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有君子兮,溫潤如玉(1)
有那麽一個男人,在你站在窗前看風景的時候,他會突然從你的身後擁住你,纏綿的床第間,他會親吻著你的消瘦的鎖骨,他會牽著你的手在人跡罕至的大街上奔跑,他會給你所有最好的東西,卻惟獨不會給你承諾……
秦言希就是這樣的男人,隻要是女人,遲早都會愛上他,淪陷在他的溫柔的陷阱裏,即使是毒,也寧願飲鴆止渴。
很多的時候,我都會去想,我與他之前的距離就像是魚和鳥。
——摘自季夏的日記
夜色漸濃,遠處的高樓大廈就像是黑暗中的鋼鐵巨人一樣,靜靜地佇立著,燈火闌珊處,隱約透著一抹溫暖。
仲夏之夜,微風習習。
也不知道是誰家種了幾盆梔子花,整個季節開的正是絢爛,潔白清冷的花瓣兒在月光下越發的美好,空氣裏也彌漫著梔子花的香氣。
季夏站在陽台上,仰頭望著遙遠的天邊,這樣的夜色莫名地讓人回想起很多,不管是開心的,還是煩惱的,全都一股腦兒地湧上來。無奈地撇撇嘴,高考的誌願書上她的第一誌願填的是z大的臨床醫學專業,第二誌願也是一樣,第三誌願也沒有任何的改變,當她把誌願書交上去的時候,仍舊能夠感覺到班主任異樣的目光。
“季夏,要是你的分數線達不到z大臨床醫學專業的分數,你下半年你可就得複讀了。”
班主任淡漠而又疏離的目光讓季夏很不舒服,可是她是老師,而自己要做的隻是尊敬老師而已,她不喜歡自己這並不是很重要。
“李老師,我心裏有數,你就放心吧!”她驕傲如昔,用其他人的話來說,她從來驕傲的就像是一直白天鵝。
“好,好,你心裏有數,我到時候就要看看z大到底會不會錄取一個狂傲的學生。”班主任被她氣得不輕,就連說話的聲線都顫抖起來。
季夏微微一笑,“我自己可以為我自己負責,不用李老師替我擔心。”
她看到班主任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拂袖離開了教室,季夏有些無奈,既然不喜歡她,又何必管她那麽多,高出一本的錄取分數線六十分,一定會被z大錄取的。
因為與班主任的不愉快,高中同學的最後一次聚餐她並沒有去,填好了誌願書之後直接回了家,這樣燥熱的天氣其實是用來開著空調睡覺的。
“小家夥,我都看了你半天了,在想什麽?”耳畔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琅琅如玉,甚是好聽。
“我在想下學期是不是需要複讀?或者趁著這個暑假趕緊找個好一點的複讀學校。”季夏半開玩笑地說道,複讀麽?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即使考上z大她也不會複讀的。
秦言希勾唇一笑,輕輕地將她擁在懷裏,貪婪地吮吸著屬於她的味道,“你那麽高的分數如果都上不了z大的話,那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秦少,你倒是對我挺有信心的,這句話我喜歡聽。”揚唇,笑得那樣的驕傲。
轉過身,靜靜地凝著眼前的男子,也不知道是怎麽的,最近這些天他幾乎天天晚上住在她這裏,即使再晚,晚到她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而他依舊會自己拿著鑰匙開門,然後輕輕地躺在她的身邊。他偶爾會緊緊地抱著她,什麽都不做,偶爾也會將她弄醒,然後肆無忌憚地要她,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她求饒的時候,他才肯放開她。
他說,很多的時候,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可是當他緊緊地擁著她的時候,那樣的存在感卻是那樣的強烈。
他說的時候,她並不是很明吧,一直到很久之後,她終於從他的身邊逃開,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相思,叫做刻骨銘心,可是這世上還有一種愛情,叫得不到。
