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新造的院子大氣豪華,客堂的陳設也比杜萱娘家的高檔多了,都是青一色的紅木椅子,陸掌櫃將雙手抄在袖管裏,斜坐在主位上,怎麽看都有一股huā匠味道。
姬如海剛入冬便蓋了大毛的褥子坐在椅子上,手中還捂了個手爐,看到姬銀霜遮遮掩掩地從門進來,咳嗽一聲,主動叫道:“你這丫頭都樂不思蜀了?還不快點過來!”
姬銀霜看了陸勇一眼,低頭叫了聲父親,也不敢說話,直接站到姬如海身後。
杜萱娘鬆了一口氣,隻要姬如海沒有怒發衝冠就好說,便上前去給這兩個人見了禮,陸掌櫃讓她在右下首坐了,陸勇自然是去找自已的老子。
陸掌櫃假咳一聲說道:“姬先生有話請說,他們都到齊了。”
姬如海卻從懷裏取出一張大紅庚貼,讓人交給杜萱娘,說道:“這是我家銀霜的庚貼,請杜娘子拿了他們兩個的去請人挑個好日子,直接來我家迎娶,大當家已經給他們下了聘!”
“請姬先生說清楚些,你說大當家給他們下聘,銀霜跟誰?”杜萱娘一頭霧水,陸勇與姬銀霜更是臉色驟變。
“當然是阿勇與銀霜丫頭”陸掌櫃突然激動了“姬老頭,你這是什麽意思?阿勇是我的兒子,為何要讓杜丫頭挑日子?”
姬如海一臉鄙夷“你還好意思說你是人家的老子,為了一個女人,一大把年紀了還天天跑去人家家中做huā農,你還有個老子樣?你家在這邊又沒有別的長輩親戚,再說杜娘子這人做事我放心,不交給她交給誰去!”
陸掌櫃蹭地跳起來“姬老頭。我忍你很久了,你從果州開始便這樣陰陽怪氣的,你管我去給誰做huā農!哼,你搞清楚你女兒是嫁到我家來的,惹火了我,我將來不許銀霜丫頭回娘家!”
“反正我這二丫頭從小與我不親,不回便不回……。”說到這裏,姬如海居然哽咽了,讓杜萱娘剛從這兩個人的村婦式吵嘴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被這空如其來的逆轉雷暈了。
“父親……。”聽到自已已經與陸勇定親還來不及反應的姬銀霜,見在自已麵前總是擺著一張誰欠了他十萬兩雪huā銀的父親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流淚,呆了一下。立即跪到姬如海麵前,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果然父女之間的心結頗深。
“如今你快要出嫁,我也可以安心去九泉下見你母親贖罪去了。”姬如海從身後的仆從手中拿過一個盒子“我這些年打拚下來的三個田莊。兩個馬場,一家鐵礦,長安沈陽兩地的十來家鋪子,從一開始便是用的你的名字,這裏麵放的是地契,房契。還有那些重要管事們的賣身契,不算是嫁妝,當作這麽多年我對你和你母親的虧欠的償還。今日我當著你未來公公,夫婿,還有杜娘子的麵將這些東西交給你,既是互為見證,也請各位對銀霜多加關照。”
姬銀霜機械地接過那盒子。似乎並不明白她抱著的是多大的一笑財富,杜萱娘與陸掌櫃父子則是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當家的聘禮便是嶽家的鹽場。到時我會把它當作你的嫁妝讓你帶走,當初我將那鹽場給你姑姑,是不想再給你樹敵,實際上那鹽場裏的幾個大管事都是我的人,到時你隻管接過來便是,還有你嫡母當年夥同你姑姑害死你母親,父親並沒有姑息她們,警告她們說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傷了,殘了,病了,或者是死了,我都要她們幾個一起陪葬,所以她們明知道我是打算等著你長大後,再讓你親自懲罰她們的罪孽,她們也不敢再出手害你。在你沒出嫁前我不許她們動手害你,我也不會讓你出手對付她們,出嫁後隨你用什麽手段對付她們,包括我,我都不再過問,但是有一點,請你放過你嫡姐與兩個弟弟。”
姬如海的情緒漸漸平息,也說完了想說的話,地上的姬銀霜則淚流滿麵,姬如海的話觸動了她心底最深的痛,杜萱娘卻想起了當初姬銀霜說起姬家時眼中的恨意,原來當中還有如此多的曲折。
“我也不管你什麽時候回家,但是記住姬家女一定得在姬家出嫁,父親累了,先走一步。陸老頭,杜娘子,後會有期,告辭!”
姬如海被人推著漸漸消失在門口,一直跪在地上的姬銀霜突然甩開陸勇攙扶的手,大叫一聲“父親”隨即頭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杜萱娘與陸掌櫃父子在大門口送姬如海父女離開,一會兒功夫街上的黃衣壯漢便消失得幹幹淨淨,圍觀的人群也很快消失不見,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陸掌櫃眯著眼睛,敲了一下兒子的頭,奸笑到“這下子可讓你小子撿到寶了,虧得你老子我英明無比,早早地寫了封信給大當家,說你看中姬家二丫頭了,求他將那丫頭讓給你,然後再幫你去姬家說親,大當家也真夠意思,不但去說親,還直接下了聘,將來大當家若知道我媳婦兒帶了娘家的半個家當來,不知會不會後悔!”
