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紅將傘抬起, 轉頭衝她們二人道:“來,我送你們過去。”
她們稍微分了下先後次序。
景如玉主動先過去探路,而後才是抱著布布的夏知意。
穿行血雨時, 每個人都攏緊衣服, 走得格外謹慎小心。
謹慎中, 她們安全地穿過血雨, 來到柳府門口。
鍾紅關上傘,小心抖去傘麵上的血水。
不多想,她們當即轉身去找那女鬼在的地方, 同時也不忘放輕腳步, 以免驚擾鬼怪。
動靜太大的話,萬一那鬼不是小荷,萬一那鬼會攻擊她們就完了!
來到後院,她們借著白牆做掩護, 悄悄探身去看後院那塊的情況。
和她們之前看到的一樣。
那個麵色慘白的女鬼還在後院附近徘徊。
她時不時會看向血雨, 腳步躊躇, 想離開又無法離開。
而後又返身回來, 茫無目的地左右飄浮, 孤獨無依。
布布看著孤零零的女鬼, 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鍾紅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女鬼。
觀察一番後,她收回視線, 放低音量:“就是她?”
夏知意和景如玉也隨之收回視線,默契點頭。
鍾紅:“現在怎麽辦?”
夏知意:“要不……過去跟她打個招呼,直接問她是不是小荷?”
鍾紅:“……你真的很社牛。”
夏知意:“畢竟她看起來沒什麽攻擊性誒!”
鍾紅:“也是, 看起來確實不如其它的怪物凶。”
就在兩個人商量之時, 旁邊忽然傳來景如玉驚詫的低喊:“布布!”
倆人隨之轉頭, 就看見布布背著小老虎背包,徑直朝女鬼跑了過去。
倆人驚了。
莽還是這孩子莽啊!
景如玉正準備跟著布布出去,然後就看見她在女鬼麵前停了下來,和女鬼麵麵相覷。
雙方之間……似乎沒有開打的意思。
“我們再看看。”
景如玉說完,果斷退回去。
三人這便繼續躲在後麵觀察。
布布比劃兩下之後便脫下包包,從包裏掏出一顆糖,遞給女鬼。
女鬼似乎明白她與自己同類,沒有攻擊她,隻是搖了搖頭。
布布把糖放回去,又從裏麵掏出一顆蘋果。
女鬼還是搖了搖頭,沒接,整個鬼都愣愣的。
鍾紅困惑了:“你家孩子在幹嘛?”
夏知意鎮定自若:“交朋友。”
鍾紅又忍不住道:“你們是在那個包裏放了多少東西啊……”
夏知意:“這我家孩子自己放的,餓了就拿出來啃,方便。”
這時,布布從裏麵掏出了蕭矜娘給她的書。
“?”
鍾紅:“怎麽連書都有??”
夏知意一本正經:“知識就是力量,我們也很注重孩子精神方麵的培養。”
鍾紅:“……”
老天爺啊,她們兩個好像真的是來這裏養孩子的。
女鬼看見布布的書,這一次終於伸手接住了。
她木然地翻開封麵,看見紙麵右下方寫著一個小小的“蕭”字。
這是一個深深烙印在她記憶深處的姓氏。
她立馬指著這個蕭字給布布看,唇瓣一開一合:“你認識……蕭小姐?”
布布一下就明白她說的是誰,欣然點頭。
然後努力踮起腳尖,指著上麵的字給她看,炫耀似的說:“姐姐教過我。
“這個,這個,這個,布布都會念!”
女鬼表情愣愣地問:“哪個……姐姐?”
布布不知道蕭矜娘的全名,指了指外頭,又指了指這本書。
“蕭!蕭!”
女鬼試探地問:“蕭矜娘?”
布布眼睛一亮,點頭如搗蒜:“嗯嗯!”
聽見這個名字,女鬼空洞的眼神忽然多了幾分光彩,她指著血雨,問布布是不是從外麵來的。
布布點頭。
女鬼問她還能不能離開這裏。
布布又點頭。
女鬼立馬牽起她的手,二話不說帶她往別處去了。
“你要幫我,幫幫我……”
女鬼嘴裏念叨著這句話。
布布被迫拉著往前跑,神情卻一如既往的開朗,還以為是姐姐要跟她玩遊戲。
三人見狀,連忙跟上去。
她們跟著女鬼和布布來到後院的一棵樹下,接著便看見她讓布布幫忙挖樹下的土。
“幫幫我,幫幫我……
“給蕭小姐,送給蕭小姐……
“幫幫我,你要幫幫我……”
她嘴裏念念有詞。
布布聽話照做,用兩隻手挖開黑色的土。
天幕之下,一大一小努力埋頭苦幹。
不過多時,一封滿是血跡的信封出現在她們的眼前。
她抽出信封塞進布布懷裏,接著緊緊握住她的小手。
臉上的木然被嚴肅取代,宛若在托付十分重要的大事。
“給蕭小姐,給蕭小姐……幫幫我,你要幫幫我……”
布布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她,天真的眼中浮現茫然。
女鬼抓牢她的手,貼著自己的額頭,眼中忽然泛起淚光:“幫幫我家小姐,求求你,幫幫她……”
“小荷沒用……是小荷沒用。
“我對不起我家小姐……
“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
——她果然是小荷!
