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關門聲更大了。

趙氏連忙攔住,雖說這種情況在她的預料之內,但是真的發生了還是覺得絕望。

她現在必須努替一家人想想落腳的地方,否則接下來他們一家要去哪裏呢?

身上最後的錢已經全都花完了。

還不等趙氏再開口,一旁的林時謹有點暴躁罵道:“趙來!給我滾出來!當初求到我麵前你是怎麽說的,現在竟然避而不見!心不細我讓你在這裏混不下去!”

那仆人冷笑了一聲解釋:“林老爺,別再敲了,否則山高皇帝遠,誰混不下去還說不準呢。”

這一番話說得林時謹啞口無言,卻不肯落了自己的麵子,隻對趙氏說:“早就跟你說了,雪中送炭的人少得很,你還不信!現在好了,丟了一次人才肯放棄!”

趙氏被說得臉色有點難看,她目露懇求:“小哥,你行行好。我們一家人走了這麽遠的路才來到這個地方,能麻煩您跟趙來再求求情,就說咱們家真的走投無路了,當初給他的那一百兩,哪怕隻還給我五十兩……不,二十兩也行啊。”

趙氏的話說完,從裏麵出來一個年紀大點的男子,他歎了口氣道:“夫人,我跟你說實話吧。您一家在京城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上頭已經說了不許我們家收留,若是真收留了你們,我們老爺恐怕也得遭殃。”

林家一行人陷入長久的沉默。

二伯林滿皺了皺眉頭,神情絕望,“大哥大嫂,算了,走吧。”

林玉也覺得未來黑暗,不過,日子還得過。她緩步走到趙氏身邊,低聲說:“來的路上,我看見城外有一個城隍廟,天黑了,我們先去將就一晚吧。”

趙氏恍然回神,“對、對,先找個地方住下來。”

城外的城隍廟破舊不堪,四麵漏風。

不過,好歹是有能過夜的地方,挑了個還算完好的屋子,一群人蜂擁而入。

一家人的肚子餓得咕嚕響,原本以為到了梁城好歹能吃上一頓飯,沒想到連門都進不去。

趙氏嗚嗚咽咽的看著林時謹:“老爺,怎麽辦啊,在這樣下去,咱們一家就真的不被凍死也要被餓死了。”

林時謹閉上眼睛縮在角落裏:“別哭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我林時謹還能被餓死不成!”

林玉不想理會爹娘的爭吵,抱著林漾睡覺。

“阿姐,我……好餓。”

林玉眼眶濕潤,“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要是春天,她或許還能在荒郊野外看看能不能挖到什麽野菜。

但是現在冬天,卻真真是一點活路也沒有了。

當天夜裏,林漾又發燒了。

伴隨著發燒的,還有一陣陣咳嗽。

“怎麽這麽燙?”趙氏聽見動靜,過來摸了摸林漾的額頭。

林玉將神仙給的衣服披在林漾身上,用布巾給她降溫,無措道:“為什麽又發燒了?”

趙氏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安慰到自己這個女兒。

林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她緊緊握著手鐲,對趙氏說:“娘,你在這裏照顧小妹,我……我再去求求神仙,神仙一定能救小妹!”

說罷,也不管趙氏怎麽想,麻木的朝外麵走去。

寒風凜冽,林玉穿著單薄的衣裳跪在城隍廟的主殿。這裏更加破舊,甚至連城隍的神像都已經風化腐朽。

她哆哆嗦嗦地跪在神像前,一遍又一遍的跪拜:“求求神仙顯靈,救救小妹!求求神仙顯靈,救救小妹……”

眼前似乎開始天旋地轉,但是一想到虛弱的林漾,林玉一咬牙,在臉上用力拍了拍:“漾兒……漾兒還在等我!”

另一邊,裴鄞坐在沙發上,牆上的掛鍾馬上就要指向十二點。

今日他想了一整天,安南府的確就在丘市,但是……那附近基本上都是商業化的商鋪,會有人大晚上的住在這裏?住在這裏的人,會窮到那種地步?

還有他的衣服,他今天找了一遍,發現自己的衣服的確消失了。

小侄子今天過來找他,也問他的那件衣服放哪裏,他還偷偷藏了兩顆糖在裏麵呢。

後來他仔細回想,發覺似乎是在自己說出“送”這個字的時候,衣服就消失了。

視線落在茶幾上,那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個小藥箱。

白天經過藥店,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等回過神來時,這些東西已經付完款。

十二點整。

“求求神仙顯靈,救救小妹!”

裴鄞抬眸,手指摸索著手腕上的古鐲:“你妹妹好點兒了嗎?”

對麵的聲音停頓了一秒鍾,隨後又激烈的響起:“神仙!神仙你救救我妹妹吧!隻要你救救漾兒,林玉願意給您當牛做馬償還恩情。”

聲音是個年前女孩兒的聲音,隻是說話古裏古怪的,裴鄞無奈扶額:“我不是神仙。”

“不,您就是神仙,如果不是神仙,怎麽能把衣服憑空送給我?”

果然,衣服還真是到了這女孩兒手裏。

活了二十幾年,還是頭一次碰見這麽詭異的事情。裴鄞伸手去碰桌子上的藥,心念一動,桌子上的兩盒藥全都消失不見。

而另一邊,出現了輕微的盒子落地聲音。

林玉連忙去拿,這回的東西更加奇怪,“神仙……這是什麽東西?”

“藥啊,你沒見過?”

“這是什麽藥?要怎麽用?幾碗水熬成幾碗水?”

“上麵有說明書。”

“說明書是什麽?神仙,這些字是仙界的字嗎?看起來好奇怪,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

裴鄞忽然覺得這場談話很有可能即將遠遠超出他的認知範圍,看了眼時間,先描述了各類藥品的使用方法。

最後問:“你是什麽朝代的人?”

“朝代?”對麵的女兒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說,“燕朝。”

燕朝?

手鐲再次歸於寂靜。

裴鄞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他靠在沙發上,努力平複自己起伏的心緒。

燕朝,距離現在可是足足相隔了一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