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離開了無菌倉,可恢複的情況並不好,不能回家。

葉安楠身體受創過重,恢複也慢,可以出院的她,索性便也一起住在了醫院,見孩子方便。

產科301房的產婦高文倩和孩子要出院時,葉安楠帶著糖糖一起去向她道別。

她是葉安楠在醫院裏住這麽久以來,唯一結識到的朋友,沒了剛生產後的蒼老頹敗,此刻的她,整個人恢複水靈紅潤。

胖滾滾的奶娃娃睡在病房的嬰兒床裏,玉雪可愛。

糖糖自從知道自己有一個小弟弟後,對小孩子,格外的有好感。

一看到小女娃,便邁不動腳了,搬了個小椅子,坐在嬰兒床前,自顧自樂,玩得忘乎所以。

“你女兒很懂事。”高文倩看著與自己女兒玩成一處,帶著口罩的糖糖,笑著說道。

葉安楠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點頭道:“是的,早熟得讓人心疼。”

高文倩笑笑,“聽說你可以出院了,怎麽不走?”

葉安楠目光一直隨著糖糖的移動而移動,“待在什麽地方都是一樣的,這裏,好歹還有我的孩子。”

她話音淡淡,高文倩卻聽懂了。

她歎息,“孩子是女人這輩子都放不了的債。”

“是。”葉安楠笑笑,從懷裏拿她之前為自己兒子準備的一副銀鈴鐺手鐲遞過去,“這麽久了,從未給過你孩子見麵禮,這個給她戴著玩吧。”

她的孩子一直在保溫箱裏,連衣服都用不上,別說這些累贅東西了。

高文倩接過,仔細的打量了一眼,銀鐲子上墜著寓義很好的花生和鈴鐺,刻著健康平安。

她親自替女兒戴在手上,由衷的感謝,“謝謝。這是她收到最好的禮物。”

“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隻是對孩子的一個祝福。以後……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見著了。”

高文倩從嬰兒床邊回來,坐在葉安楠旁邊的沙發裏,“別說喪氣話,隻要想見,哪有見不到的。人呐,這輩子,隻要活著,想做什麽不能成?也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葉安楠淡淡的笑。

兩人漫無天際的聊了幾句,直到糖糖累了,葉安楠才帶她回了她的病房。

景烈最近很閑,葉安楠帶著糖糖剛回來,他就跟上班打卡似的,抱著一束花出現在門口。

自打唐悠悠年前出國後,葉安楠也沒了別的朋友,景烈就成了唯一一個與她有一段共同回憶的朋友了。

他手裏的康乃馨還沾著露水,散發著馥鬱馨香,格外搶眼。

糖糖開心奔了過去,“景叔叔,你來看我,隨意點就好。每天都這麽隆重,會讓我爸爸有壓力的。”

景烈把花放在床頭櫃上,一把將奔過來的糖糖抱了起來,高高舉起轉了圈,才抱到懷裏。

“有壓力好啊,不光是要有壓力,有危機感最好!”

糖糖讓他說得一愣,“你和我爸爸有矛盾嗎?”

景烈笑得眉眼皆舒,“沒有,景叔叔這麽大度又溫雅的偏偏公子,怎麽能跟你爸爸那種冰山似的男人有矛盾呢?”

“可是看起來不像!”糖糖確鑿的說。

景烈哈哈大笑,“那糖糖覺得是怎麽樣的?如果我和你爸爸真有矛盾,你幫著誰?”

糖糖有些為難,她和景烈從小生活在一起。也就最近這一年,因為生病,他的位置才逐漸被出獄的葉安楠代替,再然後,才有池逸辰。

可養恩和血緣親情,本就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那重關係,讓她一個小足四歲的孩子選,的確很為難啊。

“能不能不選?”

“很為難?”

糖糖點頭,“是。”

景烈說:“那這樣,如果是媽媽選,你覺得,我跟爸爸,媽媽會選誰?”

糖糖小大人似的皺了皺眉頭,回答得一本正經,“你沒機會了,我爸爸先你一步,和媽媽領證了。”

景烈被咽住了般,臉上輕鬆的神色瞬間破功,笑容都有了褶子。

“哎,看來,這也是你的選擇啊。糖糖,可不帶這樣的,你可是我把屎把尿帶大的。”

他與糖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著葉安楠的神色。

可葉安楠在一旁替糖糖整理著衣物,專心到,仿若對兩人的對話,根本就沒有入她的耳。

糖糖咯咯的笑,“我不會拋棄你的,你永遠是我最愛的景叔叔。”

景烈問她,“如果要你在你爸爸和你媽媽之間選一個,你選誰?”

葉安楠收拾東西的動作一僵,也豎了耳朵聽著。

糖糖收了笑,疑惑的看看景烈,又看看葉安楠,“為什麽要選?”

“我是說如果!就是假如,你隻能選一個,你選誰?”

糖糖絞著小手,垂眸糾結道:“我能不能不選?我想和爸爸媽媽永遠生活在一起。”

葉安楠把收拾好的衣物都放到了衣櫃裏。

景烈把糖糖也放在地上,摸了摸她帶著帽子的小腦袋,“好了,不跟你玩笑了,去玩吧,景叔叔跟媽媽說一會話。”

“……哦。”景烈雖說是在與她開玩笑,糖糖心裏,依然失落。

她轉身走到角落,去收自己的書籍,收了一會兒,仍忍不住回頭,看向已經在陽台上說悄悄話的兩人。

葉安楠察覺到糖糖的目光,側過頭來,朝她安撫的笑笑,見孩子開心了些,才收回目光,對景烈道:“你不該跟糖糖開玩笑,她再早熟懂事,也隻是個不到四歲的孩子。”

景烈臉上已經沒了與糖糖玩鬧時的閑適,“安楠,你恢複記憶了!”

他的話,不是問句,也不是陳述句,而是肯定句!

葉安楠側了側頭,目光落向樓下的停車場,一輛加長版的賓利徐徐開了進來,停在樓下,有抹高大頎長的身影,自車上下來。

她沒回答,景烈卻是自嘲一笑,“你能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安楠,你看人的目光,已經與原來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

景烈順著她的目光所視的方向看去,臉上輕鬆的神色倏然緊繃,“太過純澈,讓人好似一眼能看到底,卻又什麽都看不穿,溫柔得太過隱忍。”

葉安楠唇角勾起抹略顯嫵媚的笑意,“景烈,我記得你說過,你在溫歌華有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