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聽了,不免有些尷尬起來。
雙木為林,令牌缺失一半,隻有一個“木”字。
隻要稍有心思之人就不難想到,若令牌完整的話,那麽牌上就必定是“林”字。
觀其樣式,一塊看似普通的竹牌不可能具備臨危救命的“本事”,除非它是某種信物。
而在古代,信物的作用除了能證明身份之外,也代表著某種權威。
一如孫鶴死後留下的暗衛印鑒,可以使動忠於他的幽靈衛一般,再如皇帝的禁衛腰牌,可以讓徐安具備“代天子持節”的光環...等等。
徐安一開始從盒中取出那半塊令牌時,就想到了這點。
但他並不怎麽上心,站在他的角度來講,危急關頭,與其將性命安全交到那半塊不知出處的令牌上,還不如交由自己手中的火銃來得實在、穩妥。
不過,好歹是老嶽丈送的保命符,徐安不好丟棄,也懶得詢問緣由。
於是,便隨意將之收納在那兩個隨團出發的巨大木桶救生艙中。
直到在船上看過龐奇帶來的情報之後,方覺貓膩。
大燕國內竟隱藏一個神秘家族“林氏”,號稱“三千門生可覆國”,地位舉足輕重。
就連權臣司徒虎都是那個家族扶植起來的,皇室炎氏也對之頗有倚重,於大燕朝野聲望極高。
而如果這半塊令牌是屬於燕國林氏的信物,那就可以說得通,完美解釋了蘇喆為何認定此物可救命的原因。
林氏可覆國,暗中勢力龐大,甚至足以威脅燕國皇室的社稷,若持有他們家的信物,燕國境內豈非橫行無阻?
蘇喆將這半塊令牌交予徐安,便是無聲表明...徐安若在燕國遭遇刺殺,生死關頭可展示這枚信物,引林氏之人相助!
同時,也無形預示了一點:揚州蘇家,徐安的這個老嶽丈與燕國林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否則,萬難得到林氏的信物,雖然隻有一半!
而另外一半令牌,不用多想,應該是在林氏的某個大人物手中。
海上出事之後,幾人放下木桶求生,再到擱淺於這個所謂的“神月島”上,驚悉蕭安兒藏身其中,並吃光了艙中暗櫃的大部物資。
徐安將她救出,清點可用之物時...發現了這半塊“閑置”的令牌,便隨手放在身上。
沒想到,事出奇妙。
蘇喆揚言此物關鍵時可救命,還當真是應驗了。
島上這一家人本已有殺人之心,卻在發現徐安身上的半塊令牌後,改變了想法。
這也算是徐安陰錯陽差,稀裏糊塗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但可以確認的是,這令牌的正確使用方法...並非用在眼前這個自稱“林安”的神秘人身上。
此番林安一開口,就詢問半塊令牌的來曆,讓徐安不免猜到他能活命的原因是因為令牌。
便想順水推舟,冒認是林氏之人,謊稱“林安”。
不曾想,隨意取的化名,就正好遇上了正主兒...
那麽,此人自稱林安,好巧不巧,怕也是出自那個神秘的家族。
因此才會在意令牌從何得來,並暫且留徐安性命。
隻是眼下化名遇上了正主,還被識破了謊言,卻該如何圓過去?
徐安愣住幾秒,改口接道:“嫂夫人果然聰慧,一眼便瞧破了在下的把戲。沒錯,林安之名是假。其實吾乃大乾趙氏嫡子,名叫趙陽春。日前欲乘船趕赴大燕營商,不料海上遇匪,流落此地,也是身不由己。還請二位見諒,本意絕非亂闖。”
“隻是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方才不知兩位善惡,因而有所隱瞞,乃情非得已。”
莫雨盯著他,哼道:“哼,還在滿口胡說?你能一眼看出蕭爾沁的身份,又豈是尋常一介商賈?”
