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
一直沉默不語的唐慕清站起身,麵向此前徐安在書房牆上留下的“脈絡圖”,沉聲開口道:“根據我們已知的線索,禦史案的起因在於十幾年的通敵案,兩案是可以並案的。”
“先有李放被構陷一案,後才有掩飾真相的禦史案發生,兩案的主謀是同一人。按理說,我們要破案,理清其中的所有脈絡,唯有從當年的通敵案查起。但其實也不用那麽麻煩,因為孫大夫經過長達十餘年的明察暗訪,已經查清了主謀是誰!並將有關的證據,藏在一個密盒之中。”
“我們隻需打開那個密盒,一切真相自然浮出水麵。換言之,相對於幕後主謀來說,目前對他威脅最大的,就是孫大夫的那個密盒!”
“那麽,密盒現在在我們手中,誰想搶走它,誰就應該是整起事件的始作俑者,幕後主腦!”
“本該鎮守漠北的狼衛,突兀出現在京城,並出手襲擊了我們,試圖搶奪密盒。在這種情況下,你說...誰的嫌疑最大?”
“誰能調動漠北狼軍?狼群...豈非隻聽命於狼王?漠北王的嫌隙,你信也有,不信也有,這點毋容置疑!”
她說到最後,有意無意地扭頭看向楊宣。
楊宣臉色巨變,幡然語塞。
沉吟了片刻後,這才說道:“好!末將並不否定唐中丞的懷疑,但大人自己也說過,查案講究的是證據!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大人可以懷疑,但末將也可以拒絕相信!”
“漠北王英武蓋世,對朝廷忠心耿耿,受燕雲兩地百姓愛戴,又豈會是人麵獸心,殘殺台府與構陷李將軍的主謀?”
“此事,末將縱然身死,也不會相信!”
無可厚非!
漠北王蕭爾沁的事跡,乃為傳奇!
從當年的大漠殲擊戰中“收獲”狼群,到後來的燕州保衛戰中“與狼同戰”,這位堂堂的二皇子殿下都盡顯大將之風。
不僅將燕雲要塞鎮守得固若金湯,且處事嚴明磊落,待人寬厚仁義,頗受當地百姓愛戴,擁有“賢王”的美譽。
像他這樣的人,又怎會是表裏不一,人麵獸心之人?
他若是真是那樣的人,皇帝豈會毫不知情?
又怎會破格將“天策上將”之名,賜予他?
再者,他有何動機去針對禦史台?
蕭爾沁的事跡,在大乾軍中廣為流傳。
行伍從軍之人,最重忠誠與熱血。
蕭爾沁不無英武,素來受人推崇,被無數一線將士封為“偶像”,在軍中極有威望。
楊宣,無疑就是蕭爾沁的忠實粉絲之一。
此番,要讓他相信自己崇拜的對象是個殺人凶手,他是一百萬個不願意。
但也正如他自己所說,查案需要實證,如果有實證表明蕭爾沁就是主謀,又豈容他說不信?
徐安輕歎一聲,伸手拍了拍楊宣的肩膀,道:“見仁,你稍安勿躁!唐中丞的懷疑,確有合理之處。不管你相信與否,從狼衛身份確認的那一刻開始,二殿下就已成了整個案件最完美的嫌疑人!”
楊宣驚道:“為何?”
“因為...他完美契合了幕後主謀的身份特征!根據我們之前的認定,主謀的身份特征有兩點,第一,他是位高權重的朝廷重臣,皇族中人,與先太子的關係要好。第二,他手下有藩兵,乃是一個封地親王!”
徐安正色道:“二殿下乃是漠北王,領地燕雲九州,掌兵四十萬。且,與先太子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弟,關係自不必說!再者,襲擊我們的狼衛首領在臨死前已經承認,孫大夫是他們所殺。而能使動狼衛之人,除了二殿下...恐怕連陛下都做不到!畢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在前線,本部主將的指令,比天子的聖旨還有用!狼衛千裏赴京搶奪密盒,二殿下如何擺脫嫌疑?”
楊宣愕然,沉默了半分後,卻道:“那又怎樣?符合這兩個身份特征之人,京都之中大有人在。未就藩的七大皇子,也有潛在的嫌疑。不是嗎?而...大人口中所說的狼衛,其實並不嚴謹!”
“狼衛手上有獸齒印,此乃滿朝皆知之事。不能是幕後之人故意偽裝成狼衛,企圖陷害二殿下嗎?”
言語之間,楊宣卻是在極力為蕭爾沁身上的嫌疑辯解。
徐安笑了笑,歎道:“不錯!二殿下確實有被構陷的可能!但那名狼衛首領死前還透露了一點,他與宣威侯唐敖乃是舊識,兩人之間有過命的交集。唐侯爺若能證明此人狼衛的身份,那二殿下的嫌疑就無法洗清!”
楊宣執拗道:“那也不可能!如你所說,那二殿下覆滅禦史台的動機是什麽?他十五歲就藩,一向很少回京,他因何殺人?”
這話說完,徐安未及回應。
唐慕清就轉身道:“因為他要奪權!”
楊宣朝她看過去一眼,詫異道:“奪權?”
唐慕清肅然之色:“對!太祖皇帝有遺訓,但凡後世君王,務必將自己最得意的皇子派往漠北駐守,肩負皇子守國門的重任!也就是說,其實陛下心目中最滿意的兒子,是二殿下!就連先太子蕭爾康也比不上!”
“這本是先祖的遺訓,無可厚非!但站在二殿下的角度,他既為天之驕子,就理當坐鎮京都,日後執掌天下,何至於要趕赴漠北與那些粗鄙的蠻族人周旋?先太子比他稍遜一籌,卻為何能位列儲君?是你,你服不服?”
“或許...早在二殿下就藩當年,就已經有了奪權之心!覆滅禦史台,不過是他周祥謀劃的重要一步。”
楊宣難以置信,嚴肅道:“唐中丞說話得負責任,二殿下絕非是有此等異心之人!即便真的有,剛才大人自己也已經說了,通敵案和禦史案的主謀是同一人!但十幾年前,李將軍案發時,二殿下才剛成年,並未就藩掌權!他哪來的能力構陷李將軍?”
“還有,二殿下多年未回京城,他如何在杏園地下建造殺手的基地?”
這個問題,不必唐慕清回答。
一旁的徐安已然開口接話道:“要解釋這兩個問題,其實並不難。如果...構陷李放的幫凶,是駱家與長公主的話。那麽,一切疑團就可以清楚解開。”
楊宣皺眉道:“徐大人這話什麽意思?你不是說過駱家與長公主是被構陷的嗎?因何又說他們是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