三人既覺得意外又覺得是意料之中。
可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讓她變成這樣,自責自己無能?
思索片刻,夏知意還是決定走出去,大大方方地見一麵。
“小荷姑娘。”
突如其來的陌生聲音讓小荷如驚弓之鳥。
她緊張又警惕地看向夏知意,分明害怕卻還是要把布布和信護在身後。
“你不必害怕,”夏知意友好地說道,“我不會傷害你的,站在你身後的是我的孩子。”
小荷回頭看了一眼布布。
布布拿著信衝夏知意打招呼,確實是認識的。
小荷回頭看向夏知意,恍惚間似明白了什麽。
她好像又看見了一縷希望——能幫她和小姐的希望。
“幫幫我,幫幫我……”
她把布布和信一起推到夏知意麵前。
“送給蕭小姐,把信送給蕭小姐,幫幫我……”
夏知意眼露不忍。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才會讓這個女孩在死之後還在想著求人幫忙。
她從布布手裏接過信:“請放心,信我一定會送到蕭小姐手裏,我向你保證。”
又看著信封上的血跡,輕聲問道:“這上麵的血跡是不是……你的?”
小荷木楞地點了一下頭。
她不疼也不難過,似乎變成鬼魂之後,她便失去了七情六欲,不會再時時刻刻自如地流露真實的情緒。
夏知意又問:“是為了保護你家小姐的信?”
小荷又點了一下頭。
夏知意心尖鈍疼,抿了抿唇,說道:“……是你家少爺害你變成這樣嗎?”
小荷再次點頭,這次她的臉上終於多了一絲怒意。
“少爺是騙子!
“幫幫我,你們要幫我!”
三人對柳黎書的厭惡瞬間更深了。
先是清越觀的弟子,現在又是妹妹的侍女,為了一己私欲,他究竟殘害了多少條人命?!
鶴機子算出來的劫難,分明就是柳黎書自己!
是他一手造成了無數個悲劇,最該死的人就是他!!!
遠處忽然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
——蕭矜娘出現了。
“我這把信給蕭小姐送去!”
夏知意抱著布布,轉身和景如玉、鍾紅離開。
臨走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小荷,思來想去還是道了一句:“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自責,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柳黎書一定會得到他應有的報應!
“很快!”
小荷聞言一愣,怔然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血雨裏。
——希望如此。
…
在把信送給蕭矜娘前,三人先打開來看了看。
這是柳從嘉寫給蕭矜娘的信。
柳黎書既然會阻撓小荷去見蕭矜娘,那說明信裏的信息對他極其不利,他不願意被人看見。
把這封信裏,說不定正是這整個副本謎團的答案。
景如玉小心地取出信,緩緩打開。
一紙秀麗工整的字跡躍入眼簾,開頭第一行就叫人緊張不已——
勿上花轎,速逃!
短短六字,字字緊迫。
柳從嘉當時顯然遭遇了或者是知道了什麽事。
三人繼續往下看。
這封信寫得匆忙,沒有長篇大論,似是來不及詳細解釋,好在寫得足夠清晰明了。
一麵紙就道盡事因,撕開柳黎書偽善的麵具,解開困擾他們許久的謎團——
勿上花轎,速逃!
吾兄偽善,明麵助你逃脫武家魔爪,欲成全你我,實則欺瞞,企圖騙你過門,坐實關係,令你我無路可退。
我還意外得知他與武明衣之關係匪淺,好似你我。他又表明心悅我之容顏,想得到你我,成兩全之美,罔顧人倫!
切莫信他一言一行,此徒肮髒齷齪,令人不齒!
父母不信我之言,將我關於家中,我無法見你,隻盼你成功逃脫。
你我日後再尋機會相見,千萬珍重。
落款隻有一個字:嘉。
信看完了。
事情的經過也變得更加清晰了。
柳黎書喪心病狂兩頭騙。
有了同性/愛人,還要妹妹和妹妹的愛人。
偏偏他偽裝得好,家裏人又更疼他,害得柳從嘉說出事實還反被當作瘋言瘋語。
“我靠……”夏知意發出感慨,“柳黎書和武明衣果然是一對,還是一夥!
“他居然還想騙婚,真的就賤得沒邊了!”
柳黎書這個人,完完全全就是天生惡種!
景如玉把信收入信封:“他和武明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兩家父母對這兩個兒子的寵溺也過度了。”
鍾紅肅然:“把信交給鬼王,讓她去找他們兩個算賬!”
夏知意點頭:“這招可以。”
他們拿那兩賤東西沒辦法,鬼王可未必。
“我們可以順便和鬼王做個交換,”景如玉開口道,“用信換取獲取渡口開放日的機會。”
謎題要解,鬼王要幫,她們也要活著離開。
說到這,夏知意心頭浮上一計。
“說不定,我們不僅可以拿到渡口開放日的線索,還能讓蕭矜娘出麵自己問出柳從嘉的下落。
“鬼王出馬,一個可頂六個啊。”
鍾紅看向她:“你要做什麽?”
夏知意回想起白天和柳黎書的對話,輕輕揚眉。
“當然是把我們尊敬的鬼王請到柳大少爺麵前去,讓他們當麵對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