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娘來到烘房,此時正是烘房正忙亂的時候,從山上下來的提著新鮮忍冬花的婦人小孩們在烘房旁邊的小帳房外麵排成了長隊,看到杜萱娘,一些相熟的婦人過來打招呼,杜萱娘一一含笑回應。
遠遠的看到趙,顧,李三女穿了同色的石榴紅棉綢襦衫,趙韻兒配的同色長裙,顧青橙則是白色隻到鞋麵的百褶裙,李冰冰則直接鵝黃色燈籠褲,不得不說三女在杜萱娘的調教下穿衣服的水平還是挺高,這樣隨便一搭配下來三人的性格偏好便一覽無餘,趙韻兒性子潑辣,顧青橙喜靜,李冰冰大氣。
花骨朵一般的三個女孩兒正圍在一起商量著什麽,見到杜萱娘到來,立即便粘了過來,趙韻兒與顧青橙一人拉了杜萱娘的一隻手,夠不著的李冰冰則在前麵抱了杜萱娘的大腿,母女深情盡顯。一旁有重男輕女的婦人目露鄙夷,幾個賠錢貨而已,不但穿一兩銀子一身的衣服,還慣得如此不懂規矩,這個姓杜的小寡婦被龍泉驛鎮的老少爺們誇得能幹得不得了,在她們看來也不過是個沒成算的,早晚得敗了家。
李冰冰仰頭道:“母親,你來得正好,剛才有位黃家娘子在山上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
杜萱娘看到一旁有幾個明顯是莊戶上的娘子攙著一名衣衫襤褸,手臂上血跡斑斑的婦人,可憐巴巴地看著杜萱娘母女。
“母親,這個田家媳婦很可憐,沒有夫君,卻有三個幾歲的小孩,兩個不能幹活的公婆,我們商量著是不是先從帳上給她支點錢去治傷,然後再讓她回家養幾天,將來等她傷好後再來摘花還上。”趙韻兒接過話頭。
杜萱娘見顧青橙沉吟著沒說話,便問道:“青橙,你怎麽看這事?”
“若提前支錢,恐開了不好的先例,不如回頭我將我的零花錢給她先用著。”顧青橙說道,帶著征詢的神情。
“我們的零花錢也給她吧。”趙韻兒與李冰冰也覺得顧青橙的主意不錯。
杜萱娘暗暗點頭,孩子們都有一顆善良的,願意扶助弱小的心。
“你們將這梨分吃了,這事母親來處理。”
杜萱娘快步來到那位婦人身前,隻見那婦人麵有菜色,手臂被簡單包紮過,眼露痛苦與企盼之色,周圍的人們都緊盯著杜萱娘,想看她如何處理此事。
“你是為我家做事受傷的,治傷的銀子理應我們出,這二兩銀子是給你的治傷費用及補身子的營養費,另外這五兩銀子是給你回家去找點別的什麽營生做做,好養活一家人,當然你傷好了還想回來幫我,也可以回來,隻希望你以後做事走路都要小心 些!”
周圍有一瞬間的安靜,似乎一下消化不了杜萱娘的話,好半天那婦人才摔開攙扶她的手,就要給杜萱娘杜萱娘磕頭,卻被早有準備的杜萱娘上前一步將那婦人給拉住,“你若在跪拜,這銀子我便收回了,你真要感激我,便回去養好傷,好好照顧家人,終於一天你會苦盡甘來的。”
杜萱娘將一大把碎銀子放到婦人手中,七兩銀子,隻多不少,此時那婦人也就隻餘感激的淚水了。
跑過來看熱鬧的人們隻以為杜萱娘最多是提前支點錢給這婦人,就算是很厚道的東家了,畢竟這個古代沒有什麽勞動保護法,一般百姓更不敢與有錢人家混賴,所以這些貧苦的人們幫人幹活受了傷,大多都隻能怨自己倒黴,根本沒有人會去想雇主的責任。沒想到杜萱娘不但給了那婦人醫藥費和營養費,還大方地資助那婦人五兩銀子,一時羨慕有之,嫉妒有之,但更多的還是對杜萱娘的義舉所感動。
一旁看著的三個女孩兒也露出思索地神情,對杜萱娘的做法做了各自的詮釋,但都是對自己母親處事的有理有據,大方利落佩服。
杜萱娘掃了一眼人群,發現那啞娘子與胡氏也在人群之中,便對她們微微一笑,胡氏忙推著啞娘子過來給杜萱娘行禮。
啞娘子對著杜萱娘“吚呀”幾聲,杜萱娘對她揮揮手,再簡單地問了胡氏她的情況便轉身離開了,對這位兒時的鄰居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特別之處。
下午的時候,杜萱娘到肉鋪上去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對麵的陸掌櫃露頭,便對老王掌櫃說讓他留下三十四斤好肉和十多斤雜骨,又讓趙小六去陸家雜貨鋪買了十壇好酒,讓燕青與他介紹來的兩個守夜人抬著給工地上的匠人們送去。