徐安笑道:“這有何奇怪?漠北王之名,大乾朝野何人不知?即便沒見過他的真人,當也看過他的畫像,不是嗎?再者,我叫他殿下,也隻是懷疑而已。”
一旁的林安沉吟了半分,擺手道:“罷了。說起來,林某也並非要深究你的來曆不可,你隻需言明這半枚竹牌...是從何得到即可。如實說來,別讓林某對你出手。”
徐安淡然道:“方才不是說過了嗎?是我祖上傳下來的。”
“不可能!大乾趙氏與林家素無交集,你祖上怎會有此信物?”
“誰說一定要有交集,才能得到你林家的信物?不能是我們從別人手上得到的嗎?而這枚信物當年是留給誰的,先生恐怕比我更清楚。”
“你們是從揚州蘇氏手上得到的?”
“正是。”
“有何憑據?”
“無需憑據!蘇家當年與我祖父有一個賭約,落敗之後,這半枚令牌便成了我家之物。”
“哦?那你可知這半枚令牌有何作用?蘇氏豈會輕易將之拿出來做賭注?”
“我無需知道,更不屑知道。賭約是吾祖父在世時訂下的,令牌也是他贏回來的。當時隻說這令牌雖殘缺一半,但意義深重!將之帶回大燕林氏,林氏便會滿足我家一個願望。適逢趙某營商不善,錢銀周轉不濟,就想碰碰運氣,將這令牌帶往大燕林氏一試。興許,他們還真會出手相助。卻不知海上遇匪,流落此地。這便是實話!至於,當年蘇氏為何將令牌拿出來做賭注,我何須糾結?”
聽此。
林安沉默了些許,驀然冷麵道:“你認為林某會輕信你的鬼話?方才你們來到這裏之時,你那手下叫你大人,便說明你並非商賈身份!”
徐安淺笑:“信與不信,何足輕重?關鍵在於這半枚令牌是真的,不是嗎?此牌一出,你便不能殺我,而且還要幫助我,對吧?再者,你若有質疑,何不親自去大乾查一查?反正這裏距離滄州港也不遠,滄州之內有揚州蘇氏的分會,你去一問便知真假。”
“哼!令牌雖是真的,但必須是清白得來,林氏方會兌現諾言!但林某覺得你這廝所言,不值聽信...”
林安肅然的臉色,話沒說完,就被身旁的妻子踩了一腳,並報以一個暗示的眼神。
隨後,莫雨起身走到暗室之外。
林安話聲一止,瞧了瞧妻子的背影,又看了看徐安,道:“在這待著!莫要耍什麽小心眼,林某知道你有些腿腳功夫。但不怕與你明說,我已對你下了毒。”
說完,便轉身來到暗室門口的拐角處。
“雨兒有話要說?”
“是。你去滄州一趟吧,將這些年咱們的積蓄都帶回來,交給裏麵那人。然後,打發他走,咱們換個荒島重新開始。”
“這...”
“這什麽?難道你真想去兌現諾言,刺殺大乾皇帝?你若有事,我和淒淒怎麽辦?因為當年之事,莫家與林氏再無我們容身之地,你若再出事,我們娘倆何以生存?我豈會不知那廝有所誑語和隱瞞,但這不正好嗎?他聲稱隻是為了錢財而來,那咱們就如他所願,伺機拿回家主令!家主令一旦到我們手中,便等同我們再無牽掛,可為自己而活!”
“但我對父親的承諾...”
“還承諾什麽?大先生都死了十年了,如今的臥龍穀乃是你家兄長在管事,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況且,他們隻會按家主令辦事,可令牌已入我們手中。誰還能說什麽?”
“話雖如此...”
“別如此了,你現在馬上走!兩日內必須回來,裏麵之人由我看著!走!”
莫雨一臉正襟之色,用一種近乎命令的語氣說道。
林安眉頭緊皺著,似在猶豫,神色忽閃。
遲疑了幾分鍾後,回道:“好!即便是要兌現承諾,我也當妥善安置你們娘倆為先。你與淒淒且先在此等候,明日晚上我便歸來。在此期間,讓阿福看好那兩人。”
莫雨催促道:“行了,行了。快走。”
暗室內。
徐安倒是很老實,坐在**屁股都不挪一下,心中卻在暗道:我如此漏洞百出的謊言,那夫婦倆應該會起疑吧?若起疑,定有一人會去滄州!那本官的救兵就有機會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