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覺立刻高舉雙手, 大步向後退:“不是我,我沒碰他。”

叫喚的是個小個子中年婦女,聞言尖聲道:“怎麽不是你, 你幾句話把人氣死了, 人就死在你門口,眾目睽睽,你還好意思賴賬?!”

她說著要往房間裏走, 荀覺撐著門,偏不讓她進:“不好意思, 私人領地,請勿亂闖。”

“這時候還有什麽私人領地, 人命關天啊!”

荀覺:“第一, 胖老頭兒才剛倒, 你不是專業人員, 請不要隨便咒人家已死;第二,我沒動手, 氣死人的說法不成立, 你要是有他過往的病曆能證明他有病並且我知情的, 可以提供;第三, 麻煩你出去, 不要擋著醫護人員檢查。”

中年婦女本來隻是湊熱鬧起哄, 被他理直氣壯的幾句弄糊塗了,叉腰道:“你誰呀……”

話沒說完,夏箕奇扛著急救箱過來了,一下把她擠飛出去。

中年婦女挨了老公一頓斥罵, 不服氣, 嘟囔道:“又不是我說他死了, 是那個姑娘……咦,人呢?”

她回頭,什麽也沒瞧見,隻好作罷。

曲安寧和岑陌擠過來,守在門口,不讓其他人再靠近。

夏箕奇給胖老頭做了心肺複蘇,在他喉嚨處劃了道口子。

圍觀群眾看得心驚膽顫:“臥-槽,這不是割喉嗎,怎麽著,還要毀屍滅跡?!”

“沒有這樣的,誒,血都濺我鞋上了!”

“小朋友,你畢業了沒有,有執照嗎?人死了可怎麽辦?”……

夏箕奇顧不上理會這些人,將一根橡膠管剪斷,從那道劃開的口子裏插了進去。

這時有人嚷道:“船長來了。”

船長從樓梯過來,才發現走廊被擠得水泄不通,先前送水的服務員姑娘跟在他身邊,不時喊一聲:“大家都讓讓,出什麽事了,先讓船長過去。”

乘客們下意識貼在牆上,讓他們過去。

走過那中年婦女身邊時,中年婦女“咦”了聲:“你剛不是……”

“怎麽了?”姑娘如同蛇般的冰眸看向她。

中年婦女愣了下,尷尬地擺擺手:“沒什麽沒什麽,可能我認錯人了。”

她往自家男人身後縮,服務員姑娘便不好再說什麽,帶著船長過去了。

還沒走近,就見地上濺著幾枚鮮血,她眉頭一皺,低聲對船長道:“怕是出人命了。”

船長點點頭,不置可否。

再往前幾步,便見那胖老頭仰麵倒在地上,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背對著他們“掐”著胖老頭的喉嚨。

“老楊!”服務員姑娘驚呼一聲,撲了上去,一把將夏箕奇搡開,嘶聲嚷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夏箕奇手裏正拿著手術剪,冷不丁地,直接在胖老頭脖頸劃拉了一道,血頓時飆出來,洇滿了地麵。

服務員姑娘怒不可遏:“老楊,你醒醒,你不能死啊!”

夏箕奇試圖過來止血,被她厲聲喝止,“你滾開!你們害死了他,我跟你們沒完!”

夏箕奇長這麽大還沒出過醫療事故,有些手足無措:“他他他沒事啊,就是急火攻心,讓痰哽住了,他脂肪厚,出點血沒事的……”

“這還叫沒事嗎?人都不動了!”服務員姑娘使勁推著胖老頭,“老楊,你醒醒,你不能死,你說過回去我們就領證的……”

胖老頭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她趴在他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夏箕奇害怕極了,默默往他哥身後鑽。

秦晷和荀覺不動聲色地對視片刻,一臉漠然。

船長走進來,四下打量著,幾個嘴快的乘客七嘴八舌將經過說了說,船長惋惜地拍了拍服務員姑娘的肩膀,隨後才將目光轉向秦晷和荀覺。

“就是你們倆搞那事把人氣死了?”

船長身材魁梧,和荀覺差不多高,卻比他壯碩的多,冷冷看來時,給人一種泰山壓頂的威懾感。

荀覺不著痕跡地在秦晷麵前擋了下,笑道:“把話說清楚,搞什麽事了?就算是你想的那種事,我們合法婚姻,難道還不能搞了?這老頭別說沒死,真氣死了跟我們也沒關係,他自己一把年紀了,還想橫刀奪愛,不氣他氣誰?”

“誰想橫刀奪愛了!”服務員姑娘沒好氣嚷了句。

荀覺道:“這不船長的意思麽。”

“我不是那個意思。”船長急忙解釋。

荀覺擺擺手:“不管你什麽意思吧,作為船長,你這種調查方式就不對。我問你,你們船上的醫務人員呢?監控呢?警衛呢?船上亂成這樣,你不先疏散疏散人群,萬一發生踩踏呢,萬一又出事呢?”

