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劉澈回來了。對於劉戚被人救走的事情,他似乎並不在意,似乎這一切早就在他預料之中一樣。不過他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眉間隱隱透著股怒意,話也沒有說幾句,隻是坐在椅子上雙手十個手指互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池痕和司徒炎見情況不太妙,紛紛溜之大吉,偏偏這是我的屋子,我不能溜之大吉,但卻也沒有那個勇氣讓劉澈離開。於是我隻能將內屋的門鎖好,上床睡覺。至於他想在那裏坐多久,那是他的事情。
躺在涼爽的水紋席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就在我睡得正香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將我從夢中驚醒。
我愣了三秒,立即從床上跳起來,按照師父的要求,這種情況是隻連一秒鍾都不能遲鈍的,可見我最近真的是懶了,連性命攸關的本能反應都變得遲鈍了。不過當我看清楚一切的時候,整個人卻愣住了。
“你沒事……沒事踹門做什麽?”我看著已經被劉澈踹德脫離了門框的,勉強能被稱之為門的木板。
“打不開,隻能踹了。”劉澈雙手負在身後,施施然走進屋子,他的目光落在架子上的銅盆裏,“血,你受傷了?”
“啊,都是司徒炎那個家夥亂扔飛鏢,所以我受傷了。不過隻是點皮外傷,沒事。”
“沒事就好。”劉澈緩步在屋子裏來回走著,“明天要演戲。”
“恩?演什麽戲?”
流劉澈停下腳步,看著我說道:“當然是有關風情的戲。”
“啊?”有關風情的戲?什麽玩意!
“明天安帝會到本官的居所商量事情,到時候九公主也會去!所以,我們要在那裏演一場戲給九公主看。”劉澈緩緩說道,“聽懂了麽!”
我點點頭:“聽是聽懂了,不過……”
“不過什麽?”
“這個有關風情的戲,要……要怎麽演啊?”如果要演這種戲的話,那我女扮男裝的身份,豈不是很容易就被發現麽!
“這個,到時候視情況而定。”
“什麽?視情況而定!”我覺得自己有點咆哮的意思,但是這種事情怎麽可以視情況而定。
“不過就是演場風情戲,你緊張什麽?”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
“而是什麽?”
我是女扮男裝啊,我幾乎就要把這句話說出口了,但最後還是硬生生咽了回去:“沒什麽,你說怎麽樣,那就怎麽樣吧。”
“看你一臉不放心的樣子,莫非你擔心本官會假戲真做?”劉澈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說道,“放心,本官可不是斷袖,對男人沒興趣。”
“就因為你對男人沒興趣,所以我才更擔心。”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恩?聽你的意思,到好像希望本官對男人有興趣啊!”劉澈走近了幾步。
“你聽錯了。”我立即說道,“啊,明天視情況而定,我知道了,那個我要睡覺了,你趕快回去吧!”
我現在隻希望劉澈趕快走,關於他明天說的那場要演的戲,已經讓我的思維陷入停頓了。如果他再呆下去,保不齊我真的會揭破自己的身份也說不定。
“睡覺,你還有心情睡覺?”劉澈又走近了幾步,隨著他腳步的走近,也不知道為什麽,隨著他腳步的走近,我突然感覺緊張起來了。
“不睡覺,難道去做賊?”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我起身繞到一旁。
劉澈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我,笑道:“月黑風高,這種時候,不去做賊,著實可惜了些。”
藏書殿,宮燈次第懸於廊下,不見半個人影,偌大的宮殿更是顯得陰森詭異。已是七月,但周圍的風卻好像三九寒冬般寒冷,讓我不禁打起了冷顫。
“怎麽這麽冷?”我稍稍加快步伐,跟上緩步走在前方的劉澈,“你這樣闖進來,也不怕被發現?”
“不會被人發現的。”劉澈低聲道,腳步卻仍舊從容。
半個時辰前他跟我說要到藏書殿偷取一樣東西,我心想著怎麽著也該換身夜行衣或是蒙個麵,他倒好,竟就這麽大咧咧的闖進來了。
“你怎麽能確定我們不會被人發現?”我覺得他這種說法,根本就是毫無根據!
“這裏除了我們兩個活人之外,根本就沒有人,你說有誰來發現我們?”劉澈環顧四周,冰冷的空氣中懸浮著若有似無的白霧,讓人無法看清遠處的方向。
“你到底要偷什麽東西?”