“對了,一個朋友放暑假回來,晚上在夜未央給他接風,一起去?”秦言希輕輕地啃咬著她的耳珠子,附在她的耳畔戲謔,“他好像也是z大,到了那邊至少也有個照應。”
一陣酥麻的感覺快速地流竄在全身,幾乎不著痕跡地從他的懷裏抽了出來,唇角的笑意如夢如幻,大學,一直都是她最向往的地方。那還是薛枚和季名堂還在的時候,她一直渴望著長大,一直渴望著考上外地的大學,然後離開那個整日吵鬧的家,可是,如今那個家卻早已經不存在了。
薛枚,季名堂,季名堂,薛枚……莫名地,她在心裏想起了這兩個人的名字,是她的至親,可是又是她最厭惡的人,她對薛枚的厭惡卻遠遠比不上薛枚對她的厭惡和恨意。
小賤人,我詛咒你,這輩子都得不到幸福。這是薛枚對她的恨意,一句話便可以看出。
在秦言希的眼裏,她沉默的時候,總是有一肚子的心事,可是她卻從來都不會說給任何人聽,就像他一樣,寧願讓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時候掩藏在心底最深處,也絕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窺探一眼。
“好,去吧!”季夏淡淡地應了下來,自從那一次之後,她再也沒有去過夜未央,也再沒有見過風子熙,他們就像是突然從她的生命裏消失了一樣,她有時間的時候總會去李一燕家裏看安安和樂樂,也會幫著李一燕唯一的女兒江雪補習功課,不過是比她低一屆,但是成績卻遠遠不如她的。
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偶爾側過臉看一眼全神貫注開車的男子,半開著的車窗戶有風呼呼地灌進來,貼著她的耳際向後掠去。
這幾天平靜的生活讓季夏總感覺,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陽光燦爛,歲月靜好。
站在舞台上唱歌的女子依舊是白小單,與平日裏不同的是,今晚上她穿的是一件豔紅色的長裙,露出消瘦白皙的鎖骨,耳鬢邊別了一枚新鮮的玫瑰。她聽說白小單生活在單親家庭裏,母親辛苦地將她拉扯大,又聽說,她跟王子在一起之後,從來都不接受王子送給她的貴重的禮物,每一次她隻挑最廉價的……
關於這個女孩子的種種,季夏聽得很明白,無非就是想告訴所有人,她跟王子在一起不是因為他有錢有勢,而是因為她是真心愛他的。
“小家夥,別看了,再看她也沒你漂亮。”??耳邊響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嗓音。
季夏不由得微擰起眉心,側過臉,有些不解地睨了一眼秦言希,似乎他跟風子熙一樣也不喜歡這個叫白小單的女孩子。剛想說什麽的時候,又聽到他說道:“趕緊走吧!人都到齊了,可就等著咱們倆過去了。”
“秦少,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麽王子會喜歡白小單而放棄了路晚汀?”
季夏一直都很好奇,路晚汀那樣的女孩子就像是一朵靜靜綻放的睡蓮,即使她見了,都會忍不住地想要憐惜,可是王子卻狠狠地傷了她的心,寧願離開也不願意選擇繼續留下來。
“我又不是他。”秦言希斜斜地勾起唇角,忽又揚唇一笑,“你倒是替晚汀那丫頭打抱不平呢?”
“不過,我覺得一定會有比王子更好的男孩喜歡她,像她那樣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季夏微微一笑,也不去管秦言希臉上詫異的神色,大步朝著樓梯口走去。
秦言希站在原地望著漸漸遠去的背影,眼底深處一閃而逝的異樣,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身影已經消失在他的眼前。連忙小跑著追了上去,他差一點就忘記了,季夏對夜未央似乎比他還要熟悉。
如果早知道會在這裏遇上溫許年的話,季夏怎麽都不會跟這秦言希一起出現在包房裏,然後她看到溫許年的臉上有一絲的慘白,一雙幽深的眸子一直緊緊地盯著她,就像是要將她的靈魂看穿一樣。一個月前的季夏,一個月之後的季夏,幾乎是判若兩人,是她欺騙了他?還是他一直不願意麵對?
