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絕望如同滾燙的岩漿,幾乎燒毀了我全部的理智。這根本就是一個局,一個精心布置過的局。為的就是讓晉國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掃清殘留的衛國皇室成員,以及舉兵陸迦的借口。然而可恨的是,在那名宮人將能夠證明我是陸迦太後身份的印章交給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一切的目的。可那個時候的我,卻因為害怕劉澈遭遇不測,所以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往裏跳。因為我相信,憑借自己的武功,是可以順利逃出去的。更何況,還有四師兄幫忙。隻可惜,無論是我還是四師兄,都沒有預料到事情竟會演變成這樣。此時此刻,就算是想死,恐怕也死不成了。因為縱然我死了,可身上的那枚印章卻仍舊是可以證明身份的。

“反正已經逃不了了,兩位何不以真麵目示人?”端坐在龍椅上的帝王緩緩起身,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帶著淡淡的嘲諷。

就在我打算將李公公的人皮麵具從臉上揭開之時,卻被四師兄阻止了。

“趙貞,你不覺得這麽做是在玩火自焚麽?”

“師兄,他不是趙貞。”

我剛將話說出口,負手而立的帝王便低聲笑了起來:“唐沫,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麽?一切都是朕與皇兄設下的局,今天早上你在水榭看到的並非是朕的孿生哥哥,隻是一個與朕長得極為相似的替身罷了。如若不然,朕又將以何種理由說服你做出這種刺殺的蠢事呢?”

是啊,如果我知道自己要刺殺的並不是趙貞的什麽孿生哥哥,那麽當時的我一定會懷疑趙貞的動機,從而知曉他真正的目的。隻可惜,當時我一心覺得趙貞是擔心他的孿生哥哥代替他繼承皇位,所以才要我去行刺,卻不曾想到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讓我背負行刺晉國皇帝的罪名,從而好讓他名正言順地舉兵攻打陸迦。看來師兄一定是知道了其中的蹊蹺,所以喬裝成寧王想要阻止我,隻可惜,終究是失敗了。不僅如此,還把師兄給連累了。

“比起唐沫,我倒覺得你做的事情要更蠢些。”四師兄揭開覆在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了原本的麵容。

“長公主……”

“公主不是死了麽?怎麽……”

起先我還無法理解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為何會突然提起長公主趙薑,但當我側首看到四師兄那張精致到幾乎無懈可擊的漂亮臉蛋後,立即明白了。長公主是四師兄的生母,而且兩人長得極為相似。

議論之聲越來越大,而趙貞的眉頭則越蹙越緊。終於,站在玉階下方之處的趙硯低聲吼了一下,這才將那聲聲議論給壓了下去。而四師兄仿佛故意一般,環視了整個大殿,似乎故意要讓人看清楚他的麵容。隨後,他轉向趙貞,眼眸微微流轉,漂亮的有些不似真人:“趙貞,你最好有把握讓我死在你的手中,否則……”

“如何?”趙貞冷冰冰的語氣顯示著他已經怒到了極點。

“我一定會將屬於衛國的土地,一寸一寸地奪回來。嗬嗬嗬……”

輕軟綿柔的笑聲讓我不禁泛起了雞皮疙瘩,雖然四師兄的容貌宛如女子一般,但他從來不會笑成這個樣子,至少我從來沒有聽到過。而此時此刻,與他一同被關在鐵籠裏的我,驟然聽到這種笑聲,竟讓我有種站在我旁邊的並非四師兄而是長公主趙薑的想法。

“哼,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哦?是麽?”四師兄笑了笑,低聲道,“有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句話用來形容你這隻白毛狐狸,真的是再合適不過了。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這句話我不過是替人代給你罷了,哈哈!”

一陣笑聲過後,四師兄突然拂袖轉身,麵向所有不明所以的文武百官,衣袖輕揮間,隻見一枚手掌大小的雕有盤龍紋樣的玉佩高舉其掌中:“你們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身份麽,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們。”

當四師兄說出了他是衛國嫡皇子的時候,絕大部分的文武百官都驚呼起來,當然也有部分屬於比較冷靜的,隻是冷眼旁觀。然而,最終所有人的意見卻淹沒在了一陣喊殺聲中。

“皇上,衛國餘孽竟敢公然行刺,還請皇上將其打入天牢,擇日問斬。”這是個想要拍馬屁的。

“皇上,打入天牢唯恐夜長夢多,不如就在這大殿之上將其斬殺。”這是個拍馬屁拍的比較急切的。

“皇上,應該砍下頭顱,懸於城牆之上,以達到震懾立威之用。”這是個拍馬屁平拍的既急切,又有點小聰明的。

看著滿殿皆是殺伐之聲,我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不禁低聲問道:“師兄,他們要殺你,怎麽辦?”

