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楠去見了肖朋飛。
她到的時候,肖朋飛剛從會議室裏出來,看到臉色陰沉難看的葉安楠時,他愣了一下。
“肖律師,我找你有事。”葉安楠直接開口道,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肖朋飛在心裏歎了口氣,這一天,終於來了。
他點頭,把葉安楠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整個過程,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
肖朋飛的秘書給葉安楠泡了杯茶進來,而肖朋飛趁著這個時間,打開了辦公桌下最底層的一個抽屜。
他從裏麵拿出一個牛皮紙的檔案袋,回到會客區坐下,把袋子放在葉安楠麵前的小幾上。
“我大概知道葉小姐找我什麽事,這裏麵,應該有你想要的答案。”
剛泡的鮮茶水冒出嫋嫋熱氣,牛皮紙的袋紙從杯子旁邊滑過,停在葉安楠麵前。
她入在腿上的手動了動,想要去拿,卻又沒有伸手,仿佛那個袋子裏裝的是洪水猛獸,一旦打開,就會將她帶入一個萬劫不複的境地。
做為一個查舊案很有名的律師,肖朋飛很能理解葉安楠的這種心情,畢竟遇到太多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鏡,“如果你害怕……”
他話還沒說完,葉安楠猛然深吸一口抻,伸手,把那袋子拿在了手裏。
袋子比想象的要輕,可又好似很重,像一塊沒有形狀的大石頭,無端端的壓在心裏。
她的臉色有些白,打開袋子時,不知因為慌亂還是急切,袋子背後纏繞的白線從她手裏掉落了好幾次。
終於,牛皮紙袋打開了,裏麵有幾張照片承受不住她暴躁的動作,滑了出來。
她撿起,一張張的看過。
照片的背影是同一個地方,一間病房裏。
確切的說,是醫院裏的一間ICU病房。
病房的主人是一個沉睡中的消瘦中年男人,他身上連接著很多儀器,瘦削的臉,被一個氧氣罩遮擋了大半,可依然不妨礙別人看出那男人的長相,是葉同方!
葉安楠的心神猛然一震,眼睛不自然的瞠大,她急切的翻到下一張,一個女人的背影出現在病床前,女人背對著攝像頭,看不清長像,隻能看見她的手上,拿著還在葉同方臉上的氧氣罩……
葉安楠頭皮發麻的看著這張昭片,連呼吸都忘了。
照片繼續往下,另一張,那女人終於轉過身來,氧氣罩在她腿旁晃悠,她背後的心電監測儀的屏幕上,心電圖曲線,一半呈折線上下跳動,一半已經拉成了直線。
而那個女人,臉上帶著隻遮掉半張臉的口罩,口罩外麵,露出了精致的眉眼與光潔的額骨。
那眼睛,眉形,眼神,以及那熟悉的發形與露出的臉形,化成灰葉安楠都認識,是易詩雨!
葉安楠捏住照片的手越來越用力,幹淨整潔的照片在她手裏變了形,漸漸皺成一團。
肖朋飛的心情也很抑鬱,那樣的真相,換成他一個大男人,都不一定能接受得了,更別說葉案楠了。
他低沉的解說道:“照片裏的場景,就是你父親葉同方先生在醫院裏過世那天的情形。ICU裏麵都是有監控的,但那家醫院是當初易氏入股助建的,所以這些東西,外人根本就得不到。”
肖朋飛當初接手葉安楠的這個委托去查時,也是沒查到的。
最後還是池逸辰把易氏收逼上了絕路,肖朋飛才找到機會查到一些線索。
可即便查到了,他也沒弄到這些證據。
他原本是打算告訴葉安楠這些線索的,可在兩人約定見麵的時候 ,葉安楠出了事,受傷昏迷許久後,緊接著又失憶了。
再後來,葉安楠第二次找到他時,他就要給的她這些東西的,但卻在見葉安楠之前,他先見到了池逸辰。
葉安楠根本沒有聽到肖朋飛在說什麽,她的腦海裏回旋的依舊是白卿寒今天在看守所外的那句話‘葉同方根本不是逸辰害死的’,原來他說的是真的……
她臉色可怕得瘮人,肖朋飛不禁開始擔心起來,“葉小姐,你沒事吧?”
葉安楠腦子裏亂糟糟的繞成一團,嗡嗡嗡的似有無數蜜蜂在裏麵打轉。
她木然的側頭,看向肖朋飛,“這些東西,你是什麽時候查到了?”
肖朋飛默了默,“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你被綁架的事。”
葉安楠麻木的點頭。
她自然是記得的,正因為這件事,她的複仇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至於到最後,她更恨池逸辰了。
肖朋飛抹了把臉,“當初是我心急了,我應該回城後去找你的,不然你也不會出事……”
葉安楠搖搖頭,啞著聲音說:“不怪你。”
她的確是要去見肖朋飛,可出事卻並不是因為他,而是她要去接人。
確切的說,她出事其實是遲早的事,因為有人早就在暗中盯著了她。
肖朋飛苦笑,“那時候,我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的,但當時我並沒有這些照片。”
葉安楠聽著,收回了盯著肖朋飛的目光。
她看著手裏的照片,聲音有些發緊,“那這些照片,你是怎麽得到的?”
肖朋飛又推了下銀鏡,沉聲道:“是池總讓人送來的。”
葉安楠的心頭微震,就聽肖朋飛接著說:“他把照片給我,卻要求我向你保密,永遠隱瞞這個真相。”
“……為什麽?”葉安楠的聲音已經低啞得幾近無聲。
饒是如此,肖朋飛還是聽見了。
他歎了口氣,“他說如果你恨他能讓你好受點,就讓你繼續恨著就好。”
這些照片,是在葉安楠以沃克集團負責人的身份回來後,池逸辰給肖朋飛的。
他知道肖朋飛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這些證據,而他也不知道當初他替葉安楠做的選擇正不正確,他怕她會想知道真相,他怕她會更恨他,所以得到這些照片後,他送來給了肖朋飛。
肖朋飛曾問他,‘你不是不讓她知道真相麽?’
當時池逸辰是怎麽答的?
肖朋飛想了想,哦,他說:‘她沒恢複記憶前,我希望她的記憶永遠停留在幾年前,我還有機會挽回彌補,不知道真相於她而言,是件快樂的事。可她恢複了記憶,不知道真相,或許才是讓她最痛苦的事情,我希望她解脫,有些痛和悔,有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葉安楠的心在聽到肖朋飛轉述這些話的時候,原本用仇恨磊疊而成的城牆轟然坍塌,碎成了一片廢墟。
有淚水終於忍耐不住的自她眼眶裏滾出,打落在她手裏的照片上,濺出一個小小的水圈。
“他還有什麽事瞞著我?”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