那一刻,季夏很想逃,可是她的雙腳就像是生了根一樣,一步都挪不開,任由秦言希輕輕地擁著她。
“小家夥,這是溫許年,以後很有可能就是你的學長了。”又淡淡地笑著說道,“許年,這是季夏,如果今年z大臨床醫學專業的錄取分數線不是高得離譜的話,她就會去你們學校。”
嘴角蠕動了一下,扯出一絲極淺的笑容,卻沒有最初的溫柔,“你好,溫許年。”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希望我們能成為校友。”溫許年在意識到自己不能任性的時候,朝著季夏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
短暫的寒暄,一個眼神,一句話。
包房裏不時轉動著的彩球,忽明忽暗的燈光將人的臉色映襯得撲朔、迷離。
季夏靜靜地坐在角落裏,眸光不知道落在那一處,安靜的模樣與眼前一切的場景那樣的格格不入,秦言希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就離開了包房,這包房裏的人她大多數都是見過的,隻是一點也不熟悉,那些人也都知道她跟秦少的關係,幾乎沒有人敢招惹她。
“季夏,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溫許年走到她的麵前,唇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眼底深處卻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麽,悲哀,憤怒,憂傷,痛苦,無奈……
“學長,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一直以為會是在九月份z大開學的時候。”季夏揚起,淺笑,不由得在心裏感歎,這個世界也太小了一些。
溫許年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側過臉靜靜地望著她,就像是最初遇見的時候那樣,笑容溫文如玉般,“季夏,你高考的分數是多少?”
“不是很多,不過報考z大的臨床醫學專業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那樣的自信,是與生俱來的。
她是c市文科的狀元,可是曆年來,z大的臨床醫學專業幾乎有全國最頂尖的專家和教授,那些想要從醫的學生都是爭先恐後地報考z大的這個專業,可是最後真正能夠留在那裏的人卻不是很多,每年隻招收一百個人,招生條件極為的苛刻,這也是當初她的班主任對她說那番話的原因。
“那提前祝賀你!”溫許年舉起酒杯,唇角漾出一抹清淺的笑容。
有他的驕傲和自尊,在那一條林蔭道上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女孩兒與眾不同,她的安靜,她的自信,她的驕傲……還有那一雙幽深卻又清澈的眸子。
季夏微抿著唇角,也端起了透明的玻璃高腳杯,暗紅色的**不安分地漾在了杯壁,然後又緩緩地落下來。她想解釋什麽,可是卻又覺得自己沒有那個資格去解釋,因為事實就是這樣,她是秦言希包養的女人,她住在秦言希的房子裏,她用的吃的話的全都是秦言希為她提供的。
“學長,對不起,我早就說過的,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玻璃杯輕輕地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她舉起高腳杯,一飲而盡。
回到c市的時候,溫許年一直都在想,也許他會在某個時間的某個地方遇見這個女孩兒,於是,他設想了很多個場景,每一個場景的第一句話,他都對著鏡子練了很多遍。
“hi,真的是你!我還是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這樣的表情是意想不到的,是一個驚喜。
“季夏,我們算不算是很有緣分?竟然這樣都能碰到。”這樣的心情是竊喜的,看著她同樣驚訝而又欣喜的樣子。
“季夏,你跟你的朋友一起嗎?”
“季夏,沒想到這麽熱的天你也出來逛街。”
……
想了很多,卻惟獨沒有想到會在夜未央見到她,沒有想過她被另一個男人擁在懷裏,一直都以為這個世界很大,兩個人想要遇見是那麽不容易的事情,可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這世界真小!小到他沒有做好再一次遇見她的準備,她就已經闖入了他的生活裏,臉上帶著一抹極淡的笑容。
“我跟言希哥是在同一個大院長大的,小時候總喜歡跟在他的身後,再大一些的時候,他家裏出了一些事。”溫許年淡淡地說著。
季夏剛想說什麽的時候,聽到門口處傳來的一陣噪雜聲,聞聲望過去,那一張精致卻又驕傲的容顏硬生生地闖入她的眼簾,還來不及清理自己的思緒,那個女子已經朝著她走過來,一雙好看的杏核眼瞪得大大的,憤怒,不甘,屈辱,悲哀……就那樣赫然地出現在那一雙清透的眸子裏。
“舒晴姐,你也來了。”溫許年在看到舒晴的時候,有些驚訝,卻也很開心。
下一刻的時候,卻聽到“啪”地一聲,舒晴幾乎是用盡了力氣一巴掌打在季夏的臉上,臉頰上頓時落下五個清晰的手指印,微微腫了起來,“小賤人,你真是不要臉,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身份,你配得上言希嗎?秦家的人會接受一個像你這樣不要臉的女孩子嗎?”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舒晴竟然會跟一個不起眼的女孩子這般計較。
季夏勾起唇角,呈現出最完美的弧度,那一抹笑容就好像是盛開在二月裏的花兒一樣,美豔的令人嫉妒,“舒小姐,我是不是應該覺得很榮幸?竟然能讓您如此大張旗鼓地教訓一番,不過,我是真心覺得你很可憐,得不到一個男人的愛,竟然可以這樣歹毒,如果你真的有本事的話,就應該去找秦言希,而不是在我麵前做一些隻有潑婦才會做的行為。”
“你!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可憐的那個人是你才對。”舒晴被氣得糊塗了,還從來都沒有誰敢這樣對她說話。
