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永珅
一秒記住,
短暫的幾日養病休憩。慧珠再次重掌宮務的日子可謂是平靜無波,除了每隔幾日要差了人過問年氏的病情,再送些用得上的物什過去,一切皆與以往一般無二,平靜得如一灘死水激不起一絲漣漪。
相較於京城兩處後宮的風平浪靜,朝堂上卻掀起了層層波瀾。
一則,年氏母子逐出皇宮以及貶束年羹堯的大片呼聲,被胤禛一命駁回,並為了顯示他對年家一門的看重,於後宮內每日過問年氏母子的日常生活,且時不時前去看望纏綿病榻的年氏;於朝野外賞賜各種奇寶珍玩、珍饈美味至西安予年羹堯。如是三番,年家不祥的流言徹底擊破,讚美之詞溢於朝堂內外,胤禛、年羹堯君臣二人更是被讚譽為千古年前的賢君名臣;一時間好評如潮,年家一門風頭至極,滿朝文武無一人能與之比肩。
一則,流言風暴下朝廷聚變勢力重新劃分,胤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擊皇八弟胤禩一黨。是月二十日,重辦胤禩一黨主要勢力,將其下七十、馬爾齊哈、常明等皆夤緣妄亂之人革職發配。如此胤禩朝中勢力直下劇減,已再無掀波倒浪之能。
轉眼間。“惡五”似靜非平的渡過,便到了炎暑流金的六月徂暑天;此時節日長人倦,食無胃口。一日晌午未食,慧珠就寬了外裳,單著裏衣敞戶而歇,聽著不知疲倦的知了啾啾鳴聲,打起了睡盹。
不知睡地幾沉,正有些頭欲昏昏時,屋外驟然想起的嘈雜聲擾了睡眠。慧珠懨懨的翻個身子,費力的掀了半搭兒眼皮子,眯眼一看,幾戶正對的後院一棵石榴樹,樹枝上火紅點綴,紅得新顏的石榴兒花瑰麗綻放,實屬一副水彩顏料圖;但看在慧珠眼裏卻是夏日炎熱之景,她不怠的又闔上了雙眼。
再次睡下不免半夢半醒,忽聽窸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未幾片刻就聽見有人說道:“她睡了多久,可是又沒食晌午?”
素心忙抬眼覷了下胤禛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回道:“這月大半月來,主子身子漸寬,又逢日子酷熱,便大不想食,所以才……”胤禛也不耐聽完,隨手揮退道:“朕也沒食晚膳,你讓廚房多備樣熱鴨湯和午膳過來……唔,就在前院的簷下擺桌。”素心領話退下。
須臾半刻。屋室裏又靜了下來。慧珠卻再也睡不下去,揉了揉惺忪的眼眸,睜眼第一句便是問道:“皇上,大熱天的又要食肉湯?”軟綿綿的嗓音帶著初醒的慵懶,再配上不覺自含三分的嗔怨,別有一番嫵媚風流蘊斂其中。
胤禛稍顯清冷的目光不禁有些灼灼其華,口吻卻依如平常道:“暑日汗多傷陽,津失傷陰,需得熱湯蓄養,豈可如你一般,日日把冰粥當飯食。”話一停,挑剔的眼光在慧珠身上上下打量了幾眼,撇嘴說道:“收拾好了,就出來。”說罷,轉身出了內室。
慧珠心裏不忿嘀咕幾句,倒也認命的喚了小娟、玉姚二人進屋服侍起身,臨出房門時,想起上月埋在後院的梅子酒正好熟了,又讓玉姚找了粗使宮人開了封口送到食桌上。
一時,午膳將闌,慧珠又斟了一杯梅子酒與胤禛吃。而後說道:“上前日,皇後娘娘差人來過,說是永珅病重看著不好,三阿哥又被您去了差事心情許是不好,這也沒太注意到鍾氏母子。”說到這,慧珠不由想起這月初,胤禛突然罷免弘時所有的差事,怕是與上月重責胤禩有關。
胤禛接過酒杯,吃酒不答,後卻見慧珠眉目間流露出思索的神色,目光深幽的望著樹蔭下班班痕跡,波瀾不驚道:“你和皇後都來請求,朕也不管你們是真心或是假意,那就給弘時一個機會,若是他還不知懸崖勒馬,朕也無法再念及父子之情。”
話裏的冷絕聽得慧珠心頭倏地一跳,她實屬不明,弘時究竟是如何寒了胤禛的心,即使年氏落水一事與李氏母子有關,可她實難相信胤禛對上月的風暴無推波助瀾之疑,那為何這會又對弘時如此嚴苛?甚至還放了狠話!