船長:“……”

“你們還敢搞事呀!”服務員姑娘叫道。

荀覺沒理她,繼續盯著船長:“不是我說你,你手底下的員工和乘客亂搞男女關係,讓我們這些別的乘客怎麽想?她會不會過多地服務這名乘客而忽略了別人?會不會把本該服務給別人的東西挪用給這名乘客……”

船長:“……”

其他乘客你看我我看你,醒悟過來:“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船長這不行啊,這違反職業規則,絕對不行!”

服務員姑娘沒想到還把自己卷進去了,氣急敗壞地嚷道:“胡說,我跟老楊上船前就在一起了!”

“那更可疑了,誰知道這老頭的船票怎麽來的呢?”

越描越黑了,服務員姑娘抹著眼淚站起來,冷冷瞪他:“說這麽多,不就是想把嫌疑摘幹淨嗎?我是老楊的未婚妻,我要追究你們的責任。”

她目光在秦晷臉上輕輕一劃,轉向船長:“船長,這事現在已經明了了,就是這位先生一直胡攪蠻纏,才把老楊氣死了,這事不能善了。”

“這是在海上,怎麽處置呢?”船長問她。

她朗聲道:“關去警衛室吧,就關他一個,那裏空間有限,關不了別人了。”

聞言,秦晷挑了下眉:“這麽說沒我事了?”

服務員姑娘仿佛這才注意到他,目光溫和起來:“你剛才一直沒說話,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清白?”秦晷輕笑了下,把荀覺拽回來,當著眾人的麵親了這人一口,“假如真有那事兒,也得兩人一起做才行。我不認為沒我的事。”

“那你想怎麽樣?”

秦晷:“要關我倆一起關,但關了之後,就得有個說法。如果我們被冤枉,你們也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服務員姑娘下意識要答應,剛張嘴,船長拽了她一把。

她沉吟起來。

就在這時,胖老頭眼皮顫顫,慢慢地抬了抬手。

服務員姑娘:“……”

荀覺笑起來:“哦,人還沒死呢,可以告你們誹謗了。”

服務員姑娘:“…………”

這回她不沉吟,改沉默了。

夏箕奇給胖老頭傷口上了止血藥,胖老頭謔謔地發出聲音,說起話來:“然然,我沒事……”

他吃力地想拉拉服務員姑娘的手,服務員姑娘沉著臉將他甩開了。

“人現在是醒了,誰知道有沒有後遺症。”

“那你想怎麽樣?”荀覺問。

服務員姑娘“為難”地咬了咬唇,“營養費要給,精神損失費要給,兩百萬,一分不許少。”

“那你不如去搶!”夏箕奇說。

荀覺攔了他一下,仍舊是笑嘻嘻的,道:“可以啊。姓名賬號提供一下。”

“……”服務員姑娘沒想到他這麽爽快,愣了下,“你掃微信吧。”

“微信怎麽轉,兩百萬啊,給我姓名和銀行號,現在打給你,24小時到賬。”

“…………”服務員姑娘更詫異了,目光在他和秦晷臉上來回梭巡,最終不知想到什麽,咬了咬牙:“我叫霍清然,銀行號是XXXXXXXXXXX……”

荀覺利落地在手機裏操作,將界麵舉起給她看:“24小時到賬,帶著你未婚夫滾吧。”

界麵顯示兩百萬已轉出,服務員姑娘垂下眼眸,將胖老頭扶起來走了。

他倆一走,其他乘客便覺得沒意思,也跟著走了。

關起門來,曲安寧複雜地打量荀覺:“兩百萬啊,你說轉就轉?這麽多錢,給我多好!”

“有什麽辦法,架不住有錢。”荀覺坐進沙發裏,土豪氣十足地架起雙-腿,“放心吧,我爸媽過世,別的沒留給我,錢管夠。兩百萬而已,毛毛雨啦。”

“……”曲安寧酸得眼紅。

岑陌看看秦晷,皺眉:“那也不能說給就給吧,你們又沒錯。”

“是啊,別說我們沒搞那麽大動靜,就算搞了,那也不會傳到隔壁的耳朵裏,他們明顯是訛錢。”

“你明知道還給?”岑陌簡直不能理解,秦日初多明事理的人,怎麽找了這麽個拎不清的男人。

秦晷輕輕笑起來,坐到荀覺身邊:“就是明知道才給呀。轉賬那二十四小時就是我們的機會。荀覺父母留給他的遺產,有職業經理人打理,這麽大一筆轉賬,一定會打電話問他。”

“可我們在任務裏,使用的網絡可能都不是真的。”

“百分百不是真的。”秦晷篤定地說道,“但如果她是穿書者,為了得到這筆錢,就會打開與外界的聯係。”

“你們懷疑她是穿書者?”

“不好說。除非她和船長關係非比尋常,否則船長不會這麽聽她的話。”

岑陌回憶著剛才服務員姑娘和船長的表現,輕咬了下唇:“如果她真是穿書者,打開與外界的聯係,那又怎麽樣呢?”

