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抽絲之命
?古花第二天一早便到家裏來接她,上了保姆車,直往《折翼天使》的拍攝場地,今日創意師不在,全由攝影師操盤。
一聞到那抹陰惡的味道,她渾身就難受,陳意幫她上了妝,她喊陳意,“順便幫我噴點香水吧。”
陳意笑道,“喲,還知道要噴香水呢。”
她笑而不語。
雖然沒戴半生,但半生已修複,她仍是拿出最專注的態度麵對鏡頭,但攝影師卻一直不滿意。
“卡。”
“開始。
“卡。”
“開始。”
一個鏡頭來回折騰,她笑得臉部僵硬,一個早上過去了,連一個鏡頭都過不了,她開始懷疑她的狀態。
古花看不下去,上前與攝影師交涉,“蕭姐還有哪裏做得不好,你指出來,別動不動就卡,動不動就叫停啊。”
陳意捏捏她的肩膀,低聲道,“其實你拍得大部分都不錯,我雖不是專業的,但在瑞星幾年,也是懂的,你是不是得罪他了?在圈子裏,這種小鞋到處都是。”
古花在攝影師那頭討不到好,回到這邊一聽,眉毛立馬豎起來,“我說呢,原來還在計較昨天齊老公讓你休息一天的事情,這攝影師怎麽這麽小心眼……唔。”
她捂住古花的嘴巴,阻止她的口無遮攔,她心思也明白了,攝影師在借機給她難堪。
吃過午飯。
她休息了半個多小時,又再繼續拍攝,這次攝影師變本加厲,要求她快速走位,念台詞,她腦袋一晃。
“砰。”整個人摔到地上。
膝蓋磕破一陣皮,一陣發疼。
古花尖叫著將她扶起,用力瞪著攝影師,她站起來後,捏捏眉頭,忍著氣上前,強忍著攝影師身上那抹陰惡之氣,將他請到一旁,平靜地說道,“攝影師,我知我能力不強,你要是覺得我今日不行,那便放我回去,但你要是覺得可以,就別如此折騰,我一個新人,你跟我計較什麽是吧?”
攝影師冷笑,“我沒那麽多時間,但我也要對我的工作負責,你拍得不好自然得重新來過。”
“是的,重新來過,可我現在都摔了,你看還要繼續嗎?”膝蓋是要入鏡頭的,都摔出血絲了。
“繼續啊,這沒什麽。”攝影師無所謂地瞟了她膝蓋一眼,笑道。
“好。”她咬碎一口銀牙。
這次拍攝,依然折騰,她膝蓋草草地上了藥,又繼續拍,接著她又摔了三次左右,場上的人有些甚至臉帶不忍,但見攝影師沒說停,誰也沒有吭聲,古花跟陳意急得火燒眉頭,幾次說要給李緣打電話,都被她壓住了。
中途休息。
她揉著膝蓋走到洗手台旁給覃微父親打電話,覃微父親非常焦慮,說找到了古嶽的新把柄,但卻依然請不到律師。
她輕聲道,“覃叔,去找一個叫楊洋的律師。”
覃微的父親連連說是,便掛了電話,她洗了個手,抬眼看到鏡子裏的臉,下巴處竟然摔出了一塊淤青。
不由得有些惱怒。
她與李緣簽合同時,合同上就有一條:藝人必須愛護自己的身體,傷痕與惡心的胎記都必須去除。
洗手間旁邊有一間休息室,她路過那間休息室時聞到一抹極其難聞而又惡心的味道,休息室的門半開,她一眼便看到那個給她百般難堪的攝影師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根很長的卷煙,正吞雲霧裏地抽著,臉上無比暢快。
突的,那人頭一轉,正好看到她,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唇上還有半絲未吐出來的煙。
攝影師絲毫沒有被撞見吸□□的害怕。
她嚇得往後一退,強裝鎮定地朝拍攝場地走去,身後傳來腳步聲,正是攝影師的。
拍攝第八次開始,在古花與陳意擔憂的眼神下,三個小時後,《折翼天使》廣告拍攝完成。
“卡,很好。”
說罷,攝影師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陰測測地笑道,“表現不錯哦。”
她強忍著將攝影師推開的欲望,笑道,“您辛苦了。”
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幾番,古花收拾東西,喊她走了,她捏著手心,跟在古花的身後。
這時。
身後猛地發出尖叫聲,她一轉身便見攝影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片場上的人都驚嚇得直往後退。
渾濁哼道,“順勢收了他的殘魄。”
她瞪大眼睛喊道,“他的味道那麽難聞,收他有什麽用,再說,現在是白天。”
“他即使吸食□□,身份地位確實擺在那裏,我會助你的,你上前!”渾濁將她往前一推。
攝影師一倒地,那抹難聞的味道更濃,都快要淹沒她身上僅存的香水味了。
“快點!你磨蹭什麽!”渾濁再三催促,她才不情不願地攤開手心,渾濁撐著她的後背,手心發燙,半生雖不能用,卻已經不停往上竄,一拉一扯,手心愈發地燙。
那抹殘魄飛入她體內。
她渾身一震。
生氣立刻便被啃咬不少,她猛地跪倒在地上,古花扔了行李,將她扶起來焦急地問道,“蕭姐,你怎麽了?”