“你能不能別問這麽白癡的問題,來這種地方,自然是偷書。”說話間,劉澈輕輕推開一扇門。
我仰頭看著門上牌匾:“春秋一筆。”隨即跟著劉澈走了進去。
撲麵而來的陳腐氣息讓我掩麵輕咳,借著窗欞射進的月光,劉澈的麵容一般現於月光中,另一半則影於月光所照不到的黑暗之中。然而在那能夠看清的麵容之上,竟是悲慟之色。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劉澈轉過身,雙手負在身後,慢慢看著擺在紅木架子上的書卷古籍。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他突然停下腳步,從袖中拿出一支火折子,並抽出一本看上去已經很殘破的古卷,將其點燃。慢慢燃燒的火焰逐漸半大,映照著他滿是怨恨的臉。
“你幹什麽。”我立即走過去,想要撲滅火光,卻被劉澈拉住手腕阻止了,“這裏會燒起來的。”
“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幹嘛還要……等等,你來這裏就是為了放火?”
“恩。若是沒有這些書,她就不會死。”劉澈抓著我的手腕的手,越發用力,“若是沒有這寫書的人,她就不會死,不會死……”
“你先放手,再捏下去,我的手就要斷了。”我用力掙脫劉澈,低頭一看,手上竟然已經被他捏的青紫,“誰死了啊?”
“走!”說著劉澈反手一掌,掌風瞬時將幾十本書紛紛打落火源中,火勢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開來。而就在同一時間,我也被劉澈一個輕功提縱術給帶出了屋外。
夜色下,他就那麽靜靜地站著,看著火勢逐漸變大。然而,這種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一道火光落下,隨之而來的是劉澈近乎悲絕的狂笑之聲。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火光混合著笑聲,以及那久久盤旋在火光與笑聲中的她死了。
到底是誰死了?誰的死能讓他這麽悲痛,這麽難過?
“書卷無辜,你這又是何苦?”
我轉過身,來者一身睡衣,衣袖卻是出奇的寬大,純白的柔軟底色以及蒼白的容顏,若是不認得他,我當真要以為自己遇到鬼了。尤其是衣裳肩頭附近的那隻模樣可怖的蜘蛛,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葉不歸,你怎麽會在這裏?”我問道。
“我不在這裏,又應該在哪裏呢?”葉不歸淺淺一笑,“劉澈,人都已經死了,你又何必這麽執著,難道沒聽過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麽?”
“葉不歸,你什麽時候變成佛門中人了?”劉澈轉過身,神色冰冷。
“哈哈哈,世界萬物,我葉不歸什麽都能看破,隻可惜看不破金銀二字,所以注定是當不了佛門中人的。”葉不歸輕輕搖著扇子,說道,“不過跟和尚在一起呆久了,自然沾染了點和尚的習慣。不過想到有人願意花十萬兩買這次的情報,當幾天的和尚也值了。”
“十萬兩的情報?有哪個瘋子會花十萬兩買!”
“那個瘋子就是你。”葉不歸折扇一合,指向劉澈,“會花十萬兩銀子買我情報的瘋子,當然是你,而且必須是你。”
“哦?必須是我?那就看你的情報是否真的價值十萬兩。”
“這份情報價值二十萬兩,看在你是我老生意的份上,我隻收你十萬兩。”
“關於什麽?”
“北域淨蓮寺。”
“寺廟?我對寺廟不感興趣,這情報你另賣他人吧。”
葉不歸笑了笑:“且慢,聽我把話說完。你可知道,北域淨蓮寺已於一夜之間覆滅。”
“說話不要吞吞吐吐,一次說完。”
“與你們在臨安分別之後,我前往北域,因為弄月死前留下的那塊玉,是隻有北域才有的東西。到達北域之後又得知唯有淨蓮寺才有那種玉石,所以我便假扮成和尚在混入暗中調查,卻不曾想到,二十天前,幾十名黑衣殺手一夜之間將將全寺僧人屠殺殆盡,好在我武功尚可,並沒有遭到滅口。在感淨蓮寺被屠戮的時候,我則站在不遠處的置高處觀看,那些殺手訓練有素,堪稱一流,依照我的判斷,應該是火獄宮所派出的。”
劉澈眉頭微蹙,沉吟道:“火獄宮?司徒無念和‘那個人’合作,淨蓮寺被滅,難道這其中有什麽關聯?”
“沒錯沒錯,當然是有關聯的,不然大晚上的,我站在這裏跟你說這麽多廢話做什麽?”
“那請你繼續廢話下去。”
雖然劉澈這麽說了,但葉不歸隻是以扇掩麵,絲毫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反而伸出蒼白的手,平攤在劉澈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