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見我太過吃驚,劉澈沉吟片刻才又接著說道:“趙薑並非晉皇室血脈,而是上一任晉帝所收養的孩子,這個你已經知道了。事實上,盡管趙薑並非是先皇所生,但先皇卻對她視如己出,寵愛有加。二十多年前,趙薑正是豆蔻年華,本該是愛慕之人紛遝而來的時候。但不知道為什麽,盡管先皇非常寵愛趙薑,卻非常反感她與別的男子親近。”

“先皇喜歡她!”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劉澈點點頭:“的確,先皇對趙薑的喜愛正是男子對女子的那種,隻可惜當初先皇是以義女的名義收養了趙薑。也許先皇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在以後的日子裏喜歡上她。然而當先皇發現的時候,整個天下都知道趙薑是他的女兒,就算皇上的權力再怎麽大,卻也還是要顧忌顏麵的。所以先皇隻是將自己的愛慕拚命壓製在心底,但另一方麵他又非常憎恨那些接近趙薑的男子。”

聽著他的話,我隱隱有種念頭,也許衛國覆滅與趙薑是有所關聯的。

“就這樣,盡管趙薑出落的傾城絕色,但卻沒有人敢向他表露愛意。直到當時還是衛國太子的唐湧前往晉國求娶長公主趙薑,喜愛趙薑的先皇自然心裏不痛快,可是麵上卻未曾表露。而這也讓趙薑誤以為先皇是讚同這門婚事的,另一方麵趙薑也的確對唐湧動了情,不久之後兩人便有了雲雨之歡,並且有了孩子。這件事情先皇直到趙薑懷有六個月身孕的時候才發現,先皇震怒,欲將孩子打落,最後終究是禁不住趙薑每日以淚洗麵的哀求。與此同時,唐湧修書回國,衛國不僅派出了無數影衛,更是調遣了十萬精兵,恭迎他們的太子回國。不過當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唐湧那麽做的原因是想要將趙薑帶走,隻是一切準備好的時候,卻也正是趙薑即將臨盆之際,於是事情就這麽耽擱了。”

“終於,到了趙薑生產之日,同時亦是唐湧率領那數十萬大軍將整個晉國皇城包圍的時候。”劉澈的語氣有些飄忽,“不得不承認,作為皇帝,唐湧也許不合格,但是作為一個戰場上的將軍,他卻猶如修羅,所到之處,無往不利。先皇忌憚,但卻仍是不願意放趙薑離開,最終先皇身邊的一個宮人獻出了一條計謀。”

我屏住呼吸,不敢錯過劉澈說的任何一個字。

“皇室有種能夠使人忘記一切的藥物,名為忘情散。不過忘情散最神奇的地方卻不是使人忘記一切,而是在服用陷入昏睡之後,服用之人會愛上醒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於是,先皇便使用了這種藥物,讓趙薑忘記了一切。另一方麵,先皇告訴唐湧趙薑已經不愛他了,唐湧不相信,可是在與趙薑見麵之後,他發現趙薑竟真的不似以前了,對他就像陌生人一樣。於是唐湧便帶著他與趙薑的孩子黯然離去,而那個孩子就是你的四師兄。怎麽,這下明白你四師兄的麵容為什麽會與長公主那麽相像了麽?”

“那四師兄知道這件事麽?”我深深吐了一口氣,心裏竟有幾分沉甸甸的感覺。

“應該是知道的。”劉澈緩緩說道,“當時先皇以為趙薑從此隻會愛他一人,但誰又想到,那個斷情散竟出了問題。不久之後,趙薑便隱隱約約記起了唐湧,而若是再次服用的話,便沒了效果。終於先皇決定舉兵攻打衛國,一方麵是想絕了趙薑的念頭,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唐湧回去之後逐漸改變了性情,變得荒淫無道,整個衛國亦是每況愈下,最終導致晉國鐵騎踏入,亡了國。”

“紅顏禍水。”我幽幽歎了口氣,“誰能想到,衛國竟是覆滅在了一個女子手中!”

劉澈笑了笑:“不要把失敗的責任推到女人身上,若是那唐湧當真是聖明君主的話,有一百個趙薑也不會亡國的。就算他不遇到趙薑,也會有別的女子取代的。”

“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為什麽會知道?”說起來,我真的覺得劉澈知道好多秘密,“不過既然先皇那麽喜歡趙薑,為何又要將她嫁到安國去?”