“那我們就能聯係薛小梅,查清楚她的一切。”

“可如果她不開呢?”

“那也沒有損失。”

岑陌想了想,釋然了。

秦晷現在對外的身份是超級有錢的富二代,被訛上太正常了。假使服務員姑娘不是穿書者,那這一舉動也能引起穿書者注意,盡快找上門來。

夏箕奇用毛巾把地板擦幹淨,累壞了,“哥,你們要不要吃點東西?”

正好大家肚子都餓了,保險起見,沒有去餐廳,而是吃了夏箕奇親手做的飯。

早上臨出門時他炒了幾個菜,煲了湯,放在便攜小冰箱裏一塊帶上來了,現在用房間裏的微波爐加熱一下就能吃。

整個房間香氣四溢。

曲安寧摸著夏箕奇的小腦袋:“小夏子可以啊,又能開刀又能做飯,你說你這手怎麽長的?”

“手麽,夠用就行。”夏箕奇十分謙虛。

一麵說著,一麵給大家盛飯,連夏嘰嘰都得到一把五穀米。

正吃著,角落裏傳來“篤篤”的聲音,岑陌抬頭看了看,隻看見興高采烈吃食的夏嘰嘰。她困惑地眨眨眼,沒說什麽,將腦袋埋下。

過了會,那聲音再次響起來。

岑陌又一次抬頭,還是隻看到夏嘰嘰。

曲安寧問:“怎麽了?”

岑陌抿了下唇,小聲問:“你們怎麽養隻雞當寵物啊?”

“嘰嘰救過我們的命啊。”說起這個,夏箕奇回憶滿滿,自告奮勇把之前的任務說了說,最後總結陳詞,“……自從養了它,我們連雞湯都不敢喝,你看我這煲的都是老鴨湯。”

“咕!”夏嘰嘰驕傲地拍拍翅膀,繼續“篤篤篤”。

這下聲音更大了。

秦晷被吵得些煩,喝斥道:“你安靜點。”

“……”夏嘰嘰縮縮脖子,趁秦晷不注意翻了個白眼。它已經很安靜了,它今天還沒跳舞呢!

它瞥瞥秦晷,又瞥瞥旁邊的荀覺,不敢反抗,隻得慫慫地放慢了速度。

自以為篤得很輕,沒想到那聲音反而又大了。

“夏嘰嘰!”秦晷讓它吵得吃不下飯,擱下了碗筷。

夏嘰嘰:“…………”它發誓,不是它幹的!

可它沒有三根手指,它發不了誓!

它梗著脖子的模樣被秦晷認為是挑釁,用筷子嚇它:“你再瞪,把你毛拔光!”

荀覺幫腔說:“對,遊街示眾曬成雞肉幹,撒點孜然調料,晚上下酒。”

夏嘰嘰:“…………”

小眼睛轉了轉,它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太欺負雞了!

它出離憤怒,“喔”一聲撲騰起來,一頭把電視撞開了。

震耳欲聾的音樂轟出來,雞毛滿天飛,落進飯菜裏,所有人都別想吃了。

夏箕奇趕忙來抓它,一人一雞在房間裏大打出手,不知怎地,把門打開了。

夏嘰嘰大叫一聲,撲楞著翅膀衝了出去。

“我去,你還敢離家出走!”夏箕奇大罵著追出去,剩下幾人麵麵相覷。

秦晷把電視關了。

“篤篤篤——”那道奇怪的聲音仍然響著。

秦晷:“……”

荀覺:“……”

岑陌忙捂住嘴巴,意識到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曲安寧小小聲:“我怎麽覺得那聲音好像從、從窗外來?”

窗外是無邊海洋,能有雞篤牆才是見鬼了。曲安寧說完,自己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荀覺一把拉開窗戶。

海風撲麵,什麽也沒有。

然而那聲音沒有停,似乎比剛才更清晰一些。

岑陌:“好、好像是從牆裏傳來的。”

“別胡說,牆裏怎麽會有東西。”曲安寧道。

“裝神弄鬼!”秦晷道,“那老頭沒說謊,確實有東西在牆裏。”

他和荀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糟了!”

兩人快速奔出門去。

夏箕奇追著雞到了甲板,好不容易才抓住。

看見秦晷來了,忙道:“哥你還是別過來了,嘰嘰氣得不輕,不好哄……”

正說著,肩膀被人拍了下。

秦晷眼眸一緊,猛地將他甩向身後。

拍人的是個矮胖男人,眼睛和嘴巴都大張著,好像十分不舒服,一隻手向前伸,另一隻手不斷撓著喉嚨。

“小心。”荀覺趕來,將哥倆往後扯。

這人蹣跚邁步,喉嚨像破舊的老風箱,吱呀呀地鼓動著。

好半晌,才謔謔地擠出幾個字:“有、有鬼——”

哧的一聲,他雙手拽著頭發,硬生生把自己的腦袋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