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同方變了很多,人瘦了,顯得黑了,頭發卻白了很多,額頭上的褶已經深深刻成痕跡,即便不蹙,也依然深刻。
原來的濃黑的眉毛,也變得有些帶灰,沒了往日裏的那種誌得意滿,走路帶風的感覺。
葉安楠失憶這段時間,讓她經曆了兩個人生轉折,一個是忘了孩子的她,一個是認回孩子的她。
而這兩個階段,葉同方都沒有參與。
她剛才之所以去找池逸辰,是因為她心底還有許多疑惑,她想從他那裏得到答案。
可她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葉同方來了。
葉安楠將所有的問題都拋到了腦後,眼眶一酸,飛快的跑過去,撲到了葉同方懷裏。
“爸爸……”她哽咽著,心裏有說不出的委屈。
葉同方溫厚的大掌輕輕拍在葉安楠清瘦的脊背上,隻飽是感慨地道:“瘦了……瘦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由親人說出來,那種窩心的感覺,無法言語。
葉安楠抱著葉同方抽泣,想把最近的壓抑、委屈、茫然都給哭出來,結果卻惹得葉同方寵溺的調侃,“怎麽越大越沒出息了,這才多久不見,就傷心成這樣子?”
葉安楠破涕為笑,也沒解釋自己心情的複雜,隻從葉同方懷裏退出,抹了淚水,笑道:“這不是太久沒見到你,給感動的麽。”
葉同方哈哈大笑。
池逸辰看著親昵摟抱在一起的父女倆,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原本冷峻的容顏也沉了幾分,渾身上下,不自覺的透出股肅殺之氣。
他上前,淡漠得沒什麽情緒的開口:“葉叔叔,這裏風大,我們還是回去敘話吧。”
在葉安楠聽來,原本隻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聽葉同方笑著回道:“好,好,回去說,回去說。”
那語氣,竟有點畢恭畢敬的感覺。
葉安楠覺得怪,抬眸在兩人間來回掃了幾眼,卻並未看出什麽異樣,也就沒在意,挽著葉同方跟在池逸辰身後往樓下走去。
“爸爸,這裏提阿辰的私人島嶼,你來了,就多住幾天吧?”她偎在葉同方身旁,嬌悄的說道。
葉同方搖搖手,“哎,那可不行,爸爸這一天時間,都是抽出來的。M國的封閉式峰會,你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鑽不進去呢。爸爸來了,可不能這麽錯過了,這將一次經濟的盛會,有著無數商機呢。”
他一說起工作來,就有無限的**與雄心。
葉安楠心得心情微黯,葉同方從小就疼她,隻差沒把天上的月亮給捧到她麵前。
可這些疼,都是有限製的,比如,不引響到工作之外。
因此,葉安楠從小就孤獨。
十五歲認識池逸辰後,她的人生才漸漸有了色彩。
從頂層下來,池逸辰邀請葉同方去書房,“葉叔叔,時間還早,不如去我書房坐坐。”
葉同方聞言,立即將葉安楠抱著他胳膊的手推開,“那敢情好,我也正想跟你聊聊呢。”
他嗬嗬笑著,笑容裏的殷切,卻怎麽都掩飾不住。
葉安楠有幾分失落,卻仍是鬆了手,看著兩人往書房而去。
走在前麵的池逸辰昂首闊步,後麵的葉同方卻有幾分亦步亦趨的唯諾感,怎麽看,怎麽違和。
葉安楠的眼裏,漸漸透出了迷茫之色。
她失憶這六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會讓她記憶中不喜歡池逸辰的葉同方對池逸辰如此和顏悅色,唯命是從的樣子?
池逸辰讀書時就開始在池氏實習,等到大學時,池正峰那些年正好身體不好,便功成身退,將整個池氏都交給了池逸辰。
那個時候,其實也就是葉安楠認識池逸辰那一兩年的事情。
他年輕,雖然能力不容小覷,但在商場上,說白了也就是個晚輩。
也就是這一點,葉同方其實一直不怎麽喜歡池逸辰。
因為他一出現,就會讓輩份高,能力又沒有他強的葉同方覺得,自己一個長輩輕而易舉就被這個晚輩拍死在了沙灘上。
不光如此,後來對他的不喜歡還表現在池逸辰與葉安楠的事情上。
雖然那時候葉安楠還小,但葉同方一直很有危機感。
直到葉安楠十八歲生日那天,池逸辰把她變成了他的女人。
葉同方後來知道了,簡直怒極攻心,大發了一通脾氣,禁止葉安楠與池逸辰再往來。
是葉安楠一哭二鬧三上吊還外加絕食生病,樣樣都來,才換得葉同方睜隻眼閉隻眼,並苦口婆心的說:十年,如果池逸辰十年後,還愛你如初,沒有沾花若草,身邊也沒有其她女人,他來求娶,我就允你嫁了。
可葉安楠中間忘記了六年的記憶,今年,正好是他口中說的第十年。
那麽他們,到底結婚了沒有?!
葉安楠不知道,她記憶的終結點,停止在最後一次與葉同方爭執時的情景上。
那時葉同方說:“池逸辰並非池中物,安楠,他那麽早盯著你,目的肯定不單純。”
他說這話的時候,葉安楠對池逸辰愛戀正深,根本聽不得別人,尤其是親人,對她看中的男人,有半點質疑。
葉安楠至今記得,她當時語氣很激動的對葉同方說:“爸爸,你口中這個目的不單純的人,你覺得他會覬覦你什麽?我們家那破公司還是我們葉家的財產?這話說出去,隻怕整個漳城的商圈都會笑掉了大牙。”
因為池家的財勢,拔幾根毛,葉家估計就會被他壓死。
葉同方被葉安楠堵得啞口無言,最後不歡而散。
再後來,池逸辰腎衰竭,葉安楠想要割一個腎救池逸辰,葉同方卻依然勸她與池逸辰趁機分手。
兩人大吵一架後,葉安楠離家出走了。
現在回想起那段過去來,葉安楠依然覺得荒謬又幼稚。
可偏偏就是那樣的別扭又無奈的親情,讓她格外想念。
但如今,仿佛一切都變了……
原來一直即欣賞又排斥池逸辰的葉同方現在身上竟然沒了銳氣,是哪兒出了錯?