“我能知道,一部分是道聽途說,另外一部分則是通過金雀樓和錦衣衛的情報所的來的。”劉澈緩緩說道,”趙薑之所以會嫁到安國,是因為在衛國覆滅後不久,她的記憶恢複了。那半年的時間裏,趙薑就好像瘋了一般,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刺殺先皇,終於,先皇也受不了這種折磨,以安山四郡作為嫁妝,將她嫁入安國。之後的數年,先皇也逐漸開始變得渾渾噩噩,最後終是把皇位傳給了趙貞。事實上,沈鴻的攝心奪魄術雖然厲害,但是卻隻能控製精神不穩定的人,而趙薑雖然恢複記憶,但卻也是時好時壞,最終演變成了今日的局麵。不過從她喜歡上了趙硯這一點來看,忘情散的藥力應該還是殘存的,要知道趙硯與先皇可是有六分相似的。”

“好可憐,趙薑明明可以很幸福的。”回想起那個美的讓人窒息的女子,上天給了她絕美的容貌,給了她最高貴的身份,但是卻同樣給了她那麽坎坷的命運。

“沫兒。”劉澈的聲音有些沉鬱,其中竟隱隱透著擔憂的感覺。

我微微抬起頭,伸手觸摸著他那緊蹙著的眉頭:“怎麽了?”

“沒什麽,為夫就是想叫叫你。”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甚至是無力,“沫兒,等你的傷好了,就要認真跟陸寒學習琴殺,不可以再任性了。”

“好!”對於自己先前的任性,事實上我腸子都悔青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你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麵,對不起,我以後一定乖乖聽你的話。”

劉澈有些無奈地笑著,卻是什麽話都不說。

冷香幽幽,光影錯落間我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麽。以為那是幸福,但仔細看去,卻是黑蒙蒙的一片,叫人看得不真切。

就這樣,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一夜無眠。

次日醒來,他已不見了蹤影,看著空蕩蕩的床榻,心裏湧上微微有些泛酸,說不出來的難過。

“姑娘,您醒了?”一個紮著雙髻,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將紗幔掀起,語氣恭順地問道,“姑娘您要起來麽?”

“嗯!”我淡淡地應著,讓少女將我扶下床榻,“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名叫茗春,姑娘您可以叫我春兒。”少女甜甜一笑。她並未穿著宮女的服飾,打扮倒更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頭。許是見我目光一直盯著他,茗春笑著道,“姑娘,我並不是宮裏的人,是宰相大人讓我來服侍您的。”

“劉澈?”我想了想,道,“那你認識雀榕麽?我有許久不見她了,她還好麽?”

茗春微微一愣,才說道:”姑娘,雀榕姐姐已經,已經過逝了,怎麽宰相大人沒有告訴你麽?”

“這樣啊,我知道了。”事實上,我是故意這麽問的。因為我不確定這個叫茗春的丫頭是否真的是劉澈派來的,畢竟在這宮中,小心才是上策。就算趙貞不殺我,也會有很多人看我不順眼,欲將我殺之而後快,比如池雪!

不過既然她能知道雀榕已經死了,那就證明她應該是劉澈的人。不過就算是這樣,我對茗春也不是完全放心的。

“茗春,你突然出現在這裏,皇上知道麽?”

茗春回道:“姑娘,您不用擔心,宰相大人已經與皇上說過了,當然,您若是不滿意我,也可以對宰相大人說換一個人來照顧您。”

奇怪。這丫頭不過十四五歲,卻沒有自稱奴婢,要知道自從我恢複女裝之後,夕顏可是一直稱呼自己為奴婢的,難道說她在劉澈跟前的地位竟然比夕顏還要高。

不過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還是等劉澈什麽時候再來,好好問問他就清楚明白了。

“姑娘,您要出去走走麽?外麵的太陽可是好的不得了呢?”似乎無視我的不信任,茗淳笑的一臉燦爛。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她的笑容,我竟隱隱想起了從前的夕顏,那個時候的夕顏,也是有這麽明亮燦爛的笑容的,而不似現在這般,盡管也會笑,但其中總是含著些許陰霾。

茗蠢扶著我走出屋子,而在踏出屋子的那一刹那,我便故意與她保持了些許距離。

“怎麽了?”茗春似有不解的看著我。

我笑著說道:“沒什麽,我隻是不喜歡有人扶著我罷了,又不是虛弱到不能走的地步。”

“可是……”茗春想了想,說道,“這是宰相大人吩咐的,他說姑娘從今天開始,您必須習慣有人服侍您,另外,您若是不滿意茗春的話,可以讓宰相大人再換一個人。”

我有些鬱悶地看著茗春,這丫頭看似活潑,沒想到脾氣卻還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