四師兄並沒有理我,隻是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他才慢慢抬起頭,卻是自言自語般說了句奇奇怪怪的話:“世事不易,何苦非要勉強自己。”

“嗯?”還沒等我聽明白,隻覺得身子一墜,感覺好像掉到了一個洞裏。緊接著便好像壓在了什麽軟軟的東西上麵,當然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明顯壓抑著的怒吼。

“沫兒,你想謀殺親夫啊。”

四周黑漆漆的,抬起頭,卻看到一抹亮光,上方罩著巨大的鐵籠。還沒等我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已經被人拉著匍匐不知道往哪裏鑽了。

一盞茶的功夫後……

我在劉澈的幫助下,從一口枯井中爬了出來,四師兄則在我後麵用很帥氣的姿勢掠了出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趙貞很快就會找到我們。”說話間,一輛雙轅青蓬馬車已經飛奔而來,四師兄首先跳上馬車,隨後我與劉澈也跳了上去。隻不過由於劉澈不會武功,所以雖然跳上去了,卻以一個極為難看的姿勢摔在了車廂裏。

姿勢難看也就罷了,偏偏還是摔在了四師兄的懷裏。

隻見四師兄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總之很是糾結:“你要趴到什麽時候?”

劉澈極為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卻是轉過腦袋,用可憐兮兮地眼神看著我。

我揮揮手,很是淡定地說道:“不用考慮我的感受,隻要師兄能夠接受你,我沒意見。”

此時,四師兄那漂亮的臉蛋從糾結上升到了猙獰,他一把拎起劉澈的領子,將他丟到了我的懷裏。隨後雙手環肩,閉著眼睛,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樣子。

我幽幽歎了口氣,頷首看著不知道為什麽趴在我懷裏一動都不敢動的劉澈:“居然敢當著本小姐的麵紅杏出牆?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說著,我便伸手狠狠在他腰上擰了一下,誰讓這個混蛋以前總喜歡這麽對我。

“別動我。”劉澈一聲驚呼,竟是痛極了的模樣。

而他這一聲呼痛,也讓我頓時緊張起來:“怎麽了,你……你是不是受傷了?”

“我……我……”劉澈欲言又止,說了半天卻隻來了句不要碰他。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是緊張。

“你到底傷到哪裏了,快點告訴我。”

劉澈將腦袋一偏,嘴角繃得緊緊的,一副就是不說的模樣。

“你要再不說,我就掐你了。”懷柔對這家夥不管用,要來狠的才行。

“哼!”劉澈冷哼一聲,看樣子就算我掐死他,他也不會說了。

此時,四師兄慢慢睜開眼睛,淡淡地掃了一眼趴在我懷裏的劉澈,沉吟片刻道:“從症狀來看,十有八九是屁股抽筋了。”

“唔?”我眨了眨眼睛,很是好奇地盯著某人那某個抽筋的部位看了看。隨後便是很沒形象地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劉澈啊劉澈,想不到你也有栽在本小姐手裏的一天,哈哈哈哈……”

趴在我懷裏不能動彈的劉澈伸出握成拳的爪子,向我不斷揮舞表示抗議:“唐沫,不準笑。”

“好,我不笑。”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意,我學著他曾經的模樣,挑起他的下巴,正色道,“不過跟在你身邊這麽久了,別的沒學會,這有仇必報麽,倒是學了幾分。所以,為了報當年被你調戲的仇,本小姐決定趁著這個機會也調戲你一下。”

“呃?為夫雖然調戲過你,但至少沒有在你屁股抽筋的時候調戲你啊。”

“沒有麽?”我故意冷笑道,“劉大爺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好好想想,當年我們再城外遭遇子午蛇的伏擊,之後你帶我去了你姐姐留下的府邸,在去往府邸的路上,你就趁著我屁股抽筋的時候調戲我,哼!”

劉澈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有麽?為夫怎麽不記得了?”

“我管你記不記得呢,哼!反正,今天你落在本小姐手裏了……嘿嘿……”

“你那個嘿嘿是什麽意思?”劉澈的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顫抖,不過這模樣倒是挺惹人喜歡的,就好像一隻失去了爪子的豹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捏扁搓圓。

“就是嘿嘿的意思啊!”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四師兄慢悠悠地飄了出去,坐在車轅上,與容袖一起駕著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