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點頭道:“對!根據數月前我們偵辦人皮案時所得知的信息,秦芳菲姐妹入宮為秀女的時間,是在天景年初,也就是陛下剛剛登基不久之時。”

“如今年關已過,現在是天景三十四年。而莫吉托入宮的時間點是三十七年前,隻比秦芳菲姐妹快了三年而已。入宮選秀之事,並非一時半刻就能被選上,有的秀女到年齡超限被送出宮外了,都難以見到皇帝一麵。”

“換言之,這個莫吉托有可能與秦芳菲姐妹在儲秀宮中見過,乃至相熟!”

龐奇似乎聽出徐安提及這兩姐妹的用意,轉而道:“大人打算放棄從貴妃口中得知莫吉托的信息,轉借秦芳菲姐妹之口?可你也不是不知道,秦芳菲已死,秦芳雪曆經上次人皮案事件後,已下落不明。估計是被陛下秘密囚禁至何處,亦或已逃出宮中隱匿,如何能尋得到她?”

徐安卻笑道:“誰說本官要去找秦芳雪?”

“不找秦芳雪,又不願借以貴妃之口,那大人如何得知莫吉托的身份?”

“其實忽略了一件事,從而讓你忘記了一個人有可能也知情!”

“誰?”

“長公主蕭霞!”

“長公主?她如何得知莫吉托的身份?”

“你忘了長公主是如何與秦氏姐妹成為閨蜜的?”

經此一說,龐奇瞬間就“醒悟”了過來,失笑道:“對了,下官這腦袋...長公主就是在儲秀宮與秦氏姐妹認識的,也就是說,年輕時的她時常出入儲秀宮與秦氏姐妹交往。若秦氏姐妹與莫吉托當年是相識的,那長公主也必然會認識她!”

宮中秀女一向素成團體,或是相互爭寵鬥豔,各自敵對,或是相互扶持,成為好友。

若在秦氏姐妹入宮時,莫吉托還沒有被選為妃嬪,那她不論與秦氏姐妹是敵是友,雙方之間大概率都不會陌生。

而蕭霞當年是在儲秀宮與秦氏結緣,也就有可能注意到這個莫吉托,乃至與她相熟。

徐安道:“對了。張貴妃與莫吉托關係隱晦,兩者之間是相互成就的關係。我們若貿然去找張貴妃,她即便願意說,恐怕也不盡然是實話。但長公主不同,她還欠我們一個人情。她若是知情,應該會很樂意幫忙。”

龐奇眉目一動道:“大人此言倒是有理,隻是...長公主數月前,在我們出發出使大燕時,已經隨駱家返回了封地。此時要見他,得往她的封地走一趟。”

“不必!不出意外的話,她仍在京城,而且是在宮中。”

“宮中?大人因何如此斷定?”

“當年太後授意秦芳菲替嫁,本就是不忍長公主遠嫁,想把她留在身邊,可見老佛爺十分疼惜自己這個女兒!此番又怎會輕易讓她離開?估計,當時走的隻是駱家人,長公主並未隨行。再者,駱姿被我編入使團,在駱姿沒有安全返回之前,長公主又怎會放心就藩?”

“這倒也是。而老佛爺若要留下長公主,駱府是不能再待了,宮中佛堂倒是深有可能。那咱們現在入宮一趟,求見老佛爺?”

“嗯,去備馬!”

說完,二人快速離開四邦館大院,留下一眾府兵整理材料。

來到皇宮。

二人先是請見了蕭無忌,但並未得到允許。

隻因自昨夜炎明奚主仆被皇城軍帶入宮中後,蕭無忌便連夜接見了兩人,一直密談到現在,未曾出過禦書房的大門,連早朝都沒上。

徐安樂於至此,本來求見蕭無忌就隻是個過場,他沒空反倒省事不少,可以直接去找蕭霞。

畢竟,使臣歸來的第一要務,就是向皇帝複命。

皇帝事忙不願接見,那便另當別論。

後宮,崔太後的佛堂中。

經過內侍太監的通傳後,蕭霞沒有拒絕相見。

此時的她一身樸素的裝扮,看起來老了許多,已不複當初那般雍容華貴。

一見麵,卻似乎能猜到徐安來意,開口便問道:“你來找本宮,是要打聽事情?”

徐安微微訝然道:“殿下猜到了?”

蕭霞一笑:“本宮雖有公主之名,但皇室女不得幹政,手中並無權勢。夫家也已被貶出京都,駱府榮光不再,唯有這虛名而已。你找來,若非打聽事情,還能有什麽?但你身為台府監察使,又與大理寺之人關係密切,京兆府周百威乃你恩師。按理說,以你的關係,京都之中鮮少有你打聽不到的事兒。除非...此事有關皇家。”

禦史台監察百官,大理寺主理皇家重案,京兆府司職京畿六縣治安,三大衙門無一不是重要部門,其眼線遍布京都。

毫不誇張地說,有這三大衙門聯手,還真沒有查不到的線索和人物。

當然,事無絕對。

有些事即便可以查到,三司衙門也不能輕易去查。

就正如蕭霞此時口中所說,涉及皇室隱秘,皇室重要成員的底細,若非有皇命許可,卻也不能亂查。

徐安回道:“殿下睿智,一猜便猜中了徐安的來意。”

蕭霞擺了擺衣袖,道:“那就直言吧!權當還你一個人情,多謝你當日沒將安兒被山賊綁架一事告知陛下。”

聽此,徐安也沒再繞彎子,直說道:“下官想知道三十七年前,一個名叫莫吉托的秀女之事。不知...殿下能否相告?”

“莫吉托?”

聽到這個名字,蕭霞露出一抹意外的神情,臉色微變道:“她...你怎會知道她的真名?從何處聽來的?”

她能如此反問,倒是接見表明了與之相熟。

徐安遲疑了幾秒,說道:“不瞞殿下,此人涉及一樁使團命案,下官正在全力追查此案。”

“這不可能!是何使團命案,且與本宮說來!”

“殿下恕罪。此案關乎甚大,唯有皇命,請恕下官不能相告。而殿下隻需指出那人身份即可...”

蕭霞卻沉默了起來,臉色閃爍不止。

徐安搬出“皇命”不願說出背後原委,令她不好追問。

但不知牽涉何等案件,又讓她多少有些為難,便陷入了猶豫之中。

徐安見狀,便補了一句:“具體案情,下官雖不便透露,但可以告知殿下的是,此人若是宮中貴人,那便涉案不深。即便陛下得知此事,亦不會牽連。還請殿下放心,當然,殿下亦可不明說。隻是...此人是否真在宮中?”

聽此一說,蕭霞的臉色稍稍變好,正要開口說些什麽時。

卻驀然被一道冷聲打斷:“你要找莫吉托?那不如讓哀家來告訴你!”

徐安聞聲,回頭一望,神色一閃間慌忙行禮,道:“微臣徐安,見過太後。”

“母後萬福!”

蕭霞也跟著行禮。

來人竟是已年逾八旬的太後老佛爺,崔氏。

在兩名內侍的攙扶下,崔太後緩緩走進佛堂,不先喊平身,卻先問一句:“你便是徐卿之子?上次在南郊行宮一見,哀家倒是認不出你來。但你此來,找哀家作甚?”

言外之意,竟有自認是“莫吉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