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一震。

不得不說的是,唐中丞河東獅吼的本事,絲毫不亞於徐sir家裏的那位。

如此爆喝,不僅讓徐安猛然驚呆,就連身前不遠處正在砸牆的便裝禁衛也為之一愣,而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慕清身上。

空氣似乎變得安靜,無聲之間仿佛有一段潛台詞飄過:嗯?密盒挖到了,唐中丞的反應卻為何如此劇烈?徐監察有說過她胸大無腦嗎?

即便有說過,好像也沒說錯的。除了“無腦”有待商榷之外,唐中丞確實是大啊...

於是,徐sir還沒來得及尷尬,唐慕清自己就先尷尬了起來,臉紅不已。

古代女子講究一個溫婉,賢善淑和,動靜有度。

而此時她這麽狂放地怒吼,顯然與“淑女溫賢”相悖逆。

雖說唐中丞巾幗不讓須眉,從未將自己當成淑女來看待,但形象還是要顧及的。

被全場人詫異的目光看著,不免讓他有些羞愧,難以下台。

下一秒便猶如觸了高壓電般背過身去,俏臉陰晴不定,忍不住撕扯著衣襟。

心中羞憤地想到:完了,我怎麽這麽衝動...即便是徐安那廝存心要讓我做無用功,我要發飆,也該找個私下無人的地方再發飆。

如此大喊,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那廝對我評價是...胸大無腦,以後我還怎麽見人啊...

唐中丞臉色變紫,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臉,扭捏跺著腳,像極了一個氣憤的鄰家妹妹。

這一刻,她似乎與慣有印象中的冷酷女神判若兩人,盡顯尋常小女子家家的那種恬澀。

徐安回過神來,忍俊不禁,狠狠偷笑了一聲,而後擺了擺衣袖道:“唐中丞此言,從何說來啊?本官豈會故意讓你去做無用功?在你前往審問搜查之前,本官是不是問過你...是否確定密盒就在李琪住過的地方?”

“而你一臉篤定,不容置疑的姿態,本官倒是想好言提醒,但沒有機會啊。”

“再者,孫大夫的密盒藏在哪裏都有可能,唯獨不在李琪住過的小樓,你可知為何?其實,在車上之時,你若專心查看楊宣拿出的那張梨園構建圖,便可猜到一二。”

聽此。

唐慕清仍未從自己的羞憤情緒中抽離出來,哼而不語。

徐安卻自顧解釋道:“其一,在梨園的構建圖上,楊宣已經明確標出,李琪當年以“若水”的藝名在這裏唱戲時,住的是後院的一棟兩層竹樓!竹樓,顧名思義,都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的。”

“而與尋常磚木結構的小樓不同,竹樓的構造極為簡單,一目了然,很難藏得住東西!密盒放在一樓,極易被人發現。放在二樓臥室中,則竹子本身很難長時間承受密盒的重量。畢竟,密盒乃鑄鐵而成,重達數百斤。”

“當然,你或許會問,那李琪為什麽不將密盒埋入地下?對此,李琪當初的考慮可能有兩點。首先,她知道孫大夫故布疑陣,另外準備了幾個假密盒作為掩飾,且都是埋入地下的。”

“那麽,如果有一天密盒之事暴露,查到她的身上。緝捕的第一搜查目標,也會是先挖掘地下,這是一種慣性思維。而她反其道而行,將密盒設置在地上的話,便能出其不意,騙過搜查!”

“再者,真密盒若也埋在地下,每次接收孫大夫的新證據之時,都必須挖開。不僅費時費力,還有被人發覺的風險。因此,本官斷定...真正的密盒不會埋入地下,也不會是藏在小竹樓中。”

“繼而延伸出另外一個疑問:把密盒藏在什麽位置,最不惹人懷疑,又可方便打開收納,且還能完美地掩飾密盒呢?”