慧珠漾著手裏黃澄澄的梅子酒,正有些晃神的想著,隻聽胤禛又道:“過了朕允許的度,即使是親子,也是一樣!”話落,白玉酒杯“嘭——”地一聲重擱上食幾,激漾了酒水四濺,刹那間,酸甜醇厚的酒香彌漫開來。
胤禛冷然回絕。慧珠也未再出言相勸,心想永珅病重說不定是李氏母子使得法子,畢竟對於唯一的皇孫,按常理來說都應有十分重視,而李氏母子不過是拿永珅向胤禛打了張親情牌罷了。同時,她已向胤禛提了此事,也算盡了烏喇那拉氏交予下的話,便無需自找胤禛不快。
雖是如此,但明麵上的過場還是得走上一番。於是過了兩日,慧珠遣了一位常駐圓明園擅長小兒疾病的太醫回了紫禁城,並收拾了上好的藥材送回宮賞予鍾氏母子。如此,這件事在慧珠這兒也就揭過不再提及。
不想就在慧珠漸忘此事的十幾日後,永珅一事卻生添變故。
這日上午眾妃省過晨安,慧珠留了耿氏在院子裏說話。正說著,小然子拿了明細過來稟話道:“主子,牡丹亭設宴的事奴才已打點妥當,這裏記載了相關事宜,您看看可有哪些不足之處,奴才這就去重新打點。”慧珠隨意的翻看了下,大致差不多,且又不是什麽大事,便打發了小然子一命處理。
一旁耿氏細聽著,待慧珠交代清楚了。方不解的問道:“娘娘您這是?”慧珠對上耿氏迷惑的眼光,打著團扇道:“昨日太醫向本宮回稟了年妃的情況,說她再養上三五日就可出病。便想著年妃落水的事,本宮怎麽說也虧欠一些情麵,這便決定在她病愈的當天設宴牡丹亭,一來慶祝年妃康泰,二來這眾姐妹也可以一起聚聚。”
耿氏了然的點頭,誇了幾句慧珠想得周到的話,又就著年氏養病的事兒說道:“現在都七月間,年妃娘娘自初五那日落水後,這病情反反複複竟將小小的風寒之症給拖了二月。實在是……”說著,一麵打著團扇一麵惋惜的搖頭,好一會兒,不知想起何事,往幾上湊前了身子,聲音低了幾分道:“娘娘也是知道年妃娘娘和寧嬪好得就像一個人似的,就是兩年前分宮室的時候,寧嬪更是放棄了一宮主位的份例,去了翊坤宮的後院正殿住,便可見一般。”
一語畢,見慧珠搖著扇子側耳聽著,於是接著說道:“可是自八阿哥被寧嬪代為撫養後,她們的關係可不似從前了。盡管每日寧嬪都帶著八阿哥去看年妃娘娘,可年妃娘娘卻是不領情,直接讓寧嬪在榻前跪了一個時辰,後麵才說忘了讓人起來。”頓了頓,耿氏好似一副理解的模樣歎道:“也是,八阿哥當著年妃娘娘的麵喚寧嬪為額娘,年妃娘娘不解氣的說上幾句也是平常……隻是反把自個兒給氣著了,咳嗽了幾聲,竟咳出了血來。”
慧珠一麵聽著,至耿氏說完,抬首一眼就見耿氏眼裏閃過一抹嘲諷的快光,不由細想這番話來,的確有些諷刺,十來年的綁成一團,卻在孩子利益麵前,毫不猶豫的撕破臉來。說起來,也確實不能怪年氏,年氏四個孩子如今隻剩下一個,福惠自生下來武氏就在旁寵著他,現在年氏臥病不起,福惠自是與武氏更親昵些,年氏眼紅也屬正常。
二人一時語休,各自心下唏噓不已,卻忽聞外間腳步聲極重的想起,正要喝問了來人。就見竹簾子一掀,去而複返的小然子一臉掩不住的驚訝神情,慌慌張張的跑到跟前急道:“主子,宮裏傳來噩耗了,皇長孫永珅猝死!”
聞言,二人俱都大驚,慧珠猛地從涼炕上站起,呢呢不信道:“永珅真的病重,原來他真的是病重……”耿氏堪堪回過味兒,不禁重複道:“居然是皇長孫……永珅猝死了……”
慧珠從耿氏口裏再次聽見“永珅”二字,心底掠過一片驚然,目光有些渙散的看向小然子,哆嗦著嘴唇道:“皇上……他可知道了皇長孫永珅他……他……”話道一半,卻難以再言。小然子一急,忙接口道:“皇長孫猝死的事,萬歲爺還不知道,奴才是半路上遇見傳信的人,這才急忙回來稟得主子。”
慧珠耳裏嗡嗡作響,那日她將永珅病重一事隻當兒戲來看的想法,不斷地在她腦海裏響遍,她卻隻能呆呆的站在原地,吞咽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
過了多久,許是片刻,許是更久,慧珠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道:“既然皇上還不知道,本宮親自去給皇上說。”說完,也未顧得上耿氏奇怪的目光,帶著小然子匆匆尋了胤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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