“是麽?我若是可憐的話,還會笑得這麽燦爛嗎?倒是你,不如現在就去照照鏡子,本來是一張很美的臉,可是現在猙獰的比魔鬼還要恐怖。”季夏的臉上依舊帶著一抹風輕雲淡的笑意,這點痛算的了什麽,比起薛枚對她的打罵,不過是一點毛毛小雨,隻是她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恨一個人。
舒晴張口結舌,氣得臉色一片慘白,揚起手又想要打她,卻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握住,緊接著一個冰冷如霜的聲音落下,“舒晴,你瘋夠了!”vc3y。
當秦言希聽人說舒晴在找季夏麻煩的時候,立刻從另一間包房趕了過來,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
“言希,你竟然為了一個素不相幹的女孩子教訓我?你別忘記了,在你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是誰陪你一起走過來的?”舒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突然想起有個朋友說的酒後笑話,當一個男人寵你的時候,你就是他手中的珍寶,連別人多看一眼他都不會願意,可是,當一個男人開始厭惡你的時候,你就連路邊的野草都不如……
那時候的舒晴一點都不相信,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在那個男人的心裏是最特別的,因為是她陪這個男人走過了最艱難的一段路,她從來都相信沒有人能夠取代她的地位。
秦言希微微一怔,那幾年的歲月對他來說,就是一場噩夢,一場讓他至今都不想再回憶的噩夢。
那一瞬間,季夏似乎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一抹深沉的痛意,卻轉瞬即逝,快得足以讓她以為是自己的眼花了,可是她卻看得那樣的真切。
那些與事情無關的人早就識趣地走開了,諾大的包房裏就隻剩下四個人,溫許年一直站在季夏的身邊,很安靜,靜的隻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我想舒小姐和秦少一定有話要說,學長,不如我們先出去吧!”說著,就拉著溫許年離開了包房,秦言希想說什麽,嘴角蠕動了一下,終究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走出夜未央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季夏沒有任何的停留,一直往前走,她記得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那個男人牽著她的手一直小跑著。前麵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個廣場,她想去那裏。
溫許年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隻以為她是因為傷心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他站在她的麵前的擋住了她的去路,靜靜地凝著她的低垂的眸子,“季夏,你真的喜歡他嗎?”
喜歡麽?季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抬起頭來,唇角揚起一絲極淺的笑容,娓娓道來:“一年前的時候,我母親殺死了我父親,她被警察帶走,我遇上他的時候,我的世界就隻剩下我自己一個人,他的車撞上我,其實應該也不算是他撞上我,是我自己暈倒的,低血糖,營養不足,第二天我醒過來的時候他送我去學校,然後給了我一張他的名片,他告訴我,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話,可打電話給她。那一天放學之後,我回到家,卻發現家門口已經貼了封條,你知道麽?我無處可去,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他說過的話,我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可是他卻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不管他對我怎麽樣,至少我不用受顛沛流離之苦,如果你真的想要聽我的答案,也許我是喜歡他的吧!可是,我知道自己跟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從來都沒有奢望過什麽,至於舒晴……”
季夏的嘴角勾出一抹譏誚,聲音陡然帶著一絲冷意,“她並不是秦言希什麽人,連女朋友都算不上,不是麽?”
溫許年突然覺得有些泄氣,不知道是對自己失望還是對自己的感覺失望,總之,那樣的感覺讓他很不好受,似有千萬斤重的大石頭壓在他的胸口,幾乎讓他有些喘不過起來。
“那你跟他是什麽關係?”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問出這樣一句話,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微微一怔,眼底深處緩緩生出一抹迷離之色,緊緊地抿著唇角,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問題。季夏靜靜地站在原地,低垂著的眉眼暗潮湧動。
“我也不知道。”良久,她才苦澀地笑了笑。
獨骨一著。“季夏,你以後會離開他嗎?”溫許年又問道,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分明是那樣的般配,可是他藏個一個小私心,不希望他們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