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
徐安並不感意外,也並未出手阻止那人的自戕。
隻因唐慕清的那一刀已然斷了那人的生機,縱然華佗在世,亦無法保住此人性命。
他此番自主加速死亡,或許是不願再回答任何問題,乃意料之中。
而徐安不必再問,在那人承認他們就是屠殺台府的凶手之時,主謀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唐慕清陰沉著臉,起身當眾道:“都聽好了!所有人不得揭開這些殺手的麵紗,也不得私自暗查他們的身份。找一處山穀將他們的屍身掩埋,不立墳頭,不設墓碑。”
“事後,本官自會有奏折上呈朝廷。有違此令者,立斬不饒!”
說完,也不多廢話,回身找來一匹馬,快速回城而去。
對此。
徐安並沒有表示異議,默許了她這一決定,隨後也快馬回城。
唐慕清如此做的緣由,不外有一。
這群殺手顯然是邊關前線的將士所扮,且足以證實是出自燕雲九州的漠北軍,其中的頭領似乎與唐家有著莫大的關聯。
而這些邊關將士雖參與禦史案,覆滅了整個台府,罪責深重,但曾經也是為國征戰的忠勇將士,為朝廷萬民流過血,灑過汗。
即使一朝變節,成了殺人凶手,也不可能完全磨滅他們曾經立下的功績。
於情,殺手頭領隱晦地指出,曾對唐敖有某種救命之恩,唐慕清身為人女,自然有替父報答的心思。
因此,下令嚴守這些將士的真實身份,為他們保留最後的榮譽,不見奇怪。
於理,律法不外乎人情。
這些殺人作惡,如今已伏誅身死,算是罪有應得,還清了自身的罪孽。
又何必做無辜的牽連?
要知道,這裏可是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刑罰嚴苛,有誅連之刑。
一人犯罪,有可能全家都得遭殃。
一旦這些將士的身份被呈報,按照大乾律例,他們的家人必遭連坐處死,亦或貶黜為奴,受盡淩辱。
唐慕清下令不得外傳,便是要保住這些人的家室,免除連坐之責。
守住這些人的身份,就是保住他們家人的性命,無可厚非。
徐安自然是明白了這點用意,這才會默許唐慕清此番有些徇私的行為。
但要是在文明的現代社會,沒了連坐之刑,以徐sir的剛正之風,必不會替他們隱瞞!
再者,這些人乃是受命而來,充其量也隻是幫凶。
真正不可饒恕的,應該是幕後主謀。
回到杏園的書房。
唐慕清滿腹心事,坐著發呆,默而不語。
徐安在她對麵坐下,遲疑了半分後,剛想開口說些什麽。
卻被隨後進來的龐奇與楊宣打斷,道:“大人,密盒已安置好,李琪也已在偏廳等候。是不是立刻讓李琪來見,著手開啟孫大夫的密盒?”
徐安想了想,卻擺手道:“不急!事到如今,可能不必開啟密盒,幕後主謀也已經浮現。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何為漠北狼軍!”
“不知,唐中丞可否告知?”
唐慕清抬眼,張口欲言。
一旁的楊宣聽此,卻迅速接話道:“大人對漠北軍感興趣?末將倒是知道一點。”
徐安扭頭看向他,微訝道:“哦?那你說。”
楊宣微笑著,清了清嗓子,道:“末將調回京都出任禁衛之前,隸屬西北軍所部,駐地毗鄰漠北,倒是聽說了這支虎狼之師的種種事跡。而說到這個軍團,便不得不提起他們的狼王,也是當朝二殿下蕭爾沁了。”
“二殿下既是漠北燕雲九州的王,也是漠北軍的主將,負責拱衛北境穩固。而二殿下的親衛團中,每一名兵卒的手臂上都有一個獸齒印。大人可知為何?”
徐安道:“你擇其重點說明!”
“是!整個漠北幅員遼闊,但大部分是荒原沙漠,物資匱乏。當中遊弋著由數十個蠻夷部落組成的強大勢力,以燕雲九州為界,與我大乾朝隔著黃沙相望。因領地貧瘠,蠻族時常襲擾邊境掠奪,兩邦恩怨由來已久。”
楊宣緩緩道:“蠻族勢大,且好勇鬥狠,戰力不俗。太祖皇帝立國後,深感為患,一直在燕雲之地部署重兵,並留下遺訓。要求後世的皇子皇孫必須親守燕雲要塞,以彰顯朝廷攘外之心,阻止蠻族大舉南下。”
“到了陛下這一代,二殿下身居此任。十五歲成人禮後,便赴任就藩,肩負阻擋蠻夷之責。但,當年初到北境的二殿下,年輕氣盛,試圖主動出擊,一舉殲滅整個蠻族,一戰而永逸。於是,便集齊了三十萬精銳之師,直撲蠻族腹地。”
“一開始,二殿下倒是勢如破竹,將蠻族軍打得節節敗退。不過,隨著大軍的深入,補給漸漸乏力,加上對大漠地形與氣候的陌生,勝利的天枰開始傾斜。蠻族軍蓄謀反攻,三戰之後,我朝主力軍被分隔衝散。”
“二殿下在親衛團的護力下,雖不至於被蠻族擒獲,但迷失在了茫茫大漠之中。”
徐安皺眉,道:“後來呢?”
楊宣臉上露出一抹熱血憧憬之情,接道:“後來,在大漠流浪了半月後,親衛團攜帶的物資告急,已然不足以維持生機。偏偏在這個危急的關頭,又正好遇上了蠻族軍的圍剿隊伍。二殿下自感已無生路,隻歎自己年輕氣盛,致使三十大軍葬身荒漠。”
“便下令八百親衛團吃光剩餘的物資輜重,破釜沉舟,與蠻族決一死戰,不留後路。那一戰,血染黃沙,山河泣淚!二殿下竟以區區八百人的隊伍,對抗蠻族三千大軍,鏖戰三日三夜而不倒,殺敵千餘人!八百將士死傷慘重,但由始至終無一人退縮,無一人俯首,無一人灑淚。”
“奈何,終究是寡不敵眾。就在親衛團即將徹底潰敗之時,二殿下雖已抱著必死的決心,但站在親衛團的角度,未到最後一刻,都不能讓主將先死!繼而,親衛團統領陳烈強行打暈了二殿下,並帶他拚死突圍,遠逃而去。”
“或許是老天有眼,親衛團突圍的間隙,大漠突起沙塵暴,大大阻撓了蠻族軍的圍殺。二殿下得以暫時逃脫,並躲入一處綠洲中躲避。也正是在那裏,二殿下後來便有了狼王之名,並迅速成長為一代將才!”
“大人,漠北軍之所以有“狼軍”之稱,並非簡單意指他們戰力非凡,而是...他們真的有一支所向披靡的狼群為伴!而你肯定會好奇,二殿下是如何成為狼王的,人與狼又是如何協同作戰...”
楊宣越說越有興致,宛如自己當時就身在現場,滿腔熱血的模樣。
卻被徐安打斷道:“等等!你剛才說當年二殿下的親衛團統領叫什麽?”
楊宣答道:“陳烈!”
“陳烈?這個名字聽起來怎麽那麽耳熟?”
徐安默念著。
唐慕清這時插嘴道:“肯定耳熟,因為你可能還見過他!還記得吾父帶兵突襲兵部與皇城司之時,膽敢抗旨並辱罵陛下的那位兵部侍郎嗎?他就是陳烈!”
聞言。
徐安猛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