她意識模糊,渾濁撐著她半盞生氣,喊道,“回閣樓。”
她咬牙站起來,笑得慘白,“我暈血,古花,送我回家。”
此時整個拍攝場地除了尖叫聲還各種亂竄,好好的工作室死了人,這個人還是攝影師,有人報警有人去叫上級過來,亂成一鍋粥,沒人注意到她跪倒在地的事情。
古花毫不猶豫地將她帶離現場。
外頭還有些許陽光,投射在臉上,令她稍微舒服了點。
上了車,她便蜷縮到角落,撐著一點點理智跟陳意古花聊天,身邊的陰氣又重了許多,渾濁似乎在跟誰說話,她卻聽不見,那抹殘魄在體內十分不安分,甚至啃咬她的心髒。
她不由得有些怨渾濁,收這種殘魄做什麽。
古花咦了一聲,捏住鼻子道,“蕭姐,你身上怎麽會有剛才導演身上的那種味道?很難聞呢。”
陳意也點點頭。
她臉色刷白,用盡力氣將那殘魄推至手心。
回到閣樓,她爬進浴缸裏,渾濁還沒進來,秦瀧問道,“他人呢?你現在連臉都扭曲了,是不是殘魄在你身體裏?”
她點點頭,鼻息間有青綠草味令她清醒了許多。
小寶不敢上前,站在一旁大眼睛骨碌碌地轉著。
過了好一會,外頭青綠草震動了一下,連同閣樓也震動了,渾濁才跨步進來,神色帶著怒氣。
渾濁彎腰從她手心裏抽出半生,戴上,她兩眼一翻,便失去知覺,再次醒來是半個小時後,她仍躺在浴缸裏,生氣回複,臉上的半生已被取下,秦瀧盤腿抱著小寶,笑道,“醒啦?”
她點點頭,問道,“渾濁呢?”
“在外頭看青綠草,你今天收的那抹殘魄的魂魄跟上來了,渾濁不能動手殺他,便與他周旋,好不容易甩開他了,青綠草卻因那人帶來的濁氣被壓壞了。”
“我們這不是夾縫界嗎?他怎麽跟得上來?”
“你身上有他的殘魄啊,他食毒,連陰差都不要他,死後他便是孤魂野鬼了,那抹濁氣一靠近閣樓上空,直接就傷了青綠草,渾濁氣得要死。”
她反身躺回浴缸裏,低頭不語。
渾濁這可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那殘魄可抵三百條殘魄呢。”秦瀧擺動袖袍,小寶便落入浴缸裏,笑眯眯地抱住她。
她抱住小寶圓滾的身子,看著秦瀧,“這麽多?”
秦瀧嘖笑道,“不知富貴險中求嗎?否則以渾濁那自私性子,真會要那抹殘魄呀。”
渾濁進門,哼道,“淩晨一點,在東籬郊區有人死亡,準備一下。”
她嗯了一聲,問道,“怎麽死?”
渾濁瞪了她一眼,不願回答,她繼而說道,“你之前不是答應過我,會告訴我,他們是如何死的嗎?”
渾濁冷笑,“為情所困。”
她呼吸一口氣,將半生取出,戴上,疼得她喘不過氣來,當半生全數鑲入肉裏,霎時掉出一塊血淋淋的皮肉,上頭還有一小塊淤青,想是今天摔的那塊地方。
小寶伸出白嫩的手要捏,被她搶過來,扔到屋外。
小寶眨巴著眼睛,水潤潤地道,“媽媽,那是你的肉,我幫你收藏起來嘛。”
她聽得一陣惡心,捏了把小寶的臉硬聲道,“不許藏。”
秦瀧也戴好了次品半生,一身錦袍衣袂飄飄,小寶咻地飛上秦瀧的後背貼著,隻露一雙大眼睛。
渾濁喊道,“走了。”
她與秦瀧一同出門,百鬼聞聲而來,陰氣劈裏啪啦地上前,不停地撞擊著她,她死死咬著下唇,半生在臉上瘋狂地燒起來,手心鬼火跳得飛快,她瞪大眼睛,總算看清了那些百鬼的真麵目。
全是一群有著獠牙的青麵鬼,唯獨不同的便是體積不同,有的確實大得橫跨山溝,有得籠罩住整個房子,跟房子一般大。
稍微一動,地麵便是一震。
秦瀧哼了一聲,道,“收!”
數百條青麵鬼便化身黑線咻地一聲飛進他手中,小寶被那些陰氣震得摔在地上,嘴巴一扁,委屈的喊道,“爸爸。”
秦瀧忍笑著一把撈起小寶,讓它再次貼上後背。
秦瀧所到之處,孤魂野鬼便讓開一條路,所到哪裏,這群野鬼便讓到哪裏,一條陰氣重重的陰鬼之路竟然通暢無比。
她帶著半生如同陪著帝王似的,跟在秦瀧來到東籬郊區,郊區別墅的上空盤踞著一團黑氣,籠罩成一團。
別墅樓下停著一輛蘭博基尼的跑車,樓上的窗戶打開,一抹人影站在上頭,毫不遲疑地往下墜落。
一時間腦漿四溢,那抹人影摔在蘭博基尼的車頂上,鮮血染紅黃色的車頂,如顏料一般。
“放出鬼火。”
她撇過臉,不敢看向車頂上破碎的身體,將鬼火燒至二十分,全副精力放在那抹人影上,手心翻外,對著那人影的天靈蓋,用力地往回拉。
屏住呼吸之時,一條黑線被扯出來,直往她手心飛來。
這時,樓上傳來喊叫聲。
“老天,她死了,明,她跳樓了怎麽辦啊?”
那半空的魂魄顫抖了一下,黑線在半空跟著停頓了一下,渾濁大聲喊道,“快用力,別讓她跑了!”
她咬緊牙,再次施力,那殘魄遲遲不肯飛來,不停地往後退,像是要回到那魂魄的身上。
她扯得滿頭是汗,眼瞳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