陸勇樂得“嘿嘿”直笑,杜萱娘對這兩父子翻了一陣白眼表示鄙視,然後將姬銀霜的庚貼扔給得意的陸掌櫃,說道:“你們放心,大當家絕對不會後悔的,我杜萱娘雖沒大筆嫁妝,可我有一大堆爭氣的兒子女兒,不比銀霜的嫁妝差多少!”
這下又輪到陸家父子鄙視杜萱娘了,什麽爭氣的兒子女兒,一群拖油瓶吧?不過沒有人敢說出口。
姬銀霜再回到張家住的可能性已經很小,杜萱娘便把她睡過的床安排給了孫金鈴,李冰冰仍回自已的床去睡。
杜萱娘看著這一群可心的孩子,心中的幸福感和自豪感不自覺地向外散發,盼望著李進能早點回來,就算暫時還不能與他成親,她這一家子也可算作是完整的了。
眼看著王家莊的各項產業已經進入正軌,便不再天天往外跑。安心在家陪孩子們,順便檢查過冬的東西有沒有齊全,再靜下心來想周家與自家空著的鋪子到底要做些什麽生意好。
將孩子們的衣服鞋襪都檢查了一遍,發現孫寶兒居然一件厚的冬衣都沒有,一問才知道這個貪財的家夥早將他父親給他置辦的各種毛皮衣服,以當初買這些衣服的價錢的兩倍,賣給了另一位富家子朋友,也不知這家夥是怎麽做到的。
不得已杜萱娘又趕緊讓馮氏專門給他趕做了與張義顧尚一樣的夾衣夾袍,申明若再去賣掉便再不給他做衣服了,這件事讓一幹兄弟姐妹知道後。足足笑了孫寶兒半個月,最後連孫金鈴都恥於叫他哥哥。
至於那兩個空鋪子,其中一間做糧油鋪子是肯定的。王家莊那座霧山上的山洞杜萱娘準備大半用來儲糧,沒有糧油鋪子做掩護肯定是不行的,另一間鋪子做什麽卻在做車馬行與藥材行之間拿不定主意。
最後杜萱娘去問未來的商界大佬孫寶兒“寶兒,你說杜姨那間新鋪子是做車馬行好。還是做藥材行好?”
孫寶兒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是藥材行好,黃金有價,藥無價嘛,杜姨要開新鋪了,我來幫你忙如何?”
“你不是說要先考科舉麽?你來幫我怎有時間讀書?杜姨隻問你拿主意便是,藥材行是好。可是杜姨手下沒有懂藥材的人,怎麽開得起來?”
“杜姨,你看中那家藥材行的掌櫃與夥計了?你隻需給寶兒幾天時間。我一準給你挖過來,隻要有了好的掌櫃,什麽鋪子開不起來!”孫寶兒豪氣地說道,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
“人家哪家大鋪子的掌櫃不是簽了賣身契的,你要怎麽挖?”
“那手段可就多得很了。裝病,詐死。逃跑都能用,當然你給的條件得讓這掌櫃動心,讓這掌櫃主動配合你!”孫寶兒想都不想地說道。
杜萱娘駭然地看著這個才十一歲的小子,現在就知道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長大還得了?
不過,杜萱娘最後還是聽取了孫寶兒的意見,家中原本就打算大量種植藥材,先開個藥材行起來探探路也是好的,當初顧慮沒有懂藥材的人做掌櫃,經孫寶兒提醒才想起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拿大價錢去聘請還怕找不到好掌櫃?為保萬無一失,杜萱娘又去找了李丙七,請他讓郭小三與趙小四去李家商鋪的藥材師傅手下做幾個月學徒。
藥材行可以慢慢來,糧油鋪子卻要盡快開起來,因為存糧一事極為重要,必須得很親信之人來做,杜萱娘便將這事交給了趙梓農,放手讓他去辦,周家的鋪子每年算五十兩銀子的租金,這租金恐怕在大唐都算是頭一份。
趙小六的肉鋪則重新與老王掌櫃的合並起來,張家肉鋪開始正式向果州城發展。杜萱娘並不急著讓趙小六去尋找鋪子開店,而是讓他在離鎮上居民遠一點,靠近驛路邊上的地方買了一塊地,請人重新蓋一個殺豬棚子,因為每日殺四頭豬時那驚天動地的豬們臨死前的嚎叫聲已經有點擾人清靜,將來還要殺更多的豬時怕大家連覺都睡不好,隻能將賣肉與殺豬的地方分開了。
在修建殺豬棚子的過程中,趙小六在杜萱娘的授意下,慢慢在果州城裏各處用肉量大的酒樓,客棧,大戶人家,甚至軍營等地方推銷張家肉鋪的豬肉,不論是降價,還是給回扣,看人下菜碟,竟然很快就讓趙小六拉來兩個酒樓的買主。
因為存糧和發展肉鋪都需要大量的銀子,杜萱娘便將崔穎送的那一盒金子,及李進送給她的那些自已用不了,或不喜歡的東西都拿出來換成了銀子,這些東西在將來戰亂的時候都屬於帶不走的那一類,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讓它們早點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