一會兒那做飯的娘子便過來替他們的工頭拜謝杜萱娘,杜萱娘隨口問她做何做這肉,那娘子想了半天才回說,肉太多,隻好做白水肉吃。
杜萱娘想了想,便帶了苟春花和周玉娥與那煮飯娘子一起去到他們臨時搶建起來的廚房裏,教她如何做鹵肉及紅燒肉。
杜萱娘與苟周二女忙得一身臭汗,終於那將肉做成了兩大盆香氣四溢的鹵肉及紅燒肉,配上那十壇酒,雖不能還報昨日那不知名姓的救命恩人的恩情一二,讓那些整日勞作的漢子們開懷一回還是做得到的。
又是一天過去,陸掌櫃那邊仍沒有消息傳來,也不知那薛金蠻與李氏商行的聯合行動有沒有奏效,更不知道李進在益州的事辦得怎樣,能不能及時趕回來阻止李斑的瘋狂。
第三天上午,孫寶兒兩兄妹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家中的變故,與張家幾個孩子相處融洽得很,孫寶兒想和張義顧尚兩兄弟去流雲莊,當然是被拒絕,待到後來三個女孩兒去後山做事時,孫金鈴卻死活不聽勸了,非要跟著她們出去玩,不得已,隻好讓趙韻兒與李冰冰留下來陪她。
杜萱娘因心中有事,也提不起精神來做費心的事,便帶著三個小女孩兒將屋裏的紙質書及坐墊搬到院子裏去晾曬,吃過午飯後又一本本地將書收回書架。
差不多兩天不見人影的陸掌櫃急衝衝地跑了進來,衝杜萱娘喊道:“趕快準備一下,崔穎與孫旭山已經來到鎮頭了!”
杜萱娘一愣,脫口說道:“他們兩個怎麽走到一起了!”
陸掌櫃示意進堂屋裏說,杜萱娘忙叫正在屋裏休息的苟周二女出來幫著四個小女孩兒將院子趕緊收拾出來。
“這幾天我一直守在孫家莊外探聽動靜,順便看有沒有什麽便宜可撿,沒料到這回的大便宜竟讓崔十一撿去了。昨天李玨與薛金蠻打著買地的幌子上孫家莊去,差點與李斑的人動起手來,卻連孫旭山的人影都沒見著,李玨也是個妙人,竟誆了薛金蠻直接在孫家莊住下,說是要等候孫旭山回家。李斑當然十分惱怒,但這兩隊人馬是敲鑼打鼓來的,還帶了不少的好手前去,擺明是來攪局的,老奸巨滑的李斑當然不會輕舉妄動,於是也在孫家莊住下,明裏與李,薛二人周旋,繼續暗中逼迫已經被他控製起來的孫旭山交出在契,並將孫家莊掘地三尺,希望找出那地契。”
“今天一大早,三隊各懷鬼胎的人馬正將孫家莊翻了底朝天,希望將那‘失蹤’的孫旭山與地契找出來,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被突然冒出來的崔穎包了棕子。崔穎並不是一個人前來,卻是與張延鶴手下的大將孫旭光一起前來,崔穎手下的二百多府兵與孫旭光帶來的訓練有素的親兵三百多人,磨刀霍霍的五百人對付莊子的一百多江湖好手,難說最後鹿死誰手。”
“李玨與薛金蠻很識時務地向崔穎與孫旭光表明了清白,順利出莊,孫旭光挑明向李斑要人,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體,李斑那老禿子的計劃徹底破產,此時是想不將孫旭山交出去都不行了。”
杜萱娘終於有機會開口問道:“那孫旭光又是何許人?”
“這就是那個韓略想的好點子了,當初崔穎與韓略聽到李斑要買棲霞山的消息,並不是沒有動靜,而是立刻便有了對策,也不知他們是怎麽打聽到的,這個孫旭山有個曾祖父輩傳下來的旁支兄長,名叫孫旭光,在張延鶴麾下做大將軍,因與這孫旭山誌趣不相投,兩家人早就沒了往來,這韓略便連夜去請這孫旭光,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說動這孫旭光連夜趕到孫家莊為孫旭山解圍。”
“這孫旭山得了崔穎這樣大一個人情,看來最後得到那棲霞山的定是崔穎了,對我們大當家來說,隻要不是李斑那禿子得到棲霞山便好,其餘誰得到都無所謂。”
“我看那韓略未必會建議十一要那山,沒有足夠力量守護這座寶藏時隻能為自己招來禍患。對了,你說他們來龍泉驛鎮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跟你要人唄!韓略是什麽人,還能猜不出孫氏兄妹在何人手裏?我先走了,你好生應對著吧,當心那個韓略!”陸掌櫃說罷轉身急急離去,留下仍在發愣的杜萱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