉不甘心地退到一邊,剩下的人全是不夠稱的,而這些人的肉又都是在肖財手裏買的,不但街正與陳掌櫃等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連那些被短了稱的也看出了苗頭,這杜萱娘有可能是被自己的夥計坑了,因此這些人的火氣自然便消得差不多了,隻等街正拿出個賠付方案,也沒人再去與杜萱娘計較。
杜萱娘仔細看了呂掌櫃的記錄,還好短肉的共有十二人,最多的少了人家八兩肉,最少也是差二兩。
街正正在斟酌如何賠付,賠少了息不了眾怒,賠多了杜萱娘一介寡婦恐怕又承擔不起。
杜萱娘主動上前大聲說道:“除了補上他們短少的肉,我願意再賠付這十二人每人五錢銀子,街正覺得如何?”
街正立即點頭,五錢銀子也不少了,最主要的是杜萱娘自己提出來的,這樣自己也可少擔些幹係,天下人都知道調解糾紛時最怕遇到那種得著便宜,還不配合的人,而杜萱娘在這街上人緣極好,能不得罪最好不得罪。
那些被短了肉的賣主也很滿意,不但肉沒有少,還平白多得了五錢銀子,紛紛上前從老王頭那裏補肉領錢。
綠衫男子被人群擠到一邊,神色微變,眼神也飄忽不定起來,想不到杜萱娘主動認栽,幹脆利落地拿錢消災,將負麵影響減少到最低。
那肖財也有些沉不住氣,時不時拿眼睛去瞄那綠衫男子,杜萱娘看在眼裏,心中更有數了。
“這位爺,你的肉在哪裏?也請去稱一稱吧?”杜萱娘回頭大聲說道,眾人的目光又集中到綠衫男子身上,剛才他帶頭鬧得最凶。
“當然是拿回家去了,誰還將塊肉帶在身邊?”綠衫男子梗著脖子說道。
“哦,你方才說買了五斤肉,便少了一斤肉,你是在哪一家稱的?告訴我們一聲,我去問問那家主人,核實一下也算數!”杜萱娘笑著步步緊逼。
綠衫男子根本就沒舍得掏錢買肉,一時間急愣了眼,便指著肖財說道:“這還有假?我是在他手裏買的肉,不信去問你的夥計,問他我有沒有買五斤肉!”
杜萱娘又笑著看肖財,肖財神色極不自然,硬著頭皮說道:“是,是在我手裏買的!”心裏卻罵了綠衫男子的祖宗八代,人家戲子都知道做戲做全套,這王八蛋連這點子錢都不舍得,早知這人做事是不靠譜的,若不是自己一時手背,怎會被這蠢貨要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