“本官隻想到了一種方式,那就是將之嵌在牆體裏。密盒的開口應該是在側麵,李琪想要打開時,隻需拿著曹懷興的外層鑰匙,搬開牆體處的掩飾,便能取走裏麵的內層密盒。”

唐慕清稍微恢複常態,聽了徐安的解釋後,轉身道:“如果隻是嵌在牆體裏即可,李琪為何要選在浴室的牆上?雖說這裏是女子浴室,但園中下人往來眾多,她不怕有人察覺?”

徐安道:“你說錯了一點!這裏雖是女子浴室,但卻是李琪這個幕後老板專屬的。尋常下人根本用不了,縱然是清掃時,也隻有李琪的心腹丫鬟才能入內,且設有禁忌。”

“女子浴室是一個相對隱私的地方,查案的緝捕大多都是男性,不會輕易想到女子浴室中會有貓膩。這也是一種潛在的慣性思維!”

唐慕清一愣,目光微妙道:“你來之前就想到這些?”

“那倒不是。我隻是懷疑密盒可能會嵌在牆體中,具體位置不得而知。不過,經過楊宣的搜查後發現,這間浴室的牆體很厚,厚到足以嵌入一個巨大的鐵盒子。而正常情況下,根本無需刻意加厚牆體。”

“你...”

唐慕清幡然語塞,隻因徐安所言正好驗證了事實。

禁衛果然在浴室的厚重牆體中發現了密盒的蹤跡,此時正在大張旗鼓地拆牆,試圖將整個密盒給搬出來。

唐慕清卻一臉陰沉,很不開心的樣子。

此時,即便她再多否認,也無法不承認一個事實:徐安的心思要比她更加縝密,辦案的思路更加清晰,凡事先思而後行,絕不盲目。

相比之下,她卻是先想到去搜李琪的小竹樓,並審問梨園的人。

而一個幾乎明白的事實,梨園的人若知道密盒在哪,那還要李琪這個藏盒人來幹嘛?

無形之間,唐中丞恍然覺得自己有些比不上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小禦史,心中不由來氣。

更可恨的是...他為什麽要解釋得這麽清楚?

解釋得越清楚,不就越顯得我笨...胸大無腦嗎?

這家夥是在變相羞辱我?證明我很笨,淨做無用功?

簡直是可惡至極!

唐慕清腦中莫名其妙冒出這麽一個念頭,非但不覺得徐安“有功”,反而覺得他是在羞辱自己。

畢竟,徐安越聰明,就越顯得她毫無用處,胸大無腦。

不行!

不能讓那家夥太得意,接下來也該是本官表現聰明才智的時候。

心中如是想到,唐慕清臉色一冷,隨即抬手下令,故作威嚴姿態,道:“行!你的分析很好,有本官三分的聰慧。但...你的任務完成了,現在本官要全麵接手這裏,無需你再過問。明白嗎?”

她眯著眼,瞟著徐安,又擺出了那副不容拒絕的神態。

令徐安眉頭大皺:“你說什麽?你確定自己能行,不用我幫忙了?”

唐慕清昂著頭,擲地有聲,道:“是!沒有你,本官就無法破案嗎?你當真認為本官很笨?哼!快滾,且看本官如何應對。”

說完,她立馬甩袖走向浴室,官威堂堂。

心中卻在冷笑:哼,讓你出風頭,讓你說本官笨!你找到密盒更好,本官可以搶你功勞,挫挫你的銳氣!這也不算是過河拆橋吧?嘿嘿。

她有些得意地想到。

但下一刻,聽見徐安的話後,她就得意不起來了:“好吧。但我不急著走,且看唐中丞沒有我幫忙,是如何打開密盒的。”

此言一出,唐慕清腳步一亂,差點踉蹌跌倒。

猛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對啊,不讓徐安插手,我怎麽打開密盒?我來,不就是想看他如何打開密盒的嗎?現在不讓他插手,我怎麽辦?

完了。

本官...是不是有點裝大了?